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英爵沒有回頭:“那是你自作多情。”


    “對,沒錯。”易小念自嘲地笑了笑:“求求你,不要再讓我自作多情下去可以嗎?”


    她的聲音不小,前排的保鏢和司機一定能夠聽得清楚,但是沒有一人回頭。


    有的時候,人隻是一個工具。


    易小念知道自己對於顧英爵來說也是一個工具,隻不過作用有點特殊,但是也正出於這份特殊,她才清楚絕對不能沉迷在對方營造的假象中,否則結果就是萬劫不複。


    對方沒有回應,她準備繼續說下去,顧英爵忽然抬手掐住了她的下巴,眼神冷酷至極,讓人感覺如墜冰窟。


    “我喜歡你,難道是令你痛苦的事情麽?”


    獅子被觸碰到了底線,怒吼著伸出爪子,再前進一步便是死路。


    易小念強忍著疼痛,點了點頭。


    果然,顧英爵的眼神又冷下來一分。


    “我很痛苦……如果你不喜歡我,我還可以自我安慰,可是如果你也喜歡我……”一顆淚珠從眼眶滾落,易小念哽咽說道:“既然不會和我結婚,就不要讓我誤會,求求你了。”


    熱淚沿著尖翹的下巴,流到顧英爵手背上,像是帶著難以忍受的溫度一般,燙的他縮回了手。


    “兩人之間的相處方式不是隻有結婚這一種。”


    易小念苦笑道:“那是對你而言,你從小家庭圓滿,幸福和睦,我唯一的願望卻是和自己喜歡的人組建一個家庭。”


    她仰起臉,像是禱告般虔誠:“如果我願意放棄一切,從此無條件服從你,你可以娶我嗎?”


    汽車上了高架,明亮的燈光照進車窗,顧英爵的側臉宛若神袛,又像是教堂裏麵,永遠不會給出回複的塑像。


    易小念沒有等待很久,因為沒過一會兒,顧英爵就認真地告訴了她:“不可以。”


    他頓了頓,又補充道:“以後希望不要再聽到你說這樣的話,認清自己的身份。”


    下巴上還帶著被掐出的紅腫指痕,易小念眼神黯淡下去,自嘲地笑了笑,縮回角落裏沒再開口。


    沉默一直持續到下車,顧英爵送她上樓,為她打開門,見易小念走進去之後,連句道別都沒有,便鎖上門離開了。


    易小念沒有來得及開燈,轉過頭,看見的便是冷冰冰的大門。


    認清自己的身份。


    顧英爵的話在耳邊響起,易小念慢慢蹲下身,抱著膝蓋小聲抽泣起來。


    助理的工作效率很高,次日上午便把顧英爵選中的衣服送了過來,購物袋堆滿客廳,而易小念坐在沙發上,連打開它們看一看的興致都沒有。


    接下來一連好幾天,顧英爵都沒有出現。


    不但他沒有出現,張曉畫那邊也沒有消息,明明已經過了和高利貸約定的日期,易小念很擔心,她是不是已經出了什麽意外,於是忐忑地打了電話過去。


    幸而電話很快就接通了,並且張曉畫的語氣聽起來還十分愉悅。


    “怎麽有空打電話給我了呀?”


    易小念心中一鬆,問:“他們沒有去找你嗎?”


    “是啊,我也奇怪呢,怎麽連點消息都沒有。”張曉畫頓了頓,問:“你和顧英爵怎麽樣了?”


    易小念猶豫了一下,說:“曉畫,不如我們還是逃走吧,我手裏雖然還沒有攢夠一百萬,但是足夠咱倆換個地方生活了。”


    電話那邊沉默了一會兒,張曉畫小心地問:“難道你們鬧矛盾了嗎?”


    易小念本來打算告訴她之前發生的事情,但是不知該如何開口,想了想,最後隻嗯了一聲。


    張曉畫深吸了口氣:“你真的想清楚了?顧英爵那麽厲害的一個人,離開的話,以後可再也沒有機會見麵了。”


    “想清楚了。”易小念小聲說:“反正還完錢也是要走的。”


    “那好吧,我尊重你的決定,我們在哪兒碰麵?”


    易小念讓她在醫院待著,等自己過去找她,兩人協商好以後便掛了電話。


    其實她沒想到張曉畫居然這麽簡單的就答應了,因為對方表現一向很積極,有一種抱定顧英爵大腿不動搖的氣勢,還以為要費很大的力氣才能說服她。


    不過這正好也說明,兩人在彼此心中都擁有著很重要的地位,她可以想都不想幫張曉畫承擔債務,張曉畫也可以放棄一切跟她走。


    易小念放下電話,從客廳小山般的紙袋中找出最結實的一個,往裏麵塞了幾件換洗衣物和日用品。


    她不準備回出租屋,而是直接去醫院找張曉畫,然後和她一起前往火車站。


    因為顧英爵如果發現她不見了,一定會派人去出租屋找的,回去隻會被抓個正著。


    裝好衣服後,易小念換上棉衣棉褲,用圍巾和帽子把頭臉包裹得嚴嚴實實,然後把視線投在床頭櫃上。


    床頭櫃的抽屜裏,放著三樣東西。


    避孕藥,避孕tao,還有銀行卡。


    沒有錢是活不下去的,易小念覺得自己沒用極了,既不能死心塌地的留下,又不能幹淨利落的走。


    這樣的她,顧英爵會看得上才怪。


    她打開抽屜,拿走了第三樣,把它裝進貼身口袋裏,然後提著紙袋來到了窗邊。


    小區是全封閉式的,治安很好,這一點不僅體現在高昂的物業費上,所有住戶都沒有裝防盜窗也是很好的說明。


    易小念推開窗戶往下看,樓下是柔軟整齊的草地,草地旁邊是碎石小路,不時有行人經過。


    她估算了一下高度,大約三四米,跳得時候再丟一點東西下去緩衝,應該不至於摔死人。


    易小念想好了計劃,關上窗戶。


    現在不是好時候,必須得等到天黑,才不容易被人發現。


    她靜靜地坐在窗邊等候,公寓裏除了她都是一堆死物,天色暗下以後,便成了重重陰影,毫無生氣。


    不知是不是由於太緊張了,易小念半點沒有想要吃晚飯的念頭,胃裏不停泛著酸水,惡心得要命。


    這幾天以來,她老是覺得頭暈無力,明明心裏很難受,卻一沾枕頭就睡著,白天也經常犯困。


    她用四個字來形容這種狀態,沒心沒肺。


    易小念把視線投向窗外,路上行人已經變得稀少。


    再等一等,十分鍾就好。


    za大廈,總裁辦公室外,助理拿著手機站在門邊焦急地等候著。


    顧英爵正在裏麵和合作企業的董事長洽談工作,因為項目規模很大,對於za十分重要,所以顧英爵嚴令沒有他的吩咐,任何人都不準進去打擾。


    過了很久,那位董事長終於從裏麵出來,助理對他打了個招呼,然後迫不及待地走進去。


    顧英爵還在埋頭看文件,見他神色匆匆,不悅地問:“有什麽事麽?”


    助理顧不得許多,把手機遞給他,屏幕上麵有一條字數不算多的短信,是張曉畫發來的。


    內容很簡單,顧英爵掃了一眼便知道發生了什麽。


    易小念要走了。


    不,嚴格來說,她算是違背約定,要逃走!


    顧英爵眼神變得冷酷起來,渾身散發出危險的氣息,將文件隨手一推,站起身吩咐道:“備車,去公寓!”


    那邊顧英爵離開za大廈,這邊易小念已經重新打開窗戶。


    寒風刺骨,路上空無一人。


    真的就這麽走了嗎?易小念忐忑地咽了咽口水,回頭看了客廳一眼。


    顧英爵是個非常周到的人,把所有一切都替她想好了,公寓裏要什麽有什麽,毫不誇張的說,她在這裏住一輩子都不會缺什麽東西。


    隻是他給予一切的同時,也奪走了最為重要的東西。


    自由。


    自由應該用同等價值的東西來換,比如希望,可是顧英爵並沒有給她,易小念很清楚這一點。


    她終於不再猶豫,轉過頭重新看向窗外。


    草地看起來近在咫尺,上麵還被她扔了不少厚實的冬被與地毯,如果不是力氣實在不夠,易小念甚至想把床墊都扔下去。


    她拎起紙袋,閉上眼,深吸一口氣。


    “跳!”


    話音出口的同時,整個人往前撲到,從窗口墜落。


    落地很快,僅在眨眼之間,易小念感受到了身下的草地,還沒來得及慶幸自己福大命大,小腹處突然湧出一股極其劇烈的疼痛感,她呻吟了一下,想站起來,不料眼前一黑,迅速失去了意識。


    住在一樓的人聽見了聲響,打電話給保安,保安不知出了什麽事,正想過去看看,卻有一個人速度比他更快。


    轎車從保安身邊開過,到達公寓樓下後,沒等車停穩,顧英爵就已經推門跳了下來。


    青綠色的草坪在夜裏變成了凝重的顏色,相比之下,躺在上麵穿著白色棉衣棉褲的嬌小身影就顯得格外刺眼。


    顧英爵還清楚的記得,那套衣服是前兩天,他帶著她在會所裏買的。


    當時她剛剛剪完頭發,笑容燦爛,眼神純澈。


    人生頭一次,顧英爵心中生出一股恐懼之感,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不敢上前。


    助理跟著下車,也看見了草地上的易小念,連忙跑過去一看,驚叫出聲:“血!”


    “還愣著做什麽?快去叫救護車!”


    顧英爵強迫自己鎮定下來,上前抱起易小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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