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那種眼神一直盯著我,最後,他說道,“你要對她好!你要是對不起她,我絕不會放過你!”


    這一句,他說的十分流暢,竟然沒有絲毫停頓,甚至連中途的換氣和喘息都沒有。


    我驚呆了,他們都驚呆了,他保持這那個眼神,大概兩秒鍾,然後眼神渙散,變得虛無縹緲,嘴裏湧出一大團的血沫,嘴微微張郃,似乎還在說著什麽,隻是越來越聽不清了。


    我感到,他抓著我的手,鬆了,垂了下去……


    ……


    人的一生,要愛許多人,父母初戀愛人親友……這是人天性的表達。


    人的一生,同樣要恨許多人,在童年的時候,可能是搶走你玩具的孩子,可能是欺負你的同學,甚至也有可能是允諾了你什麽,卻沒有兌現的父母;長大以後,你恨的人,大部分就成了,變心的戀人,背叛的情人,事業上競爭的對手,甚至欺負你的領導……


    愛和恨,看似是極端的兩極,水火不容勢不兩立。


    但其實,很多時候,它們之間其實離的很近,一紙之隔,甚至更多的時候,它們是糾纏在一起的,無法分明。許多大恨之前其實是深愛,因愛生恨,往往會變成大恨。


    但對於杜安國,我幾乎無法捋清楚自己對他的情感,在當初他對柳如月做出猥褻之事的時候,他當初在我心裏還是那個死變態的時候,那自然是恨的。即使是到了後來,他在李剛那裏的審訊室裏,對柳如月傾訴他的執著和近乎瘋狂的癡情的時候,我依然還是對他報以恨意,因為我覺得像他這樣的人,根本不配愛柳如月這樣的女人。他的愛,對她而言,是另一種玷汙和褻瀆。


    可當他為了保護柳如月竟然越獄出來,為了她潛伏跟蹤鄭智,為了她甚至不惜付出生命的代價的時候,我還是震驚了,那種震驚來自內心,來自靈魂深處……


    雖然我知道,在關鍵的時候,我也能為柳如月付出生命,可他和我不一樣,我是在和柳如月相愛,我已經幾乎擁有了她的所有,而他不同,他什麽都沒有得到,他也知道自己得不到了,在這種情況下,居然還能做到這些,實在是讓我感到震驚。


    我說不清對他是什麽樣的情感,欽佩惋惜無法理解……那是複雜的,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感。


    柳如月顯然也被他壯烈的死震驚了,握著他的手,呆呆的,無聲的蹲在那裏,微風吹過了她的額頭,掠起了她的劉海。


    不管怎麽說,他畢竟救過我的命,更救過柳如月的命,我想,應該為他做點什麽,所以我在心裏默默的做了一個決定。


    然後忽然間聽見遠處警笛聲大作,張天麻緊張的說道,“糟糕了!警察來了,於總,咱們快走吧!”


    “你先走吧。”我對他說道,“你的人手裏都有槍,到時候就說不清楚了。我留下來沒事兒。”


    張天麻點點頭,看了一眼鄭智的那些手下,一揮手,“把他們也帶走。”


    我知道他是擔心那些人留下後,對警察說出不利於張天麻的話來,所以將他們先帶走了。


    他們剛走沒多久,一大堆警車就停在了外麵,呼嘯聲四起,那些荷槍實彈的特警先衝了進來,大聲喊道,“不許動!都抱頭,蹲下!”


    我和柳如月隻好照做。


    李剛走了過來,在確定地上躺著的兩人都死了後,這才著急的問我,“你們倆沒事兒吧?”


    我勉強擠出一絲笑容,說道,“沒事兒。”


    “你們這滿臉的血是怎麽回事?”李剛著急的問道。


    “沒事兒,是他們的,不是我們的。”我說道。


    李剛看著我一副淒慘的模樣,歎了口氣,自責的說道,“浩子,對不起,都怪我,太大意了!”


    我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行了,別說這種話,我這不是沒事兒麽。”


    李剛的聲音哽咽了,拍了拍自己的腦袋,“我怎麽就這麽傻呢,讓這孫子就這麽給騙了!”


    我就擔心他會這樣,連忙笑道,“你就放心吧,別自責了,我們倆真的沒有受什麽委屈,回頭呀,你給我們擺一桌接風洗塵的酒,壓壓驚,立馬就好了。這回你可得說話算數啊,別光嘴上答應,到時候又賴皮。”


    他笑了,推了推我的頭,“到底誰一直賴皮呢!”


    我想他知道我是故意開玩笑逗他的,我隻是不想讓他自責,但他心裏肯定是自責透了。不知道誰報的警,如果他們不來,我們先報警,然後回去收拾收拾,可能效果就會好很多,他也不至於自責。


    他們確認鄭智和杜安國已經死了,便沒有再叫救護車,而是直接讓法醫將屍體抬了回去。


    我和柳如月也跟他們回了警局,因為要做口供。


    我和柳如月坐在警車上,看到柳如月依然呆若木雞,坐在那裏發愣,大概是還沉浸在剛才的那一幕幕險情中,沒有緩過勁兒來。


    我拉了拉她的手,將她攬過來,靠在了我的肩頭,說道,“都過去了,都過去了。”


    柳如月躺在我的胸口默默流淚,說道,“我想果凍了……”


    ……


    到了警察局,我們的家人也都被叫了過來,一起錄口供。


    再次見到他們,我們都激動的熱淚盈眶,趴在一起哭成一團,就像是失散了幾輩子一樣的親切。


    我媽從一見到我就抱著我不撒開手,抱著我一個勁兒的哭著,好像生怕一放手我就會再次從她眼前消失以昂揚,我爸站在一旁,也抹眼淚,我也忍不住哭了。柳如月他們似乎哭的更厲害,大概他們中多了一個孩子的緣故。


    這時候,我反而覺得,親人在一起患難,也挺好的,因為隻有這個時候,你才會發現,他們對你而言,到底有多珍貴,他們在你心裏的分量到底有多麽的重。


    哭了好一陣,我和我爸剛把我媽哄好了,她說著說著卻又忍不住哭了,我們隻好再哄。


    過了一會兒,我媽忽然站了起來,朝著柳如月他們走了過去。


    我和我爸相視一眼,她不會這會兒又去找人家吵架吧?


    柳如月看見我媽過來,立刻也有些緊張,看著我媽。


    我媽走了過去,看著柳如月。


    所有人都看著她們。


    我媽一把將柳如月攬入懷裏,緊緊的抱著她,說道,“閨女,你受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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