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弄堂裏的威脅


    素瑤家住在前客堂,也算是石庫門弄堂裏比較大的地方,但也就隻有20多平米,素瑤沒有出嫁時,一家五口就擠住在這狹小的房子裏,毫無隱私可言,她小時最大的夢想,就是擁有一間屬於自己的房間。


    他們家為了不和鄰居湊和,連燒飯都不在外麵燒,而是用了個煤爐在家裏自己燒,在這狹小陰暗充滿著潮濕氣的房子裏,壓縮了素瑤的整個童年。


    素瑤的家除了擺大床的那邊能看到牆麵,其他的地方,根本看不到牆麵,其餘的地方都搭著隔板的。


    就在大床邊沿牆放一排東西,所有的東西都放在上麵,一直堆到天花板,看上去像是個髒髒亂亂的垃圾場。


    趙雯麗來過一次他們家,進門以後,連杯水都沒喝,就捂著鼻子跑了老遠,嫌棄的說,“素瑤這種最底層的上海人,怎麽配得上他樣樣優秀的兒子,他們家真是倒了黴,娶了個市井小民家的女兒。”


    盡管趙雯麗總是對親家滿臉嫌棄,橫眉冷眼。


    平日都端著一副高高在上的架子,但素瑤的家人卻從來都是笑臉相迎,恭維討好,畢竟素瑤能嫁給楊家這種條件,他們家算是上輩子是燒了高香,心想他們以後的日子,也會能得到點幫襯,有個都是公務員的親家,臉上也有麵子,讓周圍的鄰居羨慕。


    楊銘佑沒有來,薛雅琴一臉失落的嘮叨著素瑤,“銘佑不來,你也不知道說一聲,害我白做了這麽一大桌子菜。”


    素瑤忍不住抗議道:“媽,他是您女婿,我才是您親閨女,您怎麽總是對他那麽好。”


    薛雅琴摘下掛在脖子上的圍裙,隨手搭到了椅子上,屋子裏太暗,她拉了下閉火,打開了白熾燈。


    “銘佑上個月還給了五百塊錢,再瞅瞅你,每次都不幫往家裏拿錢,你工資現在也好幾千塊,就不知道想想你媽你爸還有你弟弟,你姐姐那天來還給我買了件羊絨衫,我一看價簽,七八百塊嘞。”


    楊銘佑對素瑤吝嗇,但是在薛雅琴眼裏,她的女婿一直都很慷慨,總是給她三百五百的塞錢。


    隻是她不知道,這點錢對楊銘佑來說,根本就是幾毛幾塊,而且楊銘佑總是在家裏,動不動就借著話頭,說素瑤家一家子的小市民,幾百塊就能給打發的樂嗬嗬的。


    素瑤不想談錢,她岔開話頭,“怎麽就您自己在家,我爸還有小西呢。”


    “今天又不是周末,小西在學校,你爸和你秋叔喝酒去了,指不定幾點回來。”


    素瑤“哦”了一聲,繼續埋頭吃飯,她和薛雅琴母女倆之間,從來沒有太多的話,大多數時間都在沉默。


    薛雅琴大概把所有的話,都跟她姐姐素梅和弟弟素西說了吧。


    老人有句話常說,家裏有三個孩子,老二一定會是最受冷落的一個,爹不疼,媽不愛。


    在家裏也就這20多平米的小房子,素瑤也是最沒有存在感的那個。


    她的記憶裏,爸媽從來都是把好吃的先分給素梅和素西,到了她這兒,也就隻能吃他們剩下的。


    臨走前,素瑤給薛雅琴留了八百塊錢,讓她去買衣服,薛雅琴這才沒有再給素瑤冷臉子看,笑逐顏開地說,“還是養閨女好,總是想著自己的媽。”


    素瑤雖然家裏的經濟條件不好,但薛雅琴也不是個會過日子的人,這些年家裏大部分的錢,都被薛雅琴用在了一身的行頭上,虛榮心很強的薛雅琴總是願意跟弄堂裏的阿姨們攀比。


    素瑤一直勸薛雅琴這樣折騰沒勁,如果要是真有錢,早就搬出弄堂了,何必跟這裏的老大媽較勁,不是今天買了件新旗袍,就是昨天買了個金耳釘……


    素瑤這人嘴笨說話不中聽,這麽說話,薛雅琴當然不太高興,她就開始罵素瑤,要是她爭點氣,他們家早就搬出去了,何苦大冬天還要下樓,跟人家搶一個廁所。


    素瑤心裏委屈,她才二十多歲,又沒有什麽太大能耐,怎麽可能在上海寸土寸金的地方買的起房,別說是房子了,她就連個廁所都買不起。


    況且,薛雅琴怎麽就隻會嘮叨她,她又不是獨生子女,不是還有素梅和素西,那兩個寶貝疙瘩,一直被她寵上天了,逢人就誇,自己的大女兒和小兒子優秀,再走就是自己的二女婿,唯獨就不提她。


    先不說素西,大學還沒有畢業,現在還指望著家裏每個月給生活費。


    單說素梅比她大三歲,又是在銀行工作,收入比她高了兩三倍,要買房,怎麽也得是素梅先出馬啊。


    從家裏出來,弄堂口大油桶做成的大餅爐裏,散發著誘人的香味,粢飯糕在熱油鍋裏滋滋地翻滾著,在這裏賣了幾十年粢飯糕的李婆,今天快要到八點鍾了,她還沒有收攤。


    素瑤因為不願意聽薛雅琴嘮叨錢,在家也沒有吃幾口飯,肚子還是很餓,她從包裏掏出零錢,“李婆,給我裝塊粢飯糕。”


    李婆看到是素瑤,熱絡道:“素瑤啊,你可有些日子沒回來了,每次都要花錢,就不能讓李婆請你吃塊粢飯糕,你這孩子啊……”


    素瑤笑著說:“工作有些忙,今天才抽空回來看看。”


    “這麽巧。”手裏握著粢飯糕的素瑤,聽到這道低沉的男聲,粢飯糕差點掉在了地上,素瑤不得不佩服霍淺的本事,他好像隨時就會出現在她的身邊,懷疑他是不是修煉了一身的奇門遁甲。


    李婆抬眼看著霍淺,從這穿衣打扮上,一看就不是他們弄堂裏的人。


    她問素瑤說:“素瑤,這是你朋友啊。”


    素瑤勉強的點了下頭,“李婆,他是我同事。”


    李婆聽到霍淺是素瑤的同事,很熱情地從大餅爐裏撿出了一塊粢飯糕,“呐,小夥子,你不嫌棄的話,嚐嚐我老太婆的手藝。”


    霍淺從西褲口袋裏掏出錢夾,準備付錢,卻被李婆給攔住開始跟霍淺回憶說:“你是素瑤的同事,就不收錢了,這丫頭是我看著長大的,從小就看她有出息,結果還真被我看準了,不僅考上了大學,還找了個那麽優秀的老公,我們弄堂裏,不知道多少的小年輕都羨慕素瑤嫁的好……”


    素瑤打斷了還要繼續說下去的李婆,她這點出息,在霍淺眼裏不就是個笑話。


    霍淺聽到李婆提素瑤的老公,格外的刺耳,沉默的沒有開口。


    霍淺還是第一次到弄堂,


    抬頭看到幽暗的木窗裏地橫出幾根晾衣杆,衣杆上掛滿各種顏色衣服,仿佛掛滿了彩旗。


    不遠處還有一家理發店,這麽冷的天氣,理發店的師傅坐在外麵老虎灶旁,守著呼呼冒著蒸汽的爐灶,慢悠悠喝著白瓷茶壺裏的茶,吐著煙圈。


    霍淺點了支煙,問和她並肩走著的素瑤,“你家人住在這裏?”


    素瑤點了下頭,又質問著他,“嗯,霍淺你是不是在跟蹤我。”


    “沒有,我隻是去工地視察,想著附近就是弄堂,來這裏走走罷了,沒想到在這兒碰到你,你說這算不算緣分。”霍淺並沒有騙素瑤,今天的巧合,他的確有些意外。


    素瑤不信,她和霍淺撇清著關係,“霍總,我沒有時間跟您糾纏,我要走了。”


    弄堂最轉角的角落裏,連盞燈泡都沒有,黑漆漆的夜路下,兩人這麽並肩的走著,霍淺拉住了素瑤的手,平日在公司裏不苟言笑的獨裁者,此時竟帶著幾乎算是祈求的口吻,“能不能陪陪我。”


    素瑤帶著沁香的頭發味道,讓霍淺一陣迷惑。


    素瑤用力的想要甩開霍淺的手,無奈霍淺的力氣太大,她根本掙紮不過。


    “霍淺,你放手。”氣急敗壞的素瑤,終於叫出了霍淺的名字。


    霍淺將唇貼在素瑤的耳邊,薄唇微啟,灼熱的氣息呼進,撩撥著素瑤,“你的老公是不是叫楊銘佑?”


    素瑤從霍淺嘴裏聽到楊銘佑的名字,這個男人,比她想象中的還要可怕。


    素瑤有些急了,“你問這個做什麽。”


    霍淺輕咬著素瑤小巧的耳垂,“我好像記得,你老公應該是在我的公司上班,你想想,他如果失業了,或者知道自己的老婆背著他和自己的老板上床,他該是什麽樣的心情。”


    “你無恥”素瑤萬萬沒想到,霍淺對他好似動了真格,這麽下流的威逼的手段,他都能用的出來,如果楊銘佑失業,他丟了那份引以為傲的工作,素瑤想象的到,這對楊銘佑來說無疑是致命的打擊。


    楊銘佑本來就心高氣傲,如果被公司解雇,他哪還能抬得起頭。


    素瑤轉身用憎恨的目光看著霍淺,“你到底想怎麽樣?”霍淺之前在她心裏所建立的好感,蕩然無存。


    霍淺目光清冷,“很簡單,離婚。”離婚這兩個字,在他口中說的竟是那麽的隨便。


    看著軟弱骨子裏卻很倔強的素瑤,斬釘截鐵地拋下這四個字,“除非我死。”


    霍淺看的出,素瑤就像是一塊頑固不化的石頭,就算是他心急,也無可奈何,必須一步步的慢慢來,他暫且妥帖說,“如果現在不離婚也可以,但是以後無論我說什麽你都要去做,要麽,你可以為你老公的前途默哀了。”


    使出這麽卑劣的手段,霍淺無可奈何,他最痛恨別人的威脅,但是在商場上,他威脅別人的手段卻不計其數,沒想到現在用到了女人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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