廉伯說了老半天,見冬兒依然不做聲,無奈之下,繼續說道:“看著就要過年了。大年你總得回家過吧?”


    這句話說的冬兒有了精神,用美食引誘一下老頭兒不知道行不行?


    於是,冬兒滿心期待的看著廉伯說道:“廉伯,您、還有好些大伯、媽媽們都要在染坊過年。要不我留下來和你們一起過年好了。那個,我除了會做餡餅,還會做些別的,味道也過得去。到時候我做給你們吃,您看怎麽樣?”


    自己說的是這個意思嗎?小妮子到是會鑽空子。氣得廉伯一拍桌子:“越說越不像話,你家裏有爹娘、兄弟,一個大姑娘過年不回家,算怎麽回事。不行,不能由著你,今天收拾東西,明天就跟著作坊的車回去。”


    廉伯一向對冬兒和氣,這一拍桌子,嚇了冬兒一跳,隨即不滿的說道:“廉伯,您怎麽能這樣?作坊還沒歇工呢,我怎麽能先回去,我還領著十幾個人呢。”


    廉伯不容分說的道:“這個不用你操心,我讓劉媽媽安排人替你。”


    人家廉伯說的沒錯,自己也就是說說,試探一下而已,怎麽著,過年也是要回家的。可是,真心不想回去。冬兒苦著臉,坐在椅子上犯愁。


    廉伯看到冬兒可憐巴巴的樣子,實在有好多的疑問,問道:“冬兒,你到底怎麽想的?你家的事情確實有些麻煩。可那是家,家裏有親人。就說這作坊,見天也是麻煩事不斷,也沒見你躲到哪裏去,每天不都是樂嗬嗬的。”


    冬兒對著廉伯翻了個白眼過去:“那怎麽能一樣?作坊裏的人,說不來就不說,合不來就躲遠一些。實在不行,誰也不要搭理誰就好了。要是真的鬧起來,總能說出個是非對錯。家裏能行嗎?家裏我排行倒數第二,倒數第一的是一向受寵的弟弟,我能不搭理誰,和誰鬧起來能講清楚道理。”說完,冬兒又沒滋沒味的嘟囔了一句:“反正呆家裏鬧心的很。”


    廉伯聽得也歎了口氣。說起來,這個小妮子,性子好、能幹、不太計較,頂多泛起脾氣時有些執拗。問題是,冬兒犯脾氣的時候真的不多。王順家的不就很喜歡冬兒識大體、能忍讓。怎麽在家裏就不行呢?


    這麽想著,就問道:“那你也不能就這麽在外麵躲著吧。這也是你家裏容讓你,不然早被抓回去了。”


    冬兒有些得意的說:“那怎麽會?我還欠著作坊一年的工呢?”


    廉伯嗤道:“感情這是早就算計好了,賴著作坊呢。”


    “那是。”


    廉伯想了想,說道:“女子說親說的早,十八的姑娘早該找人家了。你再呆在作坊裏,就真的不好婆家了。這一年的工做滿了,就回家去吧。要是家裏實在憋悶了,到作坊裏來散散心就好。”


    冬兒試探的問:“不嫁人不成嗎?”


    廉伯皺眉道:“那怎麽行?”


    冬兒說:“劉媽媽不就是一個人嗎?認了個幹閨女,人家母女兩個相處的好著呢。”


    廉伯斥責她:“胡說什麽?人家劉媽媽是丈夫意外早亡,那是沒辦法。你年紀輕輕的,怎麽能這麽想。”


    冬兒反駁道:“我說的是人家劉媽媽一個人過的很好。隻要自己能養活自己,怎麽就不能一個人過。”


    廉伯眉頭緊皺,沉默半晌才問:“冬兒,你和我說說。怎麽一提到嫁人、成親,你就抵觸的很。男婚女嫁,自古如此。你到底有什麽打算?”


    冬兒思量了一下,還是說給廉伯聽聽好了。自己要翹家,最靠得住的人還是廉伯。二黑雖然向著自己,但那是沒觸及他的底線。自己要是對二黑說,自己不嫁人,實在不行就翹家。二黑一定堅決反對,還會幫著爹娘看牢自己。


    廉伯就不一樣了,要是自己真的走投無路,這老頭一定會幫自己。


    冬兒說:“我真沒看出嫁人有什麽好。廉伯,您說我要是嫁了人,人家婆家會聽我一個小媳婦的,會照著我說的理家,過日子嗎?就是我娘,我給家裏出些主意,我娘都嫌我總自做主張,不像個女孩子,說我張狂。自家母親都是這樣,什麽樣的婆家,能讓我說話、做主?哪家娶到媳婦,不都是戰戰兢兢地過日子,想著法子的討人家公婆、相公的歡心。難道我能例外?”


    冬兒想象著那樣的情景,覺得有些揪心,繼續說:“讓我眼睜睜看著他們過窩囊日子,低眉順眼的不言語,最後自己也變得窩窩囊囊。這個事,實在是有些難度。”


    廉伯說:“媳婦總能熬成婆婆,總有你說話算話的日子。”


    冬兒哀嚎:“廉伯,這樣的話,您也忍心說出來。人家說三十年的媳婦熬成婆,那是要熬的。熬三十年?沒到三十年,我就被窩囊死了。”


    要是這麽看,冬兒的想法也不無道理,廉伯問:“從古至今,女子一直都是這樣過的,就算你不願意,也不會有別的辦法吧?”


    廉伯是個開明的老頭兒,也許可以把自己的想法說出來,探探他的意思。


    冬兒想了想,開口道:“我想啊,以後的日子,就應該像我在作坊裏做事這樣,做得好就是好,您、劉婆婆、王嫂子這樣的主事人都認可。過這樣的日子多好、多暢快。我剛來的時候,一個月才三百多文的工錢。現在能掙到二兩銀子了。再做些年,多學些手藝,掙的錢足能養著自己,還能有不少的積蓄。等上了年紀,也認個幹閨女、幹兒子什麽的,一輩子也就有了交代。這樣可比嫁入婆家,忍氣吞聲的給人當牛做馬一輩子強。”


    聽了冬兒的話,原本應該更加憂心的廉伯,看著倒像是鬆了口氣的樣子。


    仔細觀察廉伯反應的冬兒有些狐疑廉伯的輕鬆。但也管不了那麽多了,甚至有些欣喜廉伯沒有堅決反對。這樣的話,有朝一日,自己真的離家出走,走投無路時,廉伯還是很有可能幫自己一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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