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愣了,晴兒什麽時候長心眼了,竟然學會這個了,我一時有些後悔不該先給柳月打電話,這下漏子大了,又得費力氣解釋,還不一定能解釋清楚。


    “嗯……這個…….”我吭哧了半天:“晴兒,我不瞞你,我收到你傳呼的同時,也收到了柳月的傳呼,我就先給她回複了一下,她說你在找我,我接著就趕緊給你打了,你不要多想的!”


    “是嗎?”晴兒的聲音拉長了一些:“你是就簡單和她回複了一下嗎,這個一下至少得有5分鍾吧,我可是從你們的電話占線開始計算的,這一下可是說了不少話啊,深更半夜,難道就有這麽多話可說嗎?可憐我在這裏孤苦伶仃等著你不回電話……”說著,晴兒的聲音哽咽起來,帶著明顯的委屈的哭腔。


    “晴兒,別這麽說啊,”我急了,忙說:“她就是和我說了下你打電話的情況,又問我為什麽不回去,在哪兒,然後就緊急催促我給你回電話,她怕你著急呢……我們真的沒有說什麽別的話的……”


    “你們到底說是什麽,我怎麽會知道,反正你說什麽就是什麽了,是真是假,誰也不會告訴我的,”晴兒的聲音又變得硬起來:“你給我說實話,你到底在哪裏?”


    “我是真的在宿舍睡覺,然後渴醒了,就來辦公室喝水的!”我說:“外麵正下著大雪,我正在上樓梯,還有幾步就到辦公室了!”


    我剛說完,晴兒突然掛了電話。


    我打開辦公室的門,剛開開燈,還沒來不及倒水,辦公桌上的電話就響了,我急忙拿起話筒,果然是晴兒的電話。


    我說:“我沒騙你吧,我說的是真的,我現在正在辦公室呢!”


    晴兒的聲音聽起來毫無表情:“知道了…….你先不要說話,先倒水喝水……”


    “好——”我答應著放下話筒,沒扣死,倒了一大杯溫水,猛喝一氣,然後又拿起話筒:“好了,終於不那麽渴了,哎呀——半夜醒了,沒水喝,真痛苦啊……”


    “你……”晴兒那邊的聲音好似充滿了疼憐,又氣又疼的語氣:“你……你……”


    我笑著:“怎麽了?晴兒,我什麽啊?”


    晴兒這會對我一絲一毫的關心都會讓我覺得樂觀起來,覺得晴兒的態度在好轉。


    晴兒卻又不說話了,電話裏傳來她輕輕地帶有抽泣的聲音。


    我一時不知說什麽好,自己那時突然覺得真的好像成了嫖客,真的出軌了,在等待晴兒的發落。


    我的心裏變得煩亂而鬱悶,我突然搞不清楚晴兒深夜打電話找我是關心我還是在查崗!


    晴兒沉默了半天,一會兒聲音又傳過來,變得淡淡的:“好了,沒事了,你喝完水,在辦公室睡吧,宿舍太冷了……我要休息了,晚安……”說完,不等我回話,就掛了電話。


    我拿著話筒發了半天呆,我不知道今晚我說的話晴兒能相信幾分,我覺得晴兒現在對我的話似乎不大相信了,夫妻之間,如果信任發生了危機,是不是很可怕呢?誤會不但沒有消除,似乎越來越深了。


    那一晚的後半夜,我沒有回單身宿舍,在辦公室一直抽煙,直到天亮,才洗了把臉,開始上班。


    天亮了,雪停了。上班之後單位第一件事就是集體掃雪,院子裏門外馬路上的雪,辦公室分工劃分區域,各部室在責任區內負責清除積雪。我和陳靜帶著新聞部沒有采訪任務的幾個記者一起掃雪。新聞部的同事們這兩天看我的眼光明顯很異常,更別說報社的其他同事了,我一走近他們,都衝我笑笑,然後就走開,接著又湊到一起嘀嘀咕咕。


    我沒有心思去理會他們,隻顧幹活。一會聽見附近又大家的說笑聲,原來幾個人堆起了一個大大的雪人,報社的同事們正圍觀說笑,劉飛也在旁邊。


    “劉總,你看我們堆的雪人,好看不好看?”報社辦公室的幾個女的和劉飛說話。


    “好看啊,真不錯!”劉飛邊說邊斜眼看著我的方向。


    “哎——雪人啊,雪人,你真漂亮啊,那麽純潔,那麽白玉無瑕,可惜啊,很快就就要化了……”一個同事感慨道。


    劉飛說:“這有什麽可惜的,這雪人啊,看起來很白很純潔,可是,你們仔細看看,這雪裏很多雜塵,很髒的,等化了,就成了一灘汙水了,流進臭水溝裏去了……這就和人一樣,有的人看起來很光鮮的,其實啊,肚子裏多麽醃臢,多麽肮髒,都看不到啊,別人更是想不到,這樣的人啊,最終的結局,我看,也和這雪人差不多,也得進入臭水溝……”


    我一聽,知道劉飛這是指桑罵槐,在暗指我的。


    劉飛講話的時候,臉不時轉向我的方向,周圍的人似乎都明白了劉飛的所指,既不想符合劉飛得罪我,也不想和劉飛作對,立馬都散了。


    正在掃雪的陳靜聽出了劉飛話裏的意思,直起身,拖著掃把就要去劉飛那邊,我不抬頭,悶聲低喝:“站住,回來,不許過去!”


    我的聲音低沉而嚴厲,陳靜愣了一下,接著站住,將掃把往地上一甩,回了辦公室。


    我抬頭看了看劉飛,卻看見劉飛的一張笑臉:“江主任,辛苦了,悠著點幹,別累著……”


    我若無其事地笑笑:“謝謝劉總關心,我會的!你放心,我會悠著的……”


    劉飛笑了下,見周圍的人都散了,有些無趣地走了。


    我記住了柳月的話,不要衝1動,我知道劉飛的意圖何在。


    幹完活,回到辦公室,陳靜看著我說:“你可真能忍啊,人家都騎到你頭上拉屎了,你竟然還無動於衷……你知道報社這幾天同事們都在說什麽嗎……”


    “好了,住嘴!”我看著陳靜:“他們愛說什麽就說什麽,我不管,你稍微有一點頭腦就能想到,劉飛剛才為什麽這麽說,擺明了他是想在大家麵前找事,讓我更難看,如果那時我或者你過去和劉飛鬧,正好中了劉飛的圈套,正好讓我的事情在大家麵前出更大的醜,劉飛沒點名沒提姓,你憑什麽過去鬧?這不是正好往自己身上栽嗎?劉飛巴不得我這事的火越燒越旺呢,巴不得能因為我的事報社起大亂子呢……”


    陳靜聽了,點點頭:“哦……原來如此……幸虧你叫住了我,不然,我還真打算要過去和他鬧的,那豈不是正中他的下懷……”


    “嗯……是的!”我說:“到時候,損壞的不僅僅是我的名聲,還包括你,我在大家眼裏是個生活作風不正的人,你跳出來替我折騰,大家怎麽看你?”


    “哼——身正不怕影子斜,我不怕!”陳靜勉強強了一句嘴,臉上的表情顯然也是認可我的話,然後看著我:“你……我說了你別發火……你這事,到底要怎麽辦啊,我……我想了想,我覺得你是不可能做這樣的事的,我不信你會嫖娼,你怎麽會做那麽肮髒的事情呢……可是,可是……你得找出證據來啊……”


    陳靜的話讓我心裏感到了一絲溫暖,到現在為止,有兩個人相信我是清白的,一個是柳月,一個是陳靜。我不由又感到遺憾和悲哀,要是晴兒也相信,多好啊!


    “我聽說柳姐是負責調查這事的,柳姐那麽多關係,那麽多智慧,柳姐趕快想想辦法啊,趕緊替你洗刷清白啊,”陳靜又說:“現在謠言四起,越傳越盛,唉……就怕最後不好收場了……”


    我看著陳靜:“陳靜,謝謝你對我的信任,謝謝……真的……至於事情怎麽處理,到底最後是一個什麽結果,我不願意去多想了……”


    其實,這時我心裏焦躁不安,卻又一籌莫展,覺得很悲觀,很無望,看來,我真的要背負這嫖客的名聲走完今後的路了,即使我死不承認,即使柳月使勁渾身解數爭取不給我開除的處分,我在報社又怎麽能混的下去呢?不僅僅是報社,這個圈子,我熟悉的,熟悉我的圈子,都無法混了!而且,晴兒那邊,到底要怎麽樣,還是個未知數。


    在隨後的幾天裏,我繼續配合三人調查小組做工作,調查工作似乎進入了僵局,一方麵季主任的本子上白紙黑字,黑白分明,一方麵我死不認賬,卻又拿不出證據,另一方麵張部長又不時督促,催著抓緊結束,一時間,矛盾顯得複雜而尖銳。柳月的精神和麵容顯得日益疲倦憔悴,每日裏做完調查,就不在辦公室,帶車就走,不知到何處去了。劉飛則興致勃勃,似乎期望這事即使不結案,就這麽拖著,也很棒,這樣一樣能將我從名譽上撲倒。而梅玲的態度則是難以捉摸,一會說要不行就這麽結了算了,一會又說不行就不了了之算了,拖下去……政府部門的事情,拖來拖去,就沒事了!


    這幾天,我白天按時上班,晚上按時回家,在家裏呆著,哪兒也不去。晴兒每晚10點多都會打電話過來,問下吃飯了睡覺了沒有等簡單的兩句話,接著就掛死,根本就不給我多說話的機會。


    我想了,這事不論怎麽定論,我都不會違心承認,我做好了最壞的打算,如果被開除,我當然不會回家去種地,我就學建國兄,去學習做經營。當然,這樣的結局是我十分不願意的,我的心裏始終強烈地對官場和政場有著一種情結和牽絆。


    轉眼到了周五,明天是周六,是我和柳月要到石屋村去給鄉親們送年貨的日子,根據柳月的意見,我這幾天已經安排好了日程,周六送年貨,然後讓其他人和車回來,我和柳月住在石屋村,周日,北方集團的辦公室主任親自帶大轎車去石屋村接孩子們。想到本來晴兒還答應要參加這個活動的,我還正犯愁晴兒和柳月見麵晴兒又得犯疑,這些倒是省了麻煩了,晴兒賭氣回家,短時間看來不會回來。


    上午,我在辦公室裏無聊地看報紙,這時,桌子上的電話響了,陳靜接聽了一下,接著將話筒遞給我:“找你的!”


    我接過來,是宣傳部辦公室主任的電話:“江主任,柳部長通知,請你馬上到宣傳部小會議室來,有重要事情!”


    我有些意外,以往每次調查詢問都是柳月或者劉飛通知我,這次怎麽換成了辦公室主任了。而且,聽辦公室主任的口氣,還很鄭重,還有重要事情,現在這個時候,找我除了那鳥事,還能有什麽重要事情呢?這些日子,重大的采訪任務和活動我都沒有參加,集中精力擦屁股,卻倒現在都沒擦幹淨。柳月讓辦公室主任通知我,她怎麽不提前和我說什麽事情呢?


    我心裏七上八下地收拾辦公桌,邊告訴陳靜:“我去趟部裏!”


    陳靜放下手裏的東西,抬頭看著我說:“哦……是不是還是為了那事啊?我聽打電話的人好像是部裏的辦公室主任。”


    “嗯……”我點點頭:“是辦公室主任,至於是什麽事,我也不知道!”


    陳靜點點頭:“去吧,辦公室的工作,我會做好的,你不要多分心,現在當務之急是做好你自己的事情!”


    確實,這幾天,陳靜擔負了新聞部的絕大部分工作,為我分憂不少。我用感激的目光看了看陳靜:“這幾天,你辛苦了!”


    陳靜瞟了我一眼,歎息一聲:“你這是說什麽話呢,哎——這樣的事,我幫不上忙啊,不過,我相信,柳姐一定能幫你的,她分管部裏的紀檢工作,又是調查小組的頭,她一定有辦法幫你洗清冤屈的!”


    我苦笑了下,柳月是人不是神,這樣的事,誰能有什麽好辦法呢,看柳月這幾天的精神,我就知道她也是一籌莫展,心裏也是很著急的,雖然在我麵前依然表現的很樂觀和鎮靜,但是,她日益憔悴的麵容卻瞞不住我。


    我深深感動於柳月對我的關心,即使這事我真的栽了,有柳月如斯,我也認了,也值了!


    “你別苦笑,別泄氣啊,”陳靜說:“我說的是真的,柳姐雖然是個普通的女子,可是,她的聰慧和睿智,卻遠非一般女人可比,甚至很多男人都比不上的,隻是柳姐這人不願意趨炎附勢,不願意違背自己的做人原則,心地又太善良,所以才屢遭算計,進步不是太快,不然啊,柳姐現在或許早就是正縣級了,說不定早就是報社的一把手了……這次,我堅信,柳姐一定會有辦法的……”


    陳靜雖然粗枝大葉,看人卻很準,她對柳月的評價正合我意,我心裏十分讚同,卻沒有想過柳月來報社做一把手的事情,馬書記正幹得歡呢,那裏能給柳月機會啊。陳靜說的最後一句話,我也就當是陳靜安慰我的話,沒敢抱多大希望,因為我自己這個當事人都實在想不出什麽辦法了,柳月又能有什麽高招呢?但是我不想太拂陳靜的麵子,就點頭:“嗯……但願吧,借你吉言……”


    陳靜說:“去吧,說不定,此去,柳暗花明又一村呢……”


    我直接下樓,去了宣傳部小會議室。


    我和梅玲劉飛是幾乎前後腳進小會議室的,柳月還沒來。


    宣傳部辦公室主任正在整理會議室,把放在牆角的電視櫃打開,調試了一下電視,包括下麵的錄像機。


    “柳部長正在張部長辦公室,請大家稍等!”辦公室主任說著,笑看了我一眼,沒有再說話,就出去了。


    梅玲和劉飛還是坐在對著門的位置,中間空著一個座位,是留給柳月的,我還是和他們麵對麵坐著,一如那天的形式。


    劉飛的神情依然是那麽有興致,很輕鬆地拿著一張過期的報紙翻來覆去地看,似乎我這次將徹底撲倒,永遠也不能再站立起。梅玲則一副無所謂的神態,晃動著小腿拿著大哥大不停打電話,偶爾瞟我一眼。


    我悶不作聲,坐在那兒扭頭看著窗外的天空。


    過了大約20分鍾,柳月匆匆進來了,到自己的座位坐下。


    我看了看柳月,今天的氣色不錯,嘴角緊緊抿著,卻掩飾不住一絲笑意,眼神也變得明亮起來。


    梅玲停止了打電話,劉飛也坐好,攤開記錄本,準備記錄。


    柳月開始說話:“各位,今天讓大家來,是要請大家看一段錄像……”


    說著,柳月從包裏掏出一盤錄像帶,走到牆角的電視櫃旁,打開電視機和錄像機,將錄像帶放進去,開始播放。


    梅玲和劉飛包括我都有些莫名,盯著屏幕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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