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楚最可怕的不是修為,而是他的智慧了。


    那麽這一次,鈍天首領又為什麽要出手幫魔帝呢?單東陽想不通,難道是之前,魔帝與鈍天首領在演戲?可不對啊!


    造神基地那麽多人被殺,連鈍天首領的徒弟也被魔帝殺了。這麽多人的死,不可能作假。


    而事實的真相到底是什麽呢?


    事實的真相很簡單,從魔帝開始去找造神基地的麻煩就是魔帝的布局。魔帝知道沈默然要突破了,即使沈默然不突破,沈默然在幾大高手的保護下。魔帝也殺不了他。魔帝去擊殺沈門,對沈默然來說,毫無意義。


    而沈默然突破到了造物主,魔帝要殺他就更不可能。他太了解沈默然了,沈默然會抓住自己急於殺他的弱點,存心耗死自己。


    那麽這個時候,魔帝就想到了一個辦法。去找鈍天首領。可是,鈍天首領跟魔帝現在關係惡化,如何會幫魔帝?


    於是在這種情況下,魔帝選擇了毀滅造神基地。一而再,再而三的激怒首領。並且在海域中,證明了自己的實力。


    這是一個死局!鈍天首領要擊殺魔帝,魔帝就是不跟他打。除非……除非沈默然死。這是魔帝的心願,在不得已下,鈍天首領幫助了魔帝完成了這個心願。


    沈默然做夢也想不到,鈍天首領被魔帝整的如此之慘,居然會反過來幫魔帝。


    對於算計人心,沈默然終是弱了魔帝一籌。這個一籌,在高手博弈間,立刻就見了生死分章。


    對於魔帝來說,他的大仇得報,卻也失去了活下去的意義。如果當初,他沒有親手殺死妙佳。現在他還可以帶著女兒,頑強的活下去。但殺死了妙佳,他真的就已經生無可戀。


    而當初,他不殺妙佳又不行。一旦心生不舍,便是一個致命的破綻。,到時候不止大仇無法報,妙佳和他自己都要死。沈默然是絕對的虎豹豺狼,如何會給魔帝機會。


    魔帝必須將自己修煉到毫無牽掛,無羈絆,如此才有資格與這無情無義的沈默然相鬥。而事實證明,真正做到了無情無義的魔帝,沈默然根本不是魔帝的對手。


    魔帝躺在海港前的地麵上,這裏是深夜,根本沒什麽過往的行人。偶爾有情侶路過,見這情況,也是嚇的要死。


    魔帝閉上了眼睛,往事一幕幕浮現。


    他想起了那時候,爺爺和妹妹跟著他一起過年。家裏環境簡陋,三人圍著火鍋看著黑白電視裏的春節聯歡晚會。那時候火鍋就是肥肉燉一些肉丸子,千張,白菜之類的。妹妹和爺爺總是把肉丸子放到他碗裏。


    他又想起了那一年,遇上許晴。和許晴在那風雨雪的夜晚,在旅館裏住宿,一起回東江。想起了那一晚,李陽和許懷明家那老太君的人來抓捕自己。


    那時候,柔弱的許晴抓起水果刀,在她自己的手上狠狠的劃開一條口子,對許雪琴那幫人道:“如果你們敢再傷害他,我就死在這裏。讓我外公知道,我是被你們逼死的。”


    想到許晴,魔帝不禁癡了。


    腦海裏如浮光掠影,接著又是傾城的音容笑貌。那一次被張美抓了唐佳怡,傾城明明知道自己和唐佳怡的事情,她哭著道:“陳楚,我知道你,你現在不能回去,張美就是等著你去送死,我求你,不要回去。”


    他的腦海裏閃過塵姐的笑容,師姐的包容。等等等等,還似乎看見了海青璿在對著他笑。


    這時候的魔帝不再是魔帝,而是褪下了所有魔,成為一個人的陳楚。


    這是一個末路上的陳楚,找不到活下去的理由。他的淚水斷線珠似的掉,在這深夜裏,他跪在了地上,頭伏在地上抽搐著哭泣起來。


    這個時候,不知道從哪裏忽然飄來了歌聲。是車載音樂,靜夜裏,一輛法拉利停下。法拉利裏坐了一名憂鬱的女子。這女子是位富家千金,她叫做張燕。


    張燕心情不好便來到這海邊,她將車載音樂開的很大。


    裏麵是午夜廣播裏隨便放的一首歌。


    音樂輕柔,如汩汩的流水。


    從前曾搭著膊在照相


    公園裏共你比賽攀樹上


    還有什麽歌都亂唱


    插著褲袋哨子吹響


    看夕陽是如此漂亮


    一切就這樣分享


    回頭時那日那夜那背景


    彷佛已沒有什麽可記認


    時間製造缺陷不停


    這夜如此可閉上眼睛


    再共我回憶中約定


    心裏就有感應


    即使走過幾趟遠路


    如何都掙不開歲月擺布


    魔帝腦海裏始終回旋著這首歌唱的那幾句,回頭時那日那夜那背景,仿佛已沒什麽可記認。


    張燕突然也聽到了那壓抑的抽搐哭聲。這種哭聲不是一個男人的軟弱,也不是故作悲傷。而是一種悲慟到了極點,讓人動容的聲音。


    隨後,張燕便看見了魔帝,還有地上的屍體。


    奇怪的是,看著魔帝如此悲切,張燕居然奇跡般的沒有害怕。


    “喂,你怎麽了?”張燕打著膽子走向魔帝。


    魔帝緩緩抬起頭來,他臉上有淚痕,他看向張燕。眼睛是紅的。


    “你是……陳楚?”張燕立刻認出來了。陳楚其實是她的偶像,但自從陳楚在七個月前神秘消失,她就也不知道陳楚到底是怎麽了。隻知道小道消息中,陳楚似乎死了。他的大楚門也被人接管了,而其他的,張燕一無所知。


    魔帝並沒有心思理會張燕,他站起身,便朝遠處走去。


    沈門的沈默然已死,沈門立刻就失去了囂張的資格。沒有沈默然的沈門,沈公望根本無法鎮壓那麽多的高手。單東陽立刻知道,眼下是拉攏陳楚的最好時機。陳楚大仇得報,肯定會恢複正常。那麽,單東陽就可以和中央重新將陳楚捧起來,並統帥沈門。這是一個最好的結果。


    但單東陽想要求見魔帝,卻被魔帝拒之門外。


    魔帝一整天都躺在酒店的套房的床上。


    下午的時候,意外的一個人來見魔帝。這個人正是冉靈素。


    對於魔帝的遭遇,冉靈素自然是知道的。但在魔帝當初家人出事時,她也幫不上絲毫的忙。而眼下,單東陽委托了冉靈素。冉靈素也知道魔帝終於報了大仇。


    當冉靈素讓服務員打開房門,她看見癡癡呆呆躺在床上的魔帝時。那一刻的心酸,難以言述。


    魔帝穿著濕漉漉的黑色神袍,就像一個不會照顧自己的孩子一樣。他的眼神空洞缺乏神采。


    “陳楚……”冉靈素來到床前,輕聲喊。


    魔帝轉頭看向冉靈素,忽然勉強牽扯出一絲笑容,道:“你來了?”


    冉靈素點點頭,道:“你餓不餓?我們去吃東西好不好。”


    魔帝搖頭,道:“我不餓,我隻想靜一靜。”


    “你要靜多久?”冉靈素不覺得他隻是要靜一靜。他這樣子,似乎再也不會振作起來了。


    魔帝道:“我不知道。”


    “陳楚,你振作一點好不好。”冉靈素心疼的道:“傾城她們在天之靈,也不希望看到你這般。你以前不是跟我說過很多大道理嗎?發生的事情已經無法改變。這些東西,都不是你的錯,你何苦還要繼續這麽折磨自己?”


    “不,你錯了,是我的錯。”魔帝喃喃的道:“是我殺人太多,我的孽,全部報應在了她們身上。我千錯萬錯,我罪該萬死。”


    “不是你的錯,你給我起來。”冉靈素試圖想要拉起魔帝。但她根本拉不動魔帝。


    “你打算就永遠一直這樣下去嗎?”冉靈素隨後氣憤的問道。“一直這樣不死不活,你還是我認識的陳楚嗎?”


    魔帝忽然朝冉靈素一笑,道:“不會。因為今晚,我就要跟鈍天首領決鬥,我會死。”他說起死這個字眼來,沒有痛苦,反而是一種解脫。


    冉靈素瞬間明白了,他現在隻想求死。


    那是一種怎樣的哀莫大於心死?


    冉靈素忽然就癡了,她對著陳楚道:“你還記不記得,那一次,我出事後,在酒吧裏,你念的那一段歌?”


    魔帝搖搖頭,道:“我不記得。”


    冉靈素起身去找了兩個玻璃杯子,然後放到床頭櫃上,又去找了一雙筷子。她想起以前意氣風發的陳楚,再看著眼前讓人心酸心疼的陳楚,她的淚水再也抑製不住。一邊敲擊杯子,杯子上發出清脆悅耳的聲音。


    “天地何用?不能席被。風月何用?不能飲食。纖塵何用?萬物其中。變化何用?道法自成。麵壁何用?不見滔滔。棒喝何用?一頭大包。生我何用?不能歡笑。滅我何用,不減狂驕。從何而來?同生世上,齊樂而歌,行遍大道。萬裏千裏,總找不到,不如與我,相逢一笑。芒鞋鬥笠千年走,萬古長空一朝遊,踏歌而行者,物我兩忘間。嗨!嗨!嗨!自在逍遙……”


    冉靈素幾乎是哽咽著念完這段歌。


    所有的記憶都在魔帝的心中,可一切都已經與他遠離。


    冉靈素最終還是沒能幫到他任何東西。但冉靈素選擇了陪在魔帝的身邊。陪他走完這最後一程。


    單東陽知道魔帝的狀況後,反而是最焦急的一個。一是魔帝確實是難得的人才,尤其是以眼下,沈門少主被殺。國家急需陳楚這樣的人才。而且眼下的陳楚,修為已經到了天地至尊的地步。他若肯幫忙,國家簡直就已無後顧之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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