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二黑當初幫忙也存了些功利心,但終究隻是想象,沒想過真的實現時會是怎樣的情形。


    這時聽了齊三爺的話,二黑慌忙站起,連連擺手:“不用,不用。三爺您折煞小的了,小的不過幫寶生送個信,實在不值當三爺這麽抬舉。”


    齊三爺抬手示意二黑坐下,對劉管事說:“劉管事果然好眼力,這楊小哥果然是個踏實、靠得住的。”


    劉管事規矩的回道:“小的是看二黑做生意實誠,不貪小利。豆苗獨一家的時候,二黑沒仗著獨家買賣漫天要價。有人看了他家的豆苗,二黑怕眾人一擁而上的栽豆苗賣,豆苗跌了價,小的難做,早早的給咱府裏降了價。當時,小的就覺得二黑做生意實誠不說,思慮也是周詳,方方麵麵考慮的周到。”


    劉管事一番誠心的誇讚,把個二黑的滿臉通紅。


    齊三爺點頭:“是個好孩子。”又問二黑:“你真的沒什麽事情需要幫忙?年前街麵上賣的山楂糖就是你家的吧?忽然就不賣了,可是發生了什麽解決不了的事情?”


    二黑搖頭:“三爺,那件事是我家做的不對,不關別家的事情。”


    二黑有些犯愁,看樣子齊三爺很想自己提個什麽要求,估計是想一次了解,來個心安?


    可什麽是自己思慕的呢?


    讀書?照著家裏的情形,好像不太現實。自己倒是可以在齊府的幫助下讀書,可家裏的生計怎麽辦?還有,齊府資助自己讀書,真的可以嗎?不怕齊家二老爺察覺到什麽嗎?


    找個體麵的事情做?好像也不太可能,一是自己太小;再一個,人家齊府的體麵差事,用的都是家奴,隻怕都是要賣身為奴的。就算自己不介意身份,爹娘也一定不會答應。


    二黑拚命的想自己有什麽可以實現的人生理想。


    別看平時羨慕人家這個、那個的,真輪到自己,還真想不起自己想要什麽。家裏麵嘛,要是有個鋪子最好了。可是憑著這麽一點事情,要人家的鋪子,臉皮要不要太厚。要銀子?光是想想就覺得臉紅。何況還有母親呢,得了東西,怎麽向家裏解釋。人家齊三爺表明了不願意外麵知道這件事,而且自家也承擔不起攪合齊府家事的後果。


    看二黑苦惱的有些走神,齊三爺會意的笑了,叫了聲:“楊小哥。”


    “啊?”二黑回過神,看向齊三爺。


    “你家裏不富裕,原是可以幫襯你家裏一些錢物,你看可以嗎?”


    二黑苦著臉說:“齊三爺,您還是饒了我吧。您要是給了我錢物,我是沒法子和家裏長輩交代的。就算和家裏交代清楚,多出來的錢物也是麻煩事。拿了錢物就要花用,我們普通人家,沒來由得忽然富裕起來,難免惹人猜疑。三爺,我是真沒覺得自己做了什麽救人危難的事情,現下也想不起什麽想望。要不,咱還是算了吧,以後我或者家裏有事情解決不了,我再來找劉管事幫忙,您看可好?”


    把個寶生急的,站在邊上頭頂都要冒煙。


    看來這個二黑是真的為難了,齊三爺說:“楊小哥不要多想,既然是這樣,就按你說的辦。不管什麽時候,或者找出路、尋生計,或者遇到難事,你都可以來府上找我。寶生就在我院子裏聽喚,你找他、找劉管事遞話都行的。”


    劉管事帶著寶生、二黑出了院子,金瑞問齊三爺:“三爺收下二黑,跟著您做事?”


    齊三爺點頭:“我看這孩子不錯,機智、聰明、不貪心。像他這樣的人,隻怕從沒到過咱們這樣的府邸裏,可是你看他,隻是剛進門時掃了房間一眼,就再沒看過,不甚在意的樣子。”


    金瑞說:“三爺怎麽不直接問他?”


    “我隻是看看他有沒有想要進府裏的意向。看來是沒有,咱們當然不好強求。”說著,齊三爺站起身,往裏間走去。


    出了齊三爺的院子,寶生都顧不上劉管事,抓著二黑好生的埋怨:“你怎麽這麽笨呢?平日裏看著聰明伶俐的,原來都是中看不中用。問你想要什麽,你說啊。讀書,你不是一直想的嗎?盤個鋪麵,這樣你就不用風裏雨裏的跑了嘛。來咱齊家的鋪子裏,學個賬房啦、小掌櫃啦的多好,你不是說以後要像你們院子裏那個姓秦的賬房那麽風光的嗎?至不濟要銀子也行,照著三爺的意思,隻要你開口,銀子多少都不成問題。有了銀子,可以買房置地嘛。你急死我了……”


    二黑一臉的窘狀:“那怎麽行?我不過幫你送了個信,怎能妄想那麽多。以後遇到難辦的事情能找劉管事幫忙,就是大幸了。”


    劉管事也說寶生:“好了,二黑的想法也不算錯。既然二黑不好和咱府搭上關係,還是小心些的好。”轉而詫異的問二黑:“聽寶生說,你是喜歡讀書的,你聰明伶俐,讀出來總有用的。供你讀個書不算是過分的要求,為什麽你不對三爺說出來?”


    二黑低聲說:“我大哥在外麵學徒,一年回來不了幾天。我要是再讀書去,家裏好多事情就沒人做了。”


    劉管事點頭:“也是,家裏的事情也得考慮。”


    寶生無奈,隻得拍拍他的肩膀:“我現在在三爺的院子裏做事,我們少爺有時會到三爺這裏寫字。少爺寫過的紙沒什麽要緊,等我攢起來,拿來給你習字用。”


    寶生原路把二黑送到側門,取了糖葫蘆,嘮嘮叨叨叮囑了二黑好半天,才轉回院裏。


    二黑懷了滿腹的心事,依然在街上轉著,直到把糖葫蘆賣完,才往家裏去。


    二黑自己回來的已經挺晚了,遠遠的居然看見冬兒,冬兒回來的也這麽晚。


    冬兒、桂枝、翠英三人中,桂枝比二黑大一些,算是大姑娘了,二黑也不好上前,於是跟在冬兒三人身後,慢慢往家裏走。


    翠英看起來最高興:“原來蘭芝家的餛飩真的這麽好吃啊,這是我吃過的最好吃的東西了。”還拽著冬兒的袖子問:“冬兒,你整天和蘭芝一起打柴,你一定知道,她們有沒有天天都吃一碗餛飩?”


    冬兒還沒說話,桂枝接過話:“你以為咱們涼山街的人家有多富貴呀?餛飩湯是養家糊口的營生,哪裏能讓家裏人天天吃。”


    翠英聽了,越發的讚歎道:“呀,今天我們是沾了冬兒的光,要不然咱也吃不上。是吧,冬兒?”不等冬兒回答,又回味道:“真好吃啊。”


    冬兒笑話她:“瞧你那沒出息的樣子,不嫌丟人呐?”


    翠英表示的很理所當然:“那有什麽丟人的,就是好吃嘛,本來就沒吃過這麽好吃的東西嘛。說起來,我吃過的最好吃的東西,一個是你家的菜肉餡餅,一個就是蘭芝家的餛飩了。可你家的餡餅,我才吃了小半個。今天的餛飩湯,那是管飽的。”


    接著,又誇張的說:“這麽好吃的飯,管飽的啊。湯香、肉香、菜也香。我今天晚上不吃飯了,我要讓自己記住這個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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