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淩琛結婚時的帝景苑別墅。


    鬧中取靜的黃金地段,自帶泳池花園果園的偏向於田園風格的別墅,將西方的多種元素融合在一起,狠狠的甩出夏微家別墅以及她曾經的家n條街。


    宋依依曾經住了三個月就被掃地出門,如今再次回到這裏,是不是一種諷刺。


    “太太……”


    一道遲疑的女聲打破了她的混沌,宋依依循聲辯去,竟是四年前的那個皮膚黝黑,張開嘴,露出潔白牙齒的少女花枝。


    一別經年。


    她恍然淚眼婆娑。


    她離開的時候她18如今有22了吧。


    花枝係著一塊圍兜,典型的女仆裝,配上幾乎沒白皙過的膚色,炯炯的眼睛,看上去有些滑稽,等到情緒平複走近了,她方改口,喉嚨裏極盡克製:“宋小姐,我帶你去看西西吧。”


    宋依依擦了擦眼睛裏的濕潤,穿過沒怎麽變樣的客廳,踏上台階,落到走廊上,花枝突然停下腳步,抱住了她,給了宋依依一個措手不及。


    她頓時熱淚滾滾:“怎麽當年不打聲招呼就走了……嚶嚶……”


    花枝在她肩頭委屈的像個小媳婦,不知道的以為她們是百合呢,鼻涕眼淚的濕了她半件上衣。花枝是她從勞務市場親自挑選的,鄴城鄉下來的,念了沒幾年書輟學,家裏有弟弟妹妹要養……記得當時她嫁過來,淩父淩母對她也是極好的,畢竟是落落大方的銀行家的千金,所以安排了別墅傭人。


    後來,她突遭變故,自身難保,怎麽會顧得上花枝。


    “淩琛對你倒是不錯。”那個時候,淩琛是挺嫌棄花枝的,長得又黑又瘦,諷刺她心機重,找個醜陋的傭人當陪襯。


    “是啊,淩先生他……不說了,我們去看看西西。”


    花枝欲言又止,領著宋依依去了一間布置得縈繞著粉紅氣息的公主房,宋依依心口像是被紮到了,這間嬰兒房曾經寄存著她對寶寶的全部幻想,如果她的孩子沒死……


    “西西,你看誰來了?”


    淩西一個人蹲在角落裏,漆黑處,小小的一團,任憑花枝喊了幾聲,不見回應。


    宋依依走過去,同樣蹲下身,伸出手,一點一點的輕撫上小女孩亂糟糟的發頂,剛開始她渾身劃過一絲電流般的顫栗,小身子抖動的厲害。


    “淩西,別怕,宋老師來了。”也許昨天晚上甚至是今天簽合同的時候,宋依依為了賭一口氣,她要證明自己並非淩琛口中的假仁假義……但是此刻見到淩西的模樣,內心的柔軟頃刻覆蓋了不甘,壁壘,心房大卸。


    淩西聽到了,緩緩轉過身,宋依依看見她的小臉瘦成了削尖,腦袋歪歪扭扭的掛在纖細的脖子上,就快掉下來似的,身上更是一抓一把軟骨頭,眼淚汪汪的望著她,頓時,她心疼的將她摟入了懷中。


    最近她的眼淚越發的不值錢,淚點也低,動不動就掉。


    一整天下來,宋依依什麽訓練都沒讓淩西做,就是陪著她,陪吃陪/睡午覺。好在小家夥沒有忘記她,第一天嘛,就當是重新開始,不著急說話什麽的。


    宋依依特別問了花枝,淩琛是不是住在帝景苑?花枝搖搖頭,表示淩先生工作比較忙,不常回來。而且淩西一般白天都去康複中心呆到晚上才由司機送回來。


    兩人聊的不多,時過境遷,物是人非,總歸是生分些了,熟絡起來需要一些時日。


    夜晚。


    別墅裏燈火透過窗紗,折射出橙黃色的朦朧光暈,偌大的室內多了幾分人氣。


    淩琛自披星戴月般來,玄關處換了鞋,悄無聲息的落在二樓虛掩著的房間門口,峻拔的身高似要頂到門板,正好花枝過來,一臉誠惶誠恐,卻聽到他問:“西西今天怎麽樣?”


    眉眼寒霜,目露審視。


    花枝對淩琛固然敬畏,今天的話出了口便如失了分寸一般,喋喋不休,如數家珍:“今天太——依依姐給她喂的食物和水果都吃了一些,她們還一起去花園裏散步曬太陽,手牽著手,雖然沒有笑玩的可開心了……不過大小便還是拉身上了,他們兩個人一起睡的午覺,把依依姐的裙子也給尿濕了……哈哈……”


    花枝樂嗬嗬,笑得沒心沒肺,淩琛敏感的捕捉到其中的幾個字眼,眼光陡然深銳起來,冷漠的打斷她的話:“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花枝捂住嘴巴,噤若寒蟬,不知道自己又說錯什麽話了。她對雇傭自己的老板感情太複雜了,首先痛恨淩琛對宋依依的始亂終棄,還跟別的亂七八糟的女人有了私生女,後來淩西送來了,小家夥得了病太可憐,不知不覺就同情了私生女,眼下依依姐回來照顧私生女,怎麽就那麽驚悚別扭呢?


    這不是明擺著埋汰人麽。


    花枝敢怒不敢言,誰讓自己是傭人,淩琛是衣食父母,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


    淩琛目光所及,虛掩著的縫隙中,是女人和孩子的睡顏。


    粉紅色的窗幔中,柔軟的公主床上,淩西依偎在宋依依的腋下,蜷縮著身子,像是在汲取她身上的溫度,小身子上橫著一條細細的手臂,如枝蔓一般,呈保護的架勢。


    宋依依的五官在昏黃的光暈下,柔和,朦朧,此刻偽善的模樣究竟是在演戲,還是發自內心?


    一方麵覺得宋依依不會真心對待淩西,一方麵又找不到其他合適的對象。


    思忖的雙眼對上了一雙戒備敵視的星眸。


    宋依依醒了。


    如此厚重嚴密的關注,若她還睡得著就奇怪了,從門口細細密密的說話聲,宋依依便有所察覺。


    她躡手躡腳的起床,宿命般的走近,淩琛冷冷的命令:“跟我來。”


    她攏緊了棉質睡衣,亦步亦趨的跟著去了書房。


    一進入,就聽到他夾槍帶棒的嘲諷:“宋依依,你倒是容易進入狀態,昨天堅貞不屈的不肯答應,今天籠絡人心的本事不錯。”


    他脫掉外套,幾縷煩躁的解開領結,不知道為什麽,就是看她不爽。


    宋依依哪裏會聽不出來,繃住表情道:“淩先生說的是,我拿了您的錢,自然是要給您辦事的。人生如戲,全靠演技,隻要你女兒受用就行,是吧?”


    赤條條的挑釁,這個女人果然是膽肥了……淩琛眸黑沉,怒氣壓了壓,“宋依依,你給我記住,淩西如果有任何的閃失,我不會對你手軟的!現在,馬上消失!”


    宋依依張了張唇瓣,沒有說話。繼續圍繞著爭論同一個話題,實在是膩煩,不如眼不見為淨。


    “記住你自己的身份,別以為淩西信任你,便妄想重新回到淩太太的身份,那就是癡人說夢,不自量力了。”她退出去的時候,淩琛耳提麵命的警告著。


    宋依依未轉身,唇瓣揚起一抹淡諷:“淩先生多慮了,同一棵歪脖子樹,我不會吊兩次的。”


    隨意,釋然,漫不經心。


    淩琛雖然挺不耐煩女人們一個個獻殷勤的,欲拒還迎引起注意的也見得多了,但宋依依這般明確的劃清界限表示厭惡的,是頭一遭。更別提,從前,她是迷戀大軍中的一員。


    男人的虛榮心跟理智不衝突。


    淩琛出了書房,步下樓梯,衣帶當風,氣質峻拔清潤。


    “先生慢走,開車小心。”


    花枝恭恭敬敬的迎在一邊,嘴裏似乎塞著一個飯團。


    雖然沒有明著笑出來,以淩琛敏銳的觀察力,停下腳步,掀開眼簾,意味不明問:“怎麽,我離開你很高興?”


    聞言花枝的頭搖得像撥浪鼓,兩隻手掌賣力否認,“沒有,沒有,隻是先生在這邊很少留宿,我以為……”


    花枝心虛使然,默念:趕快走,趕快走,你多留一會兒,大家都沒好日子過。


    花枝本來挺想撮合宋依依和淩琛的,被宋依依斷然拒絕,淩琛這個絕情絕義的花心大蘿卜,確實配不上依依姐。


    “你以為什麽?”淩琛的火起的無根無憑,森然冷酷,“花枝,你別忘了,這裏是誰的地盤?你是誰的傭人?她才來了一天你就被她洗腦了嗎?”


    “我不敢,沒有忘記。”


    “準備好主臥室,我要休息。”


    “好,先生。”


    今夜頗不寧靜。


    韓斌前腳喝了一通酒,醉醺醺的從夜場回來,客廳裏歪瓜裂棗鼻青臉腫的站了齊刷刷一排,哭喊著給他們做主,雖然調查出來是淩琛動的手,幾個沒膽子報複啊,隻能找韓斌訴苦。


    “斌哥,我們就是想教訓教訓宋依依這個臭娘們,給您出出氣,哪裏想到……”


    韓斌酒醒了大半,揪住說話那人的領子,眼露狠厲,語氣急促:“你們把宋依依怎麽了?”


    那人巍顫顫的:“沒,還沒來得及做什麽!”


    韓斌麵容複雜的鬆開,眉心劃過一記陰霾,人直接摔到了地上,疼得齜牙咧嘴。


    原來這幫沒眼色的手下跑去警告宋依依還被淩琛給救了,韓斌這兩天腦子裏想的都是宋依依,對著波大腰細的美女完全提不起一點興致,日了鬼了,是中了女人的毒了麽?


    他韓斌在鄴城要風得風要雨得雨,把宋依依弄來直接上了也不是不可以,但心裏邊就是壓著一股氣,非要這女人服服帖帖的叫他老公才舒坦。


    這個念頭一起,連他自己都怕了。


    有人問:“斌哥,您不會真稀罕那女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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