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兒覺得自家爹娘和大哥真真的可笑。羅木匠給大春畫了個大大的餅,一家人就被人家羅木匠耍的團團轉。但她也隻能心裏嗤笑一下,若是說出來,一定又是一番教訓等著她,還是識相一些,閉起嘴巴的好。


    土豆出鍋有一陣了,冬兒已經切好了白菜、酸菜,分開放好。灶上大鍋裏的水也燒上了,盆子裏絆濕了雜麵,隻等開鍋了倒進滾開的水裏熬糊糊。


    豆豆沒上炕,一個人靜悄悄的在地上玩彈子。


    炕上三人默不作聲,鄭氏看到冬兒在灶上做的差不多了,忙下地過來,看了看,皺眉:“你們大哥總不會回來,光吃這個怎麽行。”


    冬兒平心靜氣的說:“咱雖說天天在家裏吃,可天天吃的也就是這個,大哥怎麽就不能吃了。蘭芝家裏一家老小連這個都不敢管飽吃。”


    鄭氏出奇的沒說話。


    冬兒略略扭頭,暗暗的對著二黑得意了一下。又得寸進尺,慢條斯理的說:“就吃這個吧,大哥以後就不是總不回來了。有了山楂糖,大哥會經常回來的。”停了停,接著說:“要做好的,下次吧。到時多做些,大家一起吃好的。要是現在做好的吃了,這土豆和雜麵糊糊誰來吃。”


    鄭氏臉更加陰沉,警告的瞪視著冬兒。


    冬兒立馬識相的閉了嘴。


    鄭氏看著煮好的土豆,想象著將要煮好的菜麵糊糊。又有些為難的看了看楊秀庭,對冬兒說:“讓二黑看著鍋,你去剝幾顆蔥。”


    她自己拿起還燙手的土豆,開始剝皮。


    最後,大家吃了一樣的飯。雜麵菜糊糊,酸菜,是和往常一樣的。煮熟的土豆做了精加工,剝皮,捏碎,拌了雜麵和白麵,用蔥油炒了。


    蠻好吃的哦。冬兒樂滋滋的吃著土豆飯,喝著麵糊,就著酸菜。還樂滋滋的看著大春有些食不下咽。


    其實,冬兒還是能理解自家大哥吃不下飯的感受的,想當初自己剛來時,每次咽下一口飯,那是要花費大力氣的。


    但是,冬兒的食不下咽,和大春還是有著本質的不同。冬兒的嘴,是自己自力更生養叼的,又是驟然來到這麽個貧寒的地方,很不適應。而大春,卻是由這個貧寒的家供養著,養刁了嘴巴和性子,忘記了自己的根本。


    冬兒心裏再次感歎自己不幸的時候,楊秀庭開口說了冬兒今天進門後的第一句話,是對大春說的:“怎麽?好吃好喝的跟著羅木匠久了,家裏的粗鄙飯食咽不下去了?”


    大春索性放下了碗筷,幽怨的說道:“爹,看您說的。我這是心裏為難,吃不下飯。”


    說著,又看了看鄭氏,說道:“我這麽做,也是想早一些學好了手藝,能早些回來幫襯家裏。”


    楊秀庭臉色立時就好看了些。


    冬兒暗暗撇嘴,大春隻是賣了個空頭人情,楊秀庭就中招了,這個長子效應真是厲害。


    這頓飯得到了大家的一直認同。其表現就是大家都填了飯。連豆豆都添了半碗。大春雖然沒添飯,還算不錯,總算是吃完了碗裏的飯。冬兒又添了滿滿一碗,吃了小半碗,趁著大家不注意,留了半碗捏成團。打算凍了,明天打柴時,拿給蘭芝,給她弟妹們吃吃新鮮。


    飯後,大春再次開口:“爹,前幾天我拿了十斤糖,這不是沒事嗎?我師父說了,一定沒事的。就是盛德記知道了又有什麽關係,難道他還能不要爹做的糖?那他賣什麽?我師父還說,不能讓咱白做工,這次按著咱的零售價給錢。”停了停說:“反正咱都是是掙錢,給誰不一樣?還多了一個主顧。”


    鄭氏期期艾艾的勸說楊秀庭:“是啊,他爹。都是掙錢就是了,多了一個主顧,咱家也能多掙一些。以後盛德記作坊自己能出山楂糖了,咱也還能做這個生意。而且,咱家也不算食言,咱們自己沒賣他家的模具糖。”


    ……


    結果就是,當天晚上,大春背走了二十斤盛德記的專供糖,連夜回去了。


    晚上,鄭氏數大春留下的錢時的愉快,衝淡了家裏的沉悶。


    冬兒抱著旁觀者的態度,圍觀了楊秀庭被勸說的全過程。沒辦法,如今家裏的狀況,冬兒隻能希望盛德記晚一點發作,發作後自家的損失能小一些。


    楊秀庭倒是歉意的看了看冬兒。


    冬兒心裏不齒,歉意表達給自己有什麽用,那得人家盛德記在意、並認同你的歉意才行。


    蔡家倒是雷厲風行,第二天和冬兒打柴的時候,蘭芝就表達了蔡大伯和蔡大嬸的意思。


    蔡家打算在年前,而且是盡快試一試這個生意。蔡大嬸的意思是,不能白白讓楊家幫忙。她讓蘭芝問冬兒,這事情家裏長輩知道不?要是家裏長輩不知道,亦或不同意,這事還得再商量。


    估計蘭芝是懷著希望的,生怕事情不成,有些小心翼翼的看著冬兒,等她的回話。


    冬兒好笑的看著她說:“不用和我家裏說,我家做餡餅的餡,是我趁著我娘不在自己調的。因為用的油水多,我娘好幾天沒給我好臉色。你娘為了這個和我家裏說,那不是給我找事兒嗎?”


    蘭芝又一次吃驚了:“你自己調的啊?以前調過嗎?”


    冬兒很光棍的說:“沒,我做事,向來第一次做的最好。”隨即看到蘭芝快哭的表情,連忙補充:“以後做的自然也不差,你放心好了。我再調,一樣香甜的。”


    蘭芝半信半疑的看了冬兒好半天,才埋怨她:“這是正事,讓你這麽一說,嚇了我一跳。還有,我爹娘的意思,怎麽也得你家裏同意才好。不然,我家裏的大人和你一個小孩子定下的事情,還是讓你這個小孩子吃虧的事情。這種事情不好做的。”說著,還連連搖頭。


    冬兒想來想去,還是覺得還是不和家裏說的好。家裏平時看著還好,遇到事情,總有些意見不統一。


    於是,對蘭芝說:“咱們不過尋常是百姓,誰家裏做的飯食味道好一些,難道還怕別人知道怎麽做嗎?隻怕是有人問了,恨不得立馬告訴別人怎麽做才好。至於用它做生意,那是你家自己起意,和誰家飯食做的怎樣沒什麽關係。而且,我家是做糖的,和餛飩湯沒衝突。再說,你家擺一個小攤子有什麽要緊的。退一萬步說,有一天我家也想做餛飩買賣,遠一些就是了。更何況,要是大家能聚在一起做小攤,那樣更好。類似的、相關的買賣要是能聚在一起,大家的生意就都能做得更好。”


    蘭芝斜著她:“別的也就是了,你這個說法可不對。一樣的買賣聚在一起,本來一家的生意,現在五家分,怎麽可能會好。”


    冬兒鄙視她見識淺薄:“怎麽可能不好?在一條街上做類似或者相關的買賣,買家會多很多的。打算買東西的人,當然會去東西集中、且多的地方。這家沒有,還有那家。這家不稱心,還可以選另一家。不用東奔西跑,一條街就可以任意挑揀,買到稱心的東西。為什麽不來這裏,卻要去別處。大家都是一樣的心,當然人就會聚得多,自然各家的生意都會好。就像餛飩這樣的小吃食,周圍一條街都是胡餅、湯麵、包子、烤肉之類的吃食。人家肚子餓了,沒想好吃什麽,就會往這條街走。沒準兒吃了一樣,沒飽,就近再另選一樣吃。或者遠遠的叫人端過幾樣來一起吃。在一個小吃攤上,吃出大飯館的感覺,還有比這個更舒坦的事情嗎?走一個地方,多了很多選擇,大家一定都願意到選擇多的地方吃飯。同樣的道理,你娘賣豆苗為什麽去西市賣,怎麽不撿一個沒人做買賣的地方?”


    冬兒兩人說話的聲音不大,後背又背著柴,有些遮擋視線。所以,沒發現兩人身邊走著一個青衣人。


    這時,那人靠的有些太近了,更是側臉看了兩人一眼。


    冬兒才發現有陌生人走在自己身邊。


    蘭芝也發覺了,都是一驚。兩人對視一眼,相攜向旁邊快走幾步。


    那人倒也識相,遠遠的落在後麵,一會兒就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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