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詩語瞪了喬秀妍一眼,和冬兒說道:“阿妍從今天下晌,見了四藝班的學姐們,就像失了魂兒,說話很不著調,你不用理她。”


    妮子在一旁偷笑笑,喬秀妍卻被說得有些臉紅,抱怨道:“我不過是因為高興,多說了兩句話,你們就這麽笑話我。還是不是自家姐妹啊?”


    冬兒笑道:“我們沒笑話你。我隻是有些奇怪,怎麽不到半天的時間,你就多了一個欽慕的對象。往常也沒聽你說起過啊。”


    徐詩語笑道:“她不是喜歡彈琴嗎?人家劉姑娘彈了一首清月,就把她聽得醉倒了,直到現在還沒醒過來。”


    喬秀妍忙著補充道:“人家劉姑娘不單單琴彈得好,詩書方麵的造詣,人家也是很厲害的。”


    “哦?”冬兒聽得倒有了些興趣,問道:“不是說齊姑娘才是女學四藝首屈一指的女子嗎?怎麽從你這裏說出來,這個劉檀溪聽著比齊姑娘還要厲害?”


    喬秀妍很認真的說道:“這個不一樣,齊姑娘是農耕起家,後來又做了糧商,齊家豪富是沒的說,但若是論起身份清貴和學問講究,還得是小成莊劉家這樣的。劉家是出了名的世代書香。”


    徐詩語聽喬秀妍說完,補充道:“齊家曆經幾代都致力於田地經營和糧商生意,家世豪富顯赫。齊家並不是以詩書禮儀聞名於世,而且齊家子弟雖然也讀書入士,但並不強求。齊家培養後輩還是以做生意、管理田產為主。”


    說完齊家子弟,徐詩語接著解說女子,“齊家女子的培養也是以做實務為主,聯姻出嫁也是為夫家和娘家打理庶務、溝通家事,不講究玩賞書畫琴棋。齊家女子在淑寧女學進學,隻是出於需要。畢竟,在上層名流女眷中出入,禮儀和才學還是很重要的。”


    冬兒認真聽了兩人的簡介,說道:“也就是說,齊姑娘的出色在於她的綜合素質和實用能力。而劉姑娘則是詩書傳家,講究才學橫溢和淑女風範。”


    徐詩語點頭,“就是這樣。齊十三娘是齊家這一代女子中的佼佼者,其才華,和女學中任何一個女子比,都可以說不容多讓。隻是劉家女兒多些詩書文人的嬌柔,齊姑娘多些世代鄉紳的通達。”


    還是通達些比較招人喜歡,劉姑娘這樣的才女距離自己太遠。


    冬兒又對喬秀妍說道:“沒想到阿妍還有這樣的想法,居然欽慕詩書之家。我還以為你更喜歡齊家這樣做實務的人家。”


    喬秀妍說道:“齊姑娘當然也是我欽慕的對象,主要是劉姑娘的琴彈得非常好。”


    冬兒聽喬秀妍這麽說,才點頭道:“這也難怪,你一向對琴藝著迷。我就說嘛,怎麽溜達了一圈回來,你就像被人洗腦一樣,竟然傻乎乎的羨慕起清貴人家來。”


    徐詩語很是詫異,問冬兒:“怎麽?清貴的詩書之家不好嗎?”


    冬兒笑道:“詩書之家當然好,隻不過清貴兩個字對人的要求過高,像我這樣的人隻要遠遠的看看就好,不能羨慕。”


    喬秀妍更是不解:“清貴一向是讀書人最敬仰的品格之一,為什麽你不能羨慕?”


    那是因為他們也被洗腦了,還是被權力高層洗的。


    冬兒再一笑,帶著些戲謔的說道:“敬仰那是當然。不過,咱們首先要保證自己能好好地活著,然後再追求別的。自古有言,倉廩足而知禮節,衣食足而知榮辱。別管什麽人,都要衣食無憂之後,才好講清貴、詩書之類高深之道吧?不然,餓著肚子空談學問,會被餓死的。”


    冬兒看了有些發愣的徐詩語和喬秀妍一眼,補充道:“而我,恰好正在想著怎麽才能倉廩和衣食具足,顧不上羨慕清貴。”


    喬秀妍似懂非懂的點點頭,心裏想,大概是因為冬兒家境貧寒,所以才會覺得衣食無憂更重要,清貴之詞不太容易接受吧。這麽想著,怕自己再深究下去,冬兒會不自在,也就不再問什麽。


    徐詩語卻多看了冬兒兩眼,以她這些日子和冬兒相處所知,冬兒一向是個崇尚說不如做的女子。她說的這些話,大概沒有自怨自艾的意思,隻是單純的表達對於清貴之家的不認同。戲謔的說法,很可能是冬兒不願意把她的真實想法說出來,或者不好堂而皇之的說出口而已。


    晚飯還沒到,幾人閑聊,冬兒問徐詩語和妮子對四藝學苑女子們的觀感。


    徐詩語年紀大一些,不像年紀小的女孩子,對未來還有好多期許,希望自己成為一個精通琴棋書畫的絕代才女。


    她說道:“四藝院的女子大多出自家世淵博、底蘊深厚的人家。她們博學多藝是不假,但言談話語很無趣,互相聊個天,都是引經據典,十句話裏有五句都是有出處的,過於高深莫測。咱們這些尋常人家出來的,不太容易和她們說的來。”


    這麽說,以後豈不是沒機會再去四藝院了嗎。喬秀妍忙搶著說道:“沒有啊,我覺得還好。姐姐們都很和氣、禮讓,說話也有趣得緊。我請教她們音律、樂理,她們也很耐心的給我講解呢。”


    一直在一起的兩個人,居然有不同的感受?冬兒望向妮子。


    妮子也覺得在四藝院的時候很拘謹、不自在,就說道:“我更是沒什麽學問,和詩語姐姐都沒法比。”妮子說得還有了些羞慚的表情,訥訥說道,“我也覺得和四藝院的姐姐們沒什麽話說。”


    那就是喬秀妍喜歡四藝院的環境了,所以才會覺得哪裏都好。


    冬兒笑吟吟的看著喬秀妍,喬秀妍有些恨鐵不成鋼的用手指點點兩人,“瞧你們兩個的沒出息樣,明明各位姐姐們對咱們客氣、禮遇,你們偏偏就是拿捏著,不能安然接受。”


    妮子小聲辯解:“人家明明和咱們沒有什麽話題可說,隻不過看齊姑娘的麵子,照顧咱們。咱也得有個自知之明不是。”


    喬秀妍有些著急:“那是人家和咱們不熟悉,慢慢的大家處熟了,能一起說得話題自然就多了。就像檀溪姐姐,不是和你說了好一會兒的話嗎?”


    妮子嘟噥道:“可是我還是覺得,和咱們一同進出的同年的姐妹們更好相處一些。”


    徐詩語見喬秀妍又有些著急,忙安撫她:“好了,好了。我們不是說四藝院的女子不好,隻是我們兩個都沒學琴畫那些課業,和她們少些共同話題。你比我們多學了琴藝,當然更容易和她們溝通。不是說她們不好,不讓你和她們來往的意思。”


    喬秀妍還真的擔心以後沒機會再去四藝院,聽了徐詩語的話,忙看向冬兒。


    冬兒笑道:“你若是和她們談得來,又能多學些技藝,咱們隻管去就是了。”又看向徐詩語和妮子,“不過,咱們的家世和身份在那兒擺著,家裏也不打算靠著咱們在女學的關係攀高枝,你們若是覺得不自在,各自順著心意就好,不用刻意結交她們。”


    喬秀妍很喜歡四藝院的環境,和她喜歡的琴藝學苑有關係,更是每個人的不同追求導致的觀念不同。


    晚飯還是四人一起,在冬兒的寢室吃的。


    吃過飯,稍事休息,妮子三人做些功課,冬兒去齊十三娘處商議實施廚房改進的鋪展事宜。


    喬秀妍思量著,覺得今天剛從四藝院回來,不好這麽一會兒功夫再去打擾,也就沒提和冬兒一同前往,留下來和妮子、徐詩語一起做功課。


    心思細膩的妮子,直到冬兒從齊十三娘處回來,隻剩她們兩人的時候,才問冬兒:“姐姐,剛才,就是晚飯前,你為什麽說咱們不能羨慕清貴之家?”


    妮子問話的時候,兩人已經洗漱完畢,打算睡了。


    妮子已經擁著薄被坐在床上,冬兒正坐在床邊取下佩飾,打理頭發。


    兩人閑聊的當口,聽妮子問到這個,冬兒不覺笑道:“咱們妮子也知道避著人說話了,不簡單嘛。”


    妮子羞嗔的白了她一眼,說道:“看姐姐說的,好像我很傻似得。我不過覺得,人們說起來,個個敬慕的清貴之家,在姐姐口中卻這麽含糊其辭,一定有別的不好說的原由。”


    這麽說著,妮子的口氣又認真起來,“姐姐,讀書人是咱們最尊敬的人,清貴又是讀書人交口稱讚的高貴品格。怎麽看著姐姐,像是很不以為然呢?”


    冬兒笑道:“你個小女子知道些什麽。別管什麽人,衣食富足,有花不完的錢財,總比三餐不繼、勉強度日強。清貴?那不過是讀書人窮困中的無奈之詞,聊以自/慰的說法。自欺欺人而已。”


    妮子聽得瞪大了眼睛,冬兒姐姐的這個說法,的確不能堂而皇之的宣之於口。隨後,又賊兮兮的看著冬兒笑。


    冬兒被她笑得很詫異,瞪著她說道:“小丫頭笑什麽呢?我說了什麽不對的話?”


    妮子笑問道:“姐姐的說法,若是被讀書人聽到了,不知道會不會被人家口誅筆伐的聲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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