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了心中一動,沒說話。


    老邢又說:“其實,報社的人都知道,柳月當初離開報社,是被梅玲逼走的,梅玲和柳月,水火難容,兩人走的不是一條路子,但是都很突出,一山難容二虎啊,柳月是善良的有能力的老虎,梅玲是凶惡的有心計的老虎,而且,關鍵是她還有和馬老板的那誰都知道但是誰都抓不到證據的曖昧男女關係,柳月自然是不能繼續在報社呆下去了,幸好省裏抽調人幫忙,柳月就走了,當然,柳月也算是高升了,現在柳月的位置,混的比梅玲好啊,要是柳月當初不走,恐怕現在還是新聞部主任,正科級,報社的這個副縣級職位是輪不到她的……關鍵時刻,馬老板還是要為自己的小老弟所享受的東西付出代價和回報的,不然,梅玲不是虧了……這個女人,就是靠這身肉往裏踹,這身肉就是她的本錢……”


    老邢今天似乎突然來了談興,在我麵前滔滔不絕地傾吐自己對馬書記和梅玲等人的不滿,似乎真的把我當成了知己和貼心人。


    我成了老邢忠實的聽眾,認真聽著老邢的話,不時點頭,不時給老邢倒水遞煙。


    一直談到陳靜回來,老邢才意猶未盡地住了嘴。


    陳靜一看老邢在這裏,樂了:“喲——老哥,邢老哥,今兒個你怎麽有空來新聞部指導工作了?”


    老邢笑了:“你這個丫頭,拿你哥開涮呢,就我這身份敢來這裏指導你們的工作嗎?我懂個屁寫作啊?”


    陳靜嗬嗬笑了:“嗯……老哥說的也是,老哥要是指導財務科還是可以的,財務高手,誰不知道啊,哈哈……”


    老邢嘿嘿地笑了:“咱沒那身份哦,已經靠邊站了,無用嘍……”


    陳靜說:“誰說的?大哥,此一時彼一時,一朝天子一朝臣,忍辱吧你!”


    老邢和我聽了都笑起來。


    陳靜從辦公桌下摸出一個精致的真皮公文包,遞給老邢:“大哥,小妹送你的,你來一趟不容易,怎麽也不能讓你空手回去!”


    老邢推辭:“使不得,這怎麽可以呢!這包不便宜,還是你留著吧!”


    陳靜說:“給你你就拿著,這是小妹的心意,什麽便宜不便宜的,這是開會發的紀念品,男式的,我留著沒用,權當小妹孝大哥的了!”


    老邢說:“你留著送給你男朋友也可以啊!”


    陳靜腦袋一晃:“哥啊,你怎麽哪壺不開提拿壺呢,你老妹現在是嫁不出去的老姑娘了,提什麽男朋友啊,你要不要?不要,我扔樓下去?”


    老邢笑著:“好,好,不提,不提,我要,我要!”


    “哎——這就對了!乖哦……聽話才是好大哥嘛!”陳靜哈哈笑著。


    老邢接過包說:“我暈,你乖什麽乖,丫頭,天天沒大沒小,瘋瘋癲癲的,怪不得還沒找到男朋友,你就不能學著文靜點?”


    陳靜嘴巴一撇:“你老妹我就這樣了,別的學不來,沒人要就算,俺自己過,還圖個自在!”


    說著,陳靜掃了我一眼。


    老邢說:“江兄弟,你這個搭檔你可要多關心啊,個人終身大事還沒著落呢,你看看你那些哥們同學的,給她弄一個來!”


    我笑了,陳靜也笑了,陳靜說:“好了,你這個老男人,別管我的事情!再說,我把包收回來,扔垃圾堆裏……”


    老邢笑了:“哈哈……好,丫頭,我不說了,我走了,你們忙工作吧!”


    說完,老邢起身告別。


    老邢走後,陳靜問我:“老邢今天怎麽突然來造訪啊?”


    我說:“他就是沒事來我這裏坐坐的,我們可是一起扶貧的,老階級兄弟了!”


    陳靜笑了:“嗬嗬……嗯……這個老邢啊,是個好人,好人呐,可惜,好人沒有好報,得罪了人,職務擼光了,弄個括號正科級發配到發行部養起來了……可惜啊,這人是個做財務管理的好手……”


    我說:“既然老邢做財務是本行,能力又很強,為什麽不讓他做財務管理呢?正好發揮他的長處?”


    陳靜看著我:“你真糊塗,這做財務的,必須是自己人才放心啊,老邢不是老板的人,怎麽能讓他接觸到這些核心機密呢,那不等於老板在自己身邊安了一顆定時炸彈啊。我老爹說過,但凡做單位一把手的,必須要抓的是兩件事:人和錢。抓住了人事和財務,就抓住了根本!”


    我笑笑:“嗯……是的!領導用人,首先要看的不是你有沒有能力,而是看你聽不聽話,是不是自己人。”


    陳靜說:“對了,要不然怎麽說服從領導是最大的政治呢?我老爹還說過,在官場,講政治的根本就是完全無條件的服從領導,領導永遠是對的!領導要是說這隻鹿是馬,你就不能說是鹿,也不能說是騾子或者驢,它隻能是馬!這一點,老大,你可是比不上劉飛啊,我看,你沒事得多琢磨琢磨,要想在官場混出個模樣來,不了解學會這些東西,是不行的!”


    我笑了,沒說話。


    快下班的時候,我接到劉飛的電話:“江主任,馬書記今晚在江海賓館有個酒場,馬書記讓我通知你參加!”


    我說:“哦……什麽酒場?”我知道梅玲下午也在江海賓館和馬書記一起的,馬書記在那裏接待客人。


    劉飛說:“你來了就知道了,在餐廳101房間,這就過來!我已經安排辦公室的車在樓下等你了!”


    說完,劉飛掛了電話。


    我掛了電話下樓,辦公室的車果然停在樓下,我上車直奔江海賓館。下了車,小雨還在淅淅瀝瀝地下著,一陣風吹過,我打了個寒噤。


    剛到餐廳門口,梅玲正站在那裏,看我來了,笑嗬嗬地迎上來:“兄弟,就等你了,嗬嗬……我專門在這裏等你的!”


    我笑笑:“領導來迎接,不敢當啊,不敢,不敢!”


    梅玲親昵地靠近我說:“別這麽說,咱倆誰跟誰啊,當姐的來迎接兄弟,應該的,哎——我還有事要請你幫忙呢!”


    我說:“領導都是指示,哪裏來的幫忙之說呢?”


    梅玲說:“哪裏是指示,我這是半公半私的事情,就是想請你幫忙的!”


    我說:“半公半私?什麽意思?什麽事情?”


    梅玲說:“我這次開完省婦代會回來,市婦聯準備組織一個市直婦女報告會,傳達省婦代會的精神,市婦聯的領導指定要我在會上做一個報告,嗬嗬……我需要弄一個報告稿子,可是,我寫東西不行啊,所以,我想請你這個大筆杆子幫我弄一篇講話稿……”


    我聽了,不假思索地說:“對不起,領導,這活我幹不了!”


    梅玲一愣:“為什麽?弄個講話稿,對你來說不是小菜一碟嗎?”


    我說:“婦代會我又沒參加,我怎麽知道什麽會議精神,再說了,你自己作報告,我又不是你,不了解你的想法,我怎麽能弄呢?”


    梅玲說:“這個好辦,我哪裏有很多材料,會議的材料,你看看不就了解了!”


    我說:“那也弄不了,我水平不行,達不到領導的境界和高度,再說了,最近我很忙,也沒空!”


    梅玲說:“你……”


    我說:“我什麽我?我怎麽了?”


    梅玲眼一瞪,還要說什麽,我徑直往101房間走去。梅玲跟在我後麵進了房間。


    馬書記和劉飛在房間裏,還有市婦聯主席和市直機關黨委的書記在這裏,笑容可掬地坐在馬書記兩側。原來馬書記下午的客人是他們二位,這二位我是認識的,開會經常仰視他們,隻是他們未必認識我。


    市婦聯和機關黨委都是正縣級級別的單位,主席和書記和馬書記平級,但是這兩個單位都是窮光蛋,吃財政飯的,沒什麽外快和油水。沒權力和錢的單位頭頭出去,在有錢有權的單位,領導麵前,也是牛逼不起來的,這是規律。但是這樣的單位頭目大多都會外強中幹地裝模作樣擺出領導的架子來,來掩飾自己的不強壯。今天這二位自然也不例外。


    我進來,坐在劉飛下麵,禮貌地衝婦聯主席和機關黨委書記致意:“主席好,書記好!”


    二位領導頗為矜持地衝我點點頭微笑。


    馬書記說:“這是我們新聞部的主任,江峰!”


    婦聯主席是個50多歲的老娘們,聞聽做大驚小怪狀:“哎呀——這就是報紙上經常見到的楚江記者啊,還是新聞部的主任啊,嗬嗬……小夥子不錯,很精神,很帥氣,年輕有為,馬書記,你這個部下,可是一把好手啊!”


    機關黨委書記則顯得沉穩了許多,看著我微笑點點頭:“嗯……小夥子文筆不錯,文章很有見地,比較有思想性,文風很踏實,頗有當年的新聞部主任現在的宣傳部副部長柳月的風格……”看來這機關黨委書記對報社對柳月還比較了解。


    馬書記笑了:“這個江峰就是柳部長帶出來的,一畢業就跟著柳月幹,得到了柳月的真傳啊……”


    我謙虛地笑著,直挺挺坐在那裏,沒說話。


    婦聯主席說:“哦……對了,今天忘記把柳部長越來了,我也好些日子沒見柳部長了……”


    馬書記說:“她不在,在西京出差的,走了好幾天了,要等幾天才能回來!”


    梅玲一聽,看了看我,我想她也許是在為自己下午擔心柳月搶先為楊哥接風而覺得多餘吧。


    婦聯主席聽了有些遺憾,又說:“哎——柳部長和梅社長,咱們市直宣傳係統兩朵金花啊,要是當時再多爭取一個名額就好了,梅社長和柳部長同去做代表,一起開會,多好啊!”


    梅玲聽了,笑著說:“是的,是的,其實呢,我比柳部長做的差遠了,應該是柳部長該去做代表的,我還是需要好好學習的……”


    我一愣,這可是我認識梅玲以來第一次見梅玲在人前這麽謙虛,奇怪了!


    馬書記帶著讚賞的目光看了梅玲一眼,似乎是在表揚她知道學會低姿態了,反正便宜已經占了,賣個乖還能顯出自己的高素質來。何樂而不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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