第二天,依然是大早,冬兒和妮子早早起身梳洗穿戴,跟著接她們的王嫂子一同出二門,乘車離開。


    這次沒有二黑迎在半路,她們隻在路上打了個尖,就再次趕路。


    一行人還沒進府州城門,就見康二叔帶著自家雇來的馬車,等在城門口。


    冬兒和康二叔相互見麵,簡單的寒暄之後,康二叔帶著妮子和冬兒一行人分手,冬兒自去回涼山街的家裏。


    這次回來,巷子裏沒有那麽多人圍觀,隻有幾個在巷子口閑聊的姑婆們,對著馬車方向,探頭張望幾眼,就竟自閑話去了。


    冬兒透過馬車的紗簾,看見自己沒再引起圍觀,心裏舒坦了不少。馬車在院門口停下,冬兒沒讓王嫂子給她戴帷帽,直接下車進院子。


    聞聲而出的鄭氏和喜春嫂子,聽見車馬的動靜,放下手裏的活計迎過來。


    喜春嫂子陪著冬兒走到家門口,說自己還有事情做,然後拍了拍冬兒的手臂,忙著回自家去做事了。


    家裏炕桌上茶壺、點心都備的齊全,冬兒進門就被王嫂子推送到炕上坐。王嫂子自己和鄭氏一同在地上張羅開水衝茶。


    家事都做妥帖了,看時辰才剛剛巳正。王嫂子讓了鄭氏在炕上坐,她自己搬了個高凳坐在炕邊上,巧雲站在一旁候著。


    鄭氏大略問了問女學裏的情形,開始念叨自家。


    大春前幾天回來過,很懂事,自己還是個學徒呢,就懂得給爹娘買吃食。豆豆也聽話多了,好長時間沒讓先生訓斥,每天的功課也不再拖著不做了。


    然後,又眼光爍爍、興奮異常的說起,家裏的院子也買下了,過幾天開始收拾,中秋前後就能搬進去住。好大的院子呢,三間大正房,外帶東西廂房,還有個後院。真真是說不出的亮堂、寬敞。


    這個冬兒倒是知道,路上聽王嫂子說的。王嫂子還說,讓她抽個空去看看,在兩排廂房中選個房間,說說要怎麽布局,家具要什麽樣子,也好讓王管事按照她的意思來辦。以後再回家就有自己的房間住,會方便許多。


    鄭氏喝了口茶,接著說,院子雖好,可要的銀子也多,家裏的積蓄全部買了院子。再要修繕就得看家裏的生意能掙多少銀子了,真真的艱難。說著,就很認真的看了看冬兒。


    冬兒聽了,沒吱聲,隻安靜的坐著啜茶。家裏開銷不夠和她說沒用,她也不掙錢,她現在的用度還是人家張謙供給的呢。


    鄭氏接著又念叨,離著十月不遠了,十月份是家裏長子的婚期,娶親的錢物都還沒有著落,真真的愁死人。


    然後,鄭氏給冬兒的茶盞續了點茶,也沒看王嫂子,隻問冬兒道:“聽說六爺每個月給你五兩銀子的月錢,你可有花用?”


    “沒有,女學裏日常的吃用都有,沒什麽花錢的地方。”冬兒回答。心裏止不住的慶幸,得虧鄭氏不知道自己這個月的月錢漲了,要是讓她知道了,豈不是都會被她要去。到時,自己可就沒一點經濟基礎了。


    鄭氏接著說道:“一個月五兩銀子,在咱們涼山街,養一大家子人都綽綽有餘,過的還是好日子。”停了停,掃了一眼坐在凳子上眉眼不動的王嫂子,“按說你的日常吃喝用度,已經好過咱們多少倍了,萬萬沒有再花用銀子的道理,家裏現如今又是這麽緊張……”


    鄭氏停下說話,看了冬兒片刻,見冬兒沒開口接應的意思。鄭氏暗地裏咬咬牙,又說:“這都兩個月了,已經有十兩銀子吧?是個大數目了。”頓了頓,又說,“夠辦幾桌像樣的喜酒了。”


    冬兒放下手裏的茶杯,好吧,您費了這麽多的口舌,總要有些回報才好。


    冬兒對王嫂子說:“王嫂子,那把那十兩銀子交給我娘,貼補家用吧。”


    王嫂子答應的挺痛快:“是。不過,銀子咱們沒帶在身上,在姑娘寢室的櫃子裏鎖著呢。要拿也得下個月回來的時候。”


    “娘,您看,隻好下個月再往回拿了。”冬兒看向鄭氏,鄭氏說道:“那就把下個月的五兩銀子一並都拿回來吧。”


    “行。”冬兒有些想笑,側臉向著王嫂子說:“明天咱們就要回去了,到時王嫂子先把那十兩銀子拿回來,交給我娘。”


    鄭氏一聽,急忙問道:“那下個月的呢?”


    冬兒垂目說道:“下個月月底我就不回來了,又是人、又是車馬的,太麻煩。我中秋節回來的時候,我把下個月和八月份的一共十兩銀子,一並給您帶回來。”


    鄭氏心裏盤算了一下,有了這二十兩銀子,置辦酒席的銀子就差不多了。


    “那就好。”鄭氏放心了些,又和冬兒核定之後幾個月的月銀,“你十一月下旬才出門,能不能找廉伯商量一下,把剩下三個月的月銀預支出來,咱家先把媳婦娶進門。這個銀子……過後讓你爹再補給你。”


    冬兒忍著心裏的酸楚,望向王嫂子,說道:“麻煩王嫂子,回去問問廉伯能行不。若是可以,你揀個空閑時間,把……”冬兒算計一下,“後五個月的月銀預支出來,和之前兩個月,共三十五兩銀子一並給我娘拿來,省的每個月拿得零碎、麻煩。”


    王嫂子應聲道:“明天把姑娘送回去,婢子後天回來就去問廉主事。若是得了應允,婢子就不向姑娘問話了,直接預支出來,合著前兩個月的,一起給親家太太拿來。”


    冬兒垂目看著手中的茶水,漫不經心的應了一聲:“不用問我了。”


    王嫂子接應完冬兒,又對鄭氏說道:“楊家太太,這月銀是我們六爺給姑娘日常的零用錢,這若是都拿回家裏,姑娘手頭就沒應急的銀子了。”


    鄭氏正為手裏多了三十幾兩銀子,心裏鬆快呢,聽到王嫂子說話,就微微沉了臉,“王管事您也是窮苦人家出身,咱們窮人家,哪家的日子不是湊在一處過的?哪有孩子手裏攥著這麽些銀子,單看家裏作難的?”


    這就是個人的想法不同了,王嫂子淡淡的笑一笑,不再說話。


    鄭氏滿意的喝了一大口茶,把茶杯放下,心也落到了實處。又踏踏實實的看了一眼王嫂子,過去自己高看她是染坊的管事,遇事先和她商議,結果沒落著好。以後,有事不同她說了,直接和冬兒說,冬兒總不敢忤逆自己這個當娘的。


    午間一家人吃過飯。


    下晌午睡後,冬兒翻出自己拿回來的兩對暗色繡花鞋麵,去和喜春嫂子、翠英說話,順道把鞋麵給喜春嫂子和姚嬸嬸送去。原本冬兒想著,她的繡藝功課,也就是這兩個鞋麵還算過得去,特意挑揀出來,想讓鄭氏拿去做了鞋,出門時穿。看看這陣勢,還是算了,有多少也不夠,還是讓她自己謀劃衣著去吧。


    鄭氏看一眼冬兒拿出來的暗色鞋麵,沒什麽表示。既然是學堂裏做的,沒花用自家的銀子,前晌又剛得了三十幾兩銀子的許諾,自己也不好再多說什麽。當前最重要的,是置辦娶媳婦的物件,別的東西要來也沒多大用項,犯不著惹這強脾氣的妮子不高興。


    晚飯前,王嫂子從隨身帶著的錢袋裏拿了一串錢給巧雲,讓她出去買兩個小菜,打一角酒,給湯先生送去。


    看著巧雲離開,鄭氏忍了好半天,終於沒忍住,問道:“她王嫂子,這又是什麽說道,你身上怎麽會帶了錢,給湯先生買酒菜吃?”言下之意,就是冬兒出錢,去孝敬了湯先生。心裏還忍不住的困惑,這妮子難道還有來錢處?


    這時,夕陽還沒露出要下山的模樣,天氣中已經有了一些涼爽。鄭氏和王嫂子正在屋子裏張羅著包餃子。


    楊家因為買院子,家裏的用度又有些緊張,雖然冬兒一個月回來一次,家裏包餃子吃,但是,餃子的餡料內容比之原來大打折扣,肉很少很少,菜很多很多。


    王嫂子調餃子餡的時候,還猶豫了一下,是不是讓巧雲再去買些肉回來?再看冬兒,對她們剁出的、幾乎整盆的白菜沒表示半點兒意外,也就做罷了。


    原本冬兒還猶豫著要不要幫著做飯,卻被王嫂子的眼色製止,按在炕上不讓她動手。


    冬兒坐在炕上,聽到鄭氏的問話,但是,她問的不是王嫂子嗎?自己實在是不願意為了這串銅板,再去和鄭氏解釋、勸慰,隻是眼望窗外,沒去理會。讓王嫂子去應付吧。


    王嫂子不動聲色,手裏的活兒也不停,口中很是隨意的回答道:“這個錢是廉伯給的,廉伯得了六爺的吩咐,說您家二爺和姑娘都不在跟前,囑咐廉伯多多照看湯先生。”


    鄭氏嘟噥了一句,“自家的事情都沒料理清楚,照看的哪門子外人,又不是吃不開飯了。”王嫂子和廉伯終歸不是自家的人,張六爺更是遙不可及的人物,鄭氏也就不再說什麽。


    王嫂子飛快掃了冬兒一眼,冬兒和二黑很不放心湯先生的衣食,生怕冬兒因為湯先生的事情再和鄭氏鬥氣。見冬兒坐在炕上,臉朝窗外看著,紋絲沒動,也就放下心來,幫著鄭氏整治兩盤小菜。


    酉時正,楊秀庭和豆豆一前一後的回來,鄭氏、王嫂子開始在院子裏的火爐上炒兩個小菜、煮餃子。


    鄭氏一邊炒菜,一邊心裏埋怨王嫂子,自家吃的都是白菜、豆腐,卻給外人買精致肉菜、小酒。關照別家,最多也就是不要受凍挨餓,哪有克扣了自家給別人的。


    房間裏,楊秀庭正坐在炕上,也是樂嗬嗬的和冬兒說自家買的院子,擴大、敞亮,不但能給大春娶回來媳婦,連二黑娶媳婦都夠用了。


    然後又說到冬兒:“就是你往後回娘家住,都不是問題。爹專門給你空出一個屋子,你以後隨時可以回來住,方便的很。”


    冬兒對自家爹笑一笑,隨他說去了。自己隨時回來住?鄭氏這個當娘的,可不會有隨時招待閨女回來住娘家的準備。


    楊秀庭接著說:“爹已經和王管事說了,明天他安排車馬,接你去看咱家新買的院子,先讓你選一個房間,再說說你中意的家什物件,他好照著安置。”


    對楊秀庭說的這個話,冬兒很感覺懷疑,開玩笑的吧?把他家長子的婚事用度放在一邊,先供自己這個女兒用,鄭氏的心裏能舒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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