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苒苒在那裏一聲聲地叫媽媽,我不由眼睛裏就開始有眼淚在打轉了,我們永遠不要用成年人的世界觀去衡量一個孩子,因為他們的世界沒有我們這麽複雜。


    看著苒苒的進屋,然後看著她從屋裏出來,她把院子裏所有的房間都找遍了。


    我們知道她是什麽也找不到的。


    又轉了一會兒苒苒就回到出事兒的房間的門口,然後往下一蹲,小臉蛋就埋進了膝蓋裏。


    她在小聲地抽泣:“媽媽,你在哪兒,我想你了,你是不是不要苒苒了,苒苒以後乖,苒苒以後會聽話,媽媽回來吧……”


    苒苒哭著抬頭往大門口看下,我們也是跟著她的目光看去,黑漆漆的夜,隻有黑暗和風,還有我們三個旁觀的人,沒有她要找的媽媽。


    同時我也是看到苒苒那淡黃色的臉上,隻有一臉的哭相,卻沒有絲毫的淚水,鬼是沒有眼淚的。


    我也不由想到白天的時候,在街上看到的苒苒的那顆流淚的頭顱。


    我心裏不由有這麽一種感覺,她哭不是因為被媽媽殺了,而是她覺得媽媽不要她了。


    越想我心裏就越是心酸。


    就在這個時候,苒苒忽然把頭一轉看向了我們三個這邊,她的鬼已經漸漸穩定臉上各種鬼相也是趨於正常,她現在已經可以覺察到周圍的環境,所以她發現了我們。


    雖然知道苒苒是個心靈十分善良和單純的孩子,可她現在已經是鬼,被她這麽冷不丁地一看,我還是嚇了一跳。


    她看著我們,眼睛裏寫滿了陌生。


    接著她張嘴不停地問我們:“媽媽呢,媽媽呢,媽媽呢……”


    我剛準備說話,王俊輝就按著我說:“別搭話,一搭話就糟了,她對她母親善良,不代表對我們也會善良,小心點。”


    我趕緊對王俊輝點頭。


    苒苒對著我們絮叨了一陣,我們這邊沒有回答她,她就又轉過頭把頭埋在膝蓋裏,繼續“嗚嗚”地哭了起來。


    王俊輝此時也是小聲說了一句:“看來不用等下去了,何二妮的兒子成不了鬼,隻有這一個,我這就去送走她吧,新鬼容易送,再容她在著家裏待上幾天,怕是就要費一番手腳了。”


    我問王俊輝用不用我幫忙,他搖頭說:“不用了,你在旁邊看著就好了。”


    說完王俊輝就站了起來,然後對著苒苒走了過去,苒苒的頭再次從膝蓋裏抬起,她一臉好奇王俊輝繼續問:“媽媽呢……”


    王俊輝也吭聲,直接捏了一個指訣,然後對著苒苒的頭頂就指了過去,苒苒隻是好奇地看著,不閃也不避。


    在王俊輝的手指點到苒苒頭頂的一刻就聽他念道:“大道無形,無妄隨風,今世情念,來生淵源,這一世我了你塵俗,下一生你輪回自在,急急如律令,送魂咒——安!”


    隨著王俊輝洪亮的聲音結束,苒苒的身體就慢慢散開,那些淡黃色的光點斑駁著落在地上,然後鑽進了泥土裏,這應該是把她送走了。


    就在這個時候,我忽然聽到門口位置刮起了一陣勁風,然後有兩個極為陰戾的黑影就穿過門進來,這兩個黑影進來的時候恰好碰上王俊輝把苒苒送走的一幕。


    於是兩個黑影對望一眼,也就又竄出了大門。


    等著兩個黑影走了,我才敢指著門口說:“王道長,剛才,你看到了麽?”


    王俊輝道:“看到了,是陰差,來這裏捉苒苒的,他們看到我把她給送走了,所以就離開了。”


    陰差,是牛頭馬麵嗎?


    我心裏想什麽也就問了什麽,王俊輝搖頭說:“不是,牛頭馬麵是拘活人的魂魄,而非死人鬼魂所化的鬼,這些遊蕩在人間的鬼,有專門的陰差來抓。”


    接下來我也沒細問什麽,就問王俊輝這裏接下來怎麽弄,他四下看看說:“還能怎麽弄,回鎮上,然後明天白天去這邊的縣城,我已經通過好幾道關係找了人,明天會有人給我們那封信的副本,先解下那封信,看看有沒有相鬼的下落再說。”


    我們回鎮上的時候,還下起了綿綿的細雨,老天也哭了。


    回到鎮上,我們都被苒苒的事兒搞得沒心情說話,簡單碰(方言,商量的意思)了幾句明天的安排也各自睡下了。


    是夜,幾人相思,幾人眠,幾人憂愁,幾人憐!


    第二天,一早吃了飯,我們就離開了這個小鎮,往這邊的縣城去了,我們直接去的縣公安局,到了門口王俊輝打了一個電話,然後一個戴眼鏡的女警官就拎著一個牛皮袋子出來,在確認了王俊輝的身份後,就把牛皮袋子交給了我們,臨走的時候,她還對著王俊輝敬了一個禮。


    離開縣公安局回到車上,我們就拿出牛皮袋子裏的信件副本開始研究。


    這封信從頭到尾除了何二妮和何長安的名字,全部的“0”和“1”的數字串聯,滿滿一大張,乍一看,我的腦袋就大了,如果拿給有密集恐懼症的人,肯定想要把這張紙給撕了。


    這封信給人的第一感覺就是煩悶,甚至是煩躁。


    這讓我很快聯想到了何二妮看到這封信後的表現,煩躁,生氣,發火……


    我把開頭的那些數字排序也是仔細研究一遍,這封信從開頭到結尾一共穿插了三個離卦的卦象,而在這些離卦的卦象之間,還有一些複雜的排序“有”和“無”命理排序,我無法解出。


    大概過了十幾分鍾,王俊輝見我還是盯著那封信左顧右盼,就問我看出什麽來了沒。


    我也就把我看出卦象的事兒說了一遍,至於其中二進製命理排序,太過複雜,我一時半機會則是拿捏不準。


    王俊輝問我離卦的意思,我就說:“這信紙上的離卦還是九四變爻 ,卦象上曰,逆子之罪,婚姻不吉,人財兩亡,是命之危局。這卦象在給何二妮一種暗示,讓她覺得子不孝,夫不忠,再加上那些二進製命理代碼植入她的意識裏,就讓她開始行殺戮之事兒。”


    王俊輝聽了一會兒就說:“這些事兒都已經發生了,你再看這些也沒啥用,找找那個相鬼的位置。”


    王俊輝的表情顯得有些煩躁,顯然他對那相鬼通過信件殺人的事兒十分的氣憤,也正是因為這個才害他出現了少有的任務失敗的情況。


    不過這件事兒並沒有多少的酬勞,王俊輝的那個組織是不會追究他什麽責任的,隻是王俊輝自己可能會覺得良心難安。


    特別是在看了苒苒的鬼之後。


    我繼續微微折起信件,然後隨手翻開幾個角,把所露出的“0”和“1”序列記下,然後再對王俊輝說了一句:“我把那相鬼留下的這些命理代碼排一次卦,不過我這一卦叫做運氣卦,能不能捕捉到那相鬼的行蹤,我也不敢打包票。”


    王俊輝點點頭,沒啥表情,林森則是直接露出一絲稍顯失望的表情。


    而我心裏也是十分的不好受,本來我跟著王俊輝一路順風順水,所有問題,我隨便道幾句就能博得他們的稱讚,可這一次我卻在相卜的事兒栽了大跟頭。


    這對我來說是一個不小的打擊,我甚至開始懷疑自己相卜的水準,我真的能夠單純地以相卜的知識就去做王俊輝的搭檔了嗎?


    恐怕不是,這都是王俊輝在提攜我。


    如果我的算命本事真的多麽了得,我相信,拉攏我的,就不是王俊輝,而是王俊輝背後的組織。


    這麽一想我就有些覺得自己什麽也不是了。


    見我有些走神兒了,王俊輝就在旁邊說:“誰都有失誤的,別往心裏去,先試著算一下。”


    我點點頭開始用取出的幾個“0”和“1”的代碼排卦。


    經過複雜的推演和契機感悟,我就排出了一個巽卦,六爻中的上九之爻。


    此乃二風隨行之卦,說明所卜之人居無定所,甚是漂泊,不過這巽卦中的“巽”字,古同“遜”字,此時以字解之,就可以寓意為一個姓孫的人在行走的人,也可以理解為他走到了一個跟孫子沾邊的地方。


    另外如果這巽卦用來確定人的身份,巽一般是指家中長女,往方位上推算,巽卦亦可以指木,木向春,春向東南。


    也是我們所找之人,在我們的東南方,而我們三個人正是從那個方向而來,難不成之前我們離那個相鬼不遠嗎?


    另外在上九變爻中,是貞凶之變爻,代表我們所找之人,也就是現在被相鬼所纏著的人可能已經遇到大麻煩,甚至已經殞命了。


    至此我也就隻能推算出這麽多了。


    我深吸一口氣,把我所卜算出來的說了一遍,然後有些抱歉地對著王俊輝說:“抱歉了,王道長,以我現在的本事去解這相鬼的東西,太過勉強了,我已經費盡了所有的辦法,我隻能解出這麽多了,我最多能確定,我們要找的人和相鬼,現在在我們東南方向一個跟‘孫’字沾邊的地方,而且我們要的是個女性,可能也姓孫。”


    我提供的這些線索太過籠統,要讓王俊輝在茫茫的華北大地上找這個一個一個人,那就真是大海撈針了。


    不過很快我的腦子又閃過一絲的靈光,我們三個人好像忽略了一個最簡單,也最重要的問題,而這個問題很可能會成為我們找到的目標的關鍵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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