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白城機場走出來,天空飄著蒙蒙細雨;一片片碩大的烏雲飄在頭頂,壓得人喘不過來氣。


    我站在雨中,一輛黑色尼桑停在我麵前;雪兒搖下車窗,紅著眼睛說:“上車吧,她在醫院。”


    進到車裏,雨點敲打著車窗,我轉頭看著雪兒,艱難地從喉嚨裏擠出聲音說:“她…她怎麽樣了?沒事的吧?”


    雪兒咬著嘴唇,眼睛裏含著眼淚:“我來的時候,還在昏迷;她車子掉下去的時候,沒關車窗,溺水很嚴重。”


    聽到這些,我已經麻木了;心千瘡百孔,覺得這個世上,再沒有更糟糕的事了。我想,如果這次白姐真的走了,我在這世上,就再也沒什麽可留戀的了;男人尋死,這在別人眼裏看來,或許很沒出息;但如果你是當事人,你經曆了這些,便會發現,其實結束生命是一種很好的解脫。


    一路上,我不再說話,雪兒開著車說:“王小誌,對不起;這些日子裏,我想了很多,是我錯了,我害了爸爸,也害了你們;那個姓麻的人不好,我覺得他配不上我姐。”


    我轉頭看向窗外說:“算了,都過去了,期待著你姐沒事吧,未來或許會好起來……”


    車子開進醫院,我和雪兒去了重症監護室;進走廊的時候,我看到了白姐的父親,他紅著眼站在那裏,眼睛死死盯著重症監護室的玻璃;他看上去更加蒼老了,滿頭的銀發寫滿了滄桑。


    那個麻總也在,他靠在牆邊,毫無顧忌地抽著煙,手裏握著電話大聲喧嘩,嘴裏動不動就是幾百萬的生意,一副暴發戶的氣質。我就想啊,麻家三代基業,怎麽會生出個這樣的雜種?還有那個麻姐也是!


    有句話說得好:富不過三代!窮也不過三代。我感覺麻家的產業,到了他這一代,是要到頭了。


    走過去,我望著玻璃窗後麵,安靜熟睡的白姐,心就像被鐵絲勒住了一樣,一圈圈纏繞,一次次縮緊,一點點滴血。她安靜地躺在那裏,腦袋上纏著紗布,麵色煞白,嘴上戴著氧氣罩。


    我沙啞著嗓子,艱難地轉頭,小聲問白父:“我姐…她怎麽樣了?”


    聽到我的聲音,白父猛地轉頭,用布滿血絲的眼睛,極度憤怒地看著我;我特別愧疚地低下頭,我想他是怨恨我的;我和白姐都不聽話,沒有聽從他的忠告。


    他看了我半天,最後長長地歎了口氣說:“搶救過來了,不過還在昏迷中;依依這孩子命大,她一定不會有事的。”


    我點點頭,剛想安慰他兩句,可在我身後的麻總,對著電話立刻說:“嗨!別提了,真他媽的晦氣,漂亮有個屁用?剛結婚,他媽的就出事了!”


    他這樣說,白父的臉色立刻冷了下來,我也捏緊拳頭,憤憤地看向了他;這個混蛋,我次奧他媽的,白姐現在這樣,他竟然還說這種話!


    這就是有錢人嗎?得不到的時候,像條狗一樣跟著,用盡手段;可一旦得到了,就不懂得珍惜,用這種嘴臉來麵對白姐?!當時,若不是白姐還在昏迷,若不是在醫院裏,我他媽能衝上去,揍死這個狗日的!


    後來,麻總似乎等的不耐煩了,他叼著煙說:“我先走了,公司一屁股事兒;等她醒了告訴我一聲,別心疼錢,隻要她能好過來,錢使勁花。”說完,他又朝白父說:“爸,幫我照顧著點兒,我公司那邊還有應酬。”


    白父咬著牙,鼓著額頭的青筋說:“我的女兒,我自會照顧!”


    麻總聽白父語氣不善,頭也不回地說:“那行,希望你的寶貝女兒趕緊醒過來,我他媽可不想剛結婚,就特麽守活寡!”


    他馬勒戈壁,他竟然說這種話,這個混蛋!我忍不住了,捏著拳頭就要衝上去打他;可白父一把拉住我,朝我搖搖頭。


    麻總大搖大擺地走了,看著他囂張的背影,我發誓,終有一天,我會讓這混蛋好看;現在你可以得意,因為我不行,狗屁不是!但倘若有一天,你落在我手上,我他媽讓你連做狗的資格都沒有!


    他走後,醫院的走廊裏恢複了平靜,我們都默默地看著白姐,默默地為她祈禱;可是我想不明白,她為何要這樣做,為何要這麽想不開?!她曾經答應過我,等救了她父親,她會離婚,會和我在一起,我們會有以後,會有幸福的生活!


    想到這些,我憋得透不過氣,這個女人,她為何要這樣任性?她就甘願拋下我嗎?我開始看不透她了,完全猜不到她的心思。


    後來外麵的雨停了,陽光從雲層裏透射出來,在天麵繪出了一道美麗的彩虹;白父深深吸了口氣說:“你跟我出來一下。”說完他朝樓下走,我不舍地看著裏麵的白姐,但還是跟他下去了。


    我知道,他一定恨透我了;當初我信誓旦旦地答應他,我能照顧好白姐,能給她幸福,不讓她受傷,不讓她流淚;可是如今,白姐遍體鱗傷,我沒能盡到一個好男人的責任。他應該罵我,最好能打我一頓,這樣我心裏才會好受些。


    可到了樓下,他的第一句話卻是:“帶煙了嗎?”


    我愣了一下,趕緊從兜裏掏出煙,又給他點上火;他深深抽了一口,眯著眼看著天空說:“小誌啊,伯父本來是挺怨恨你的,我跟你講了那麽多,可你一句話都沒挺進去;你這樣,我不開心!可是啊,嗨,到頭來還是我的錯,是我連累了你們;你們有什麽錯?我應該高興,你們那麽孝順,都是好孩子!”


    我趕緊說:“伯父,不是的,您沒錯,都是我的錯;我混蛋,不聽您的,您打我罵我吧,白姐現在這樣,我心裏真的很不是滋味。”


    他又深吸了一口煙,吐著煙氣說:“算了,誰對誰錯,已經不重要了;小誌,我就問你一句,如果依依離了婚,你還會不會要她?!”


    我含著眼淚說:“我怎麽會不要她?伯父您知道的,走到現在,所有的一切都是身不由己;我愛她,一如既往地愛!別說她離婚,就是她變成了老太婆,我也不會拋下她!”


    聽了我的話,白父點點頭,意味深長地說:“行,伯父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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