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冬兒做工的收入可觀,但誇讚的聲音卻少得很。


    固然有蘭芝、桂枝這樣的女孩子羨慕冬兒自由、自強。但也有秀秀那樣的女孩子嫌棄冬兒拋頭露臉,不懂自愛。


    而絕大多數的成年人則覺得,家裏日子過不下去了,女孩子出去做活還說的過去。而楊家現在的日子好過,冬兒卻依然常年流連在外不歸家,在染坊和一群媳婦、婆子混在一起。這樣的女孩子能幹則以,卻心野得很,不是居家過日子的好人選。


    楊秀庭和鄭氏也曾嚐試,讓冬兒回來。奈何冬兒並沒有像她自己保證的那樣學不好整布,而是很快就上了手。冬兒整出來的布匹不是最快的,但絕對是最好的。工錢也很快拿到一兩銀子。


    做夠一年,冬兒自作主張,又續簽了兩年。


    冬兒帶回來續簽的消息,楊秀庭責備她時,她回嘴說:“人家漲了好多工錢,為什麽不繼續做?”


    那時,她每月有一兩半的銀子掙。


    冬兒送二黑出來的時候,在院門口碰到身穿天青色色長袍的秦希頡。


    秦希頡捧著一疊紙筆,從院門進來。


    二黑坦然的衝秦希頡笑著打招呼:“希頡也放年假了吧。”


    秦希頡看看他們,笑笑:“是啊。二黑也回來了?這是又要出去?”


    二黑說:“聽人差遣的,不自由,還要去主家那裏當差。”


    秦希頡客氣了一句“走好”,然後板著臉向著冬兒點點頭,進院門走了。


    看著秦希頡進了院子,冬兒小聲對二黑說:“感覺不錯吧?我記得前年冬天,你磨磨蹭蹭的跟在人家秦希頡後麵。看著人家背著書包的背影,一臉的羨慕嫉妒恨。現在怎樣了?才過去兩年,你掙得的月錢比秦先生都多了,秦家小子還背著書包晃悠呢。”


    二黑哭笑不得的看她:“你這是怎麽說話呢,什麽叫羨慕嫉妒恨?我那就是羨慕,沒別的。”


    冬兒擺手:“好了,好了。就算是羨慕,現在也不用了吧?讀書是為了學以致用,在你這兒就是最好的體現。咱可不能為了讀書而讀書,最後就為了擺個讀書人的身段給人看。還是你這樣讀書有用。”


    二黑到底接觸的人不一樣,說出的話也不同了,他說道:“那是不一樣的。像秦希頡這樣的人,讀書就是為了科舉。有朝一日金榜題名,不說中進士,就是有個秀才的身份,衙門裏的衙役見了,也要有三分的顧忌。要是能中個舉人,也就有了做官的身份。和咱們這樣平民布衣不一樣。”


    冬兒不屑:“你也說了有朝一日,有沒有那一朝還不知道,還是等到了那日再說好了。把握現在才是正經道理。”


    西市找到父親楊秀庭,已漸近午時,集市上的人不多了。二黑幫著收了攤位,推了一段車才和楊秀庭分開。


    想著冬兒說的讀書是為了學以致用,冬兒說的很對。可大多數人讀書都是為了做官。


    其實有些讀了書、學富五車的官,其見識、決斷,不見得就比沒讀書的好多少。想那府衙的邢捕頭,不識字,沒學問。可是刑偵、推斷的本事一流,比府衙那個滿腹經綸的刑名師爺強多了。


    二黑一路思量著,進了清水巷張府,想著冬兒說的怪話,不禁搖頭失笑。


    明喻和明心正在書房門外說話,看到二黑走進院子,邊走還邊搖頭失笑,也笑著對視一眼:這小子,回了趟家高興成這樣。


    兩人等二黑走近了,明喻問道:“回了趟家,就丟掉了一身的機靈,變成了這幅傻模樣?一邊走路,一邊還搖搖晃晃,笑得極像傻子。”


    這個明喻一天不和自己作對,就過的不踏實似的。二黑的好心情蕩然無存,不忿的衝著明喻道:“誰像傻子了?別總看我年紀小一些,就總想著欺負我,我哪裏搖晃了?”


    明喻對著明心道:“實話就不能說,看看,看看,這就急眼了不是。”又對著二黑:“我可沒瞎說你啊,不信你問明心,你有沒有搖頭晃腦的傻笑。”


    明心瞪了明喻一眼:“二黑不過是搖頭而已,讓你說的那麽難聽。”轉而笑問二黑:“你看起來確實高興的很,遇到什麽好事了?”


    二黑也瞪了明喻一眼:“你學學人家明心哥哥說話,這麽大了,連個話也不會說。”


    明喻難以置信的指著二黑說道:“你這個小子,越來越囂張了,跟哥哥說話也敢瞪眼睛了。”


    二黑站在明心一邊,側了頭,不再理他。


    看看安靜的書房,明喻咬咬牙,也不敢發作,氣的沒轍。


    明心手肘捅了捅二黑:“你剛想什麽呢?笑得開心。”


    二黑又笑了,挑眉問他:“明心哥,你聽沒聽過羨慕嫉妒恨這個詞兒?”


    明喻聽了,眼睛一亮,說道:“這個啊,這不就聽說了嗎?你羨慕嫉妒恨哪個了?”


    二黑低聲叫道:“你會不會說話啊?我不過是羨慕同院的讀書郎,沒有嫉妒恨。”


    明喻一臉的了然,語重心長的對二黑說:“有什麽不好意思承認的。這個說法多好,又敞亮、又新鮮。羨慕嘛,光羨慕有什麽意思。羨慕嫉妒恨,那才是羨慕的終極體現。我以後不羨慕了,要就要羨慕嫉妒恨,過癮。”


    這下不單單是二黑嫌棄的看他,明心也像看白癡一樣的看著他。


    不到大年初一,家裏的活兒就做不完。冬兒回來被鄭氏支使著,兩個人直忙活到大年三十午間。


    做了若幹的饅頭、包子、餃子、年糕、油果子、油餅,把南房的架子堆的滿滿登登。裏裏外外的清洗了所有的家具、器具,清理了所有的犄角旮旯。這還是鄭氏自己早早的張羅著,已經幹完了大部分的活兒,和冬兒一起做的隻是掃尾工程。。


    終於能緩口氣的冬兒站在院子裏,看大春和豆豆貼春聯。和秦先生家一樣,今年自家也掛了紅紅的燈籠。姚叔和劉山大哥也剛剛貼完各自家的春聯,院裏紅彤彤的氣氛煞是熱鬧。


    滿院子的潔淨、滿院子的喜氣,讓冬兒想起來這裏過的第一個大年,那短短的三個月時間,有高興的、有揪心,最終還是失望了。那時的冬兒在失望之餘,開始憂心自己的將來。


    這是來這裏的第三個年頭了。冬兒打量著自家方向,好歹自己邁出了這個家門,雖然未來的困擾依然還在,但是已經有了回轉的餘地。


    在外漂泊是自己習慣了的,是好是壞不知道,起碼有了很多的自由和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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