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糖呆了半晌,銀行近千萬的貸款不還,每天利滾利就會滾走一個單間的房價,的確是座沉重的大山。


    員工們的薪水更不能拖欠,一旦拖欠就會在同行中造成惡劣的口碑和不良的信譽,以後想要東山再起,更是山水險惡,困難重重。


    可是,這些都需要錢。


    唐糖愁得不行,問:“你打算怎麽辦?”


    “我想把叔叔置的不動產全賣了應該勉強夠還銀行的貸款,至於員工的錢我再另想辦法。等把拖欠他們的薪水發下去之後,直截了當告訴他們公司麵臨的困境,如果願意留下來,可能短時間領不到薪水,如果要離開,我盡我的力量給他們每人一點失業補償金。”


    唐糖仔細地把他的話在心裏分析了一遍,驚問道:“你準備把爸爸的公司繼續開下去嗎?”


    “當然!”少年的眼裏流露出自信,燃燒著希望。


    “經營公司又不是過家家,爸爸那麽謹慎的一個人都栽了一個大跟頭,你什麽都不懂……”唐糖雖然沒有把話說完,但是擔憂之情已經溢於言表。


    “不會怕什麽,叔叔雖然病了起不了床,但還是可以運籌帷幄指點我的。至於摔跟頭,爬起來就好。”夏夜一副對未來無限憧憬,敢闖敢拚的樣子,他身上似有一種看不見的光芒四射開來。


    唐糖覺得經營一個公司不會那麽簡單,但她不忍心潑他冷水,笑著祝他馬到成功。


    接下去的事情便按著夏夜設想的去做。


    連唐糖家現在住的,老爸一共投資了五套房產,其中有三套竟然是指名留給唐糖的。


    因為唐糖是三個孩子中最笨又體弱多病的一個,爸爸最擔心的就是她的未來,怕她以後生活艱難,所以給予的物質更多。


    這讓唐糖感動不已,她一直以為老爸眼裏心上都沒有她,隻不過因為血緣的關係,迫不得已“收留”在自己身邊,沒想到他對她沉默的父愛竟然這麽深沉!而自己卻對他總有陌生感,因而疏離,不大肯叫他。


    簽訂賣房合同的時候,唐糖差點哭得昏厥過去,想到自己曾那麽冷淡地對待過自己的老爸,而老爸從未因此生過自己的氣,甚至疼自己比他的其他孩子更多,就自責不已。


    賣完房子後一家人搬到了唐糖外婆的舊居。


    那所房子原本是租界,外國人設計的房子客廳大、房間大,什麽都大,再加上之前唐爸爸為了唐糖和小暖在一起的最後日子能住的舒服,花錢讓房子煥然一新,現在一家人搬進去,隻用把一間被外婆當作儲藏間的房間清理出來,住進去也算的上舒適——雖然跟他們賣掉的複式樓不能相提並論,但對於落魄的一家人已經足夠,特別是院子裏的花草更適合生病的老爸坐在輪椅上修修剪剪、怡情養性、放鬆身心。


    隻是唐糖很怕看那些花花草草,每看一眼就莫名的想落淚,總覺得胸口生疼生疼的,也不知為了什麽——大概是勾起了對外婆的懷念


    正如夏夜估計的一樣,賣房的錢還了銀行的貸款的錢後所剩無幾,但是比夏夜預料的又好一些,勉強發出了公司所有員工的薪水還有失業補償金。


    當夏夜代表唐爸爸向全體員工闡明了公司現在麵臨的巨大困難後,幾乎所有人都領了失業金卷鋪蓋走人了。


    不是唐糖的爸爸平日裏做人不厚道,而是現實太殘酷太強大,他們要生活花錢的地方實在太多了,他們有心想幫夏夜一把,卻心有餘而力不足。


    但仍有十幾名員工留了下來,他們大多是剛參加工作的大學生,他們之所以肯留下絕大多數是被夏夜身上那股不認輸的光華所吸引。


    這樣一來,千金散盡,老爸連後期治療的錢都沒有著落,更惶論全家的生活費了。


    夏夜將小徐洗劫一空,也隻借到幾千抉錢,勉強可以支撐唐爸爸的醫療費,其他的錢得另想辦法。


    唐糖自告奮勇她去向親戚們借錢,夏夜不肯,怕她受委屈,誰都知道借錢是件傷自尊的事,不僅要看人臉色,還要熱臉貼別人的冷屁股。


    可是唐糖振振有詞:“什麽熱臉貼冷屁股?嘖嘖,真難聽,那是你才會遇到的不幸遭遇。你跟我爸我媽兩邊的親戚沒有任何血緣上的聯係,別人不幫你情有可緣,可是我出馬呢,他們不看僧麵看佛麵,多少也要借一點給我,以少積多,先度過難關再說。”


    夏夜拗不過她,隻得隨她去了。


    於是唐糖抽了個不補課的星期天挨家挨戶地去借錢。


    雖然在借錢前唐糖已經做足了心理準備,可是真正去落實的時候,那份屈辱比她想像的還要難以承受。


    媽媽是獨女,隻有遠親,平日來往少,所以媽媽那邊的親戚唐糖直接放棄了。


    爸爸這邊的親戚見到唐糖大小姐頭一次光臨大駕,全都清一色擺出“我家歡迎您”的友好姿態,甚至體貼入微地問她是喜歡吃酒店還是喜歡吃家常,他們好為她接風洗塵準備晚飯。


    可是一聽到唐糖吞吞吐吐地說明來意,絕大多數親戚就呼天搶地喊窮,有的說的聲淚俱下,就差反過來對著唐糖磕頭要幾個救濟。


    更有幾個極品差點當場拍桌子翻臉,放狗逐客了,冷言冷語地說,她家有錢的時候她繼母的眼睛長在天靈蓋上,從不拿正眼瞟他們一眼,不知道多麽趾高氣昂,就是過年給他們家小孩發紅包時那態度、那嘴臉就像打發叫花子,現在終於看見她落難了,他們看笑話還來不及,怎麽可能出手幫她們家!


    唐糖抱定了必須借到錢的決心,不管在哪一家,不管別人是什麽態度,反正像個罪人一樣,沉默地低著頭坐在沙發上死也不挪窩,擺出一副借不到錢誓不歸家的架式,那些各色親戚敗下陣來,或多或少借她一些,晚上街燈璀璨的時候唐糖的雙肩包裏已經裝了好幾萬塊錢了。


    她把雙肩包反背到胸前,用一雙手緊緊地護著,這幾萬塊錢承載著他們一家人太多的希望。


    先不說能解決她們家生活費都沒有了的燃眉困境,說不定夏夜還可借這幾萬塊錢讓爸爸的公司逆轉呢?


    寧笑白頭翁,莫欺少年窮,隻要年輕,隻要有一腔熱血,一切皆有可能,何況夏夜還那麽聰明!


    但是一想到剛才從親戚家出來時,他們故意說給她聽的話,借給她的錢就當喂狗了,有去無回的,她的心還是沉甸甸地難過的想哭。


    唐糖長長地呼了口氣,忍住了眼淚,為了慶祝自己旗開得勝,她一路唱著歌往家裏走。


    她想她做的對,這種求爹爹告奶奶沒尊言的事她身為女孩子去做比夏夜這個頂天立地的少年郎去做更合適。


    男兒膝下有黃金,怎麽能隨便給人曲膝弓腰,她一個女孩兒家,膝下什麽也沒有,也就無所謂顏麵盡失了。


    雖然她這樣不停地安慰自己,大概是嘴裏唱的是首憂傷的歌,她還是忽然不能自持地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失聲痛哭,引得路人紛紛側目。


    忽然一隻強有力的胳膊一把將她攬在懷裏,把她的小腦袋按在自己的胸前,耳邊響聲夏夜的低語聲:“對不起,讓你受委屈了。”


    唐糖哭得說不出話來,眼前這個懷抱這麽溫暖,是她的依靠,她卸下全副武裝躲在裏麵哭了個痛快,這才從夏夜的懷裏出來,低著頭有些不好意思,很小聲地說:“我不是委屈,是有一點點想起某個故人。”


    夏夜的臉色瞬間凝重,他牽著她的手往回走,目光悠遠又空洞。


    回到家裏,唐糖從背包裏倒出錢來,一筆一筆地數著,這一遝是借誰家的,那一摞又是借誰家的,她一一記在筆記本上,等以後不管有沒有錢,就是砸鍋賣鐵她也要還人家!


    她絕不會人窮誌短!


    阿姨很高興,自從嫁給唐糖的爸爸後,這麽多年她已過慣了大手大腳的日子,這段時間她買個菜都捉襟見肘,現在總算可以大把花錢了。


    她剛一流露出這種想法,還沒等坐在輪椅上的唐爸爸口齒不清地批評她,夏夜已經氣得青筋直爆,眼睛瞪得銅鈴大,一副要吃人的模樣衝著他老媽咆哮:“你隻知道花錢!你知不知道唐糖借回這些錢遭了多少冷言冷語,受了多少委屈!你也不看看叔叔治病還要錢,唐心長身體也要加強營養,你是怎麽為人妻為人母的!”


    阿姨本來就有點怕夏夜,現在更是被他吼得縮頭縮腦,樣子很可憐。


    唐糖忙說:“咱們都耐著性子等一等,等小夜把這些錢拿去經營公司,一定會很快賺到錢的,到時大家又可以想買什麽就買什麽了。”


    “真的嗎?”一直被哥哥嚇到的唐心終於雀躍著拉住唐糖的衣袖說:“我想要一個搖控飛機。”


    “當然可以。”唐糖笑著答道。


    夏夜從那些錢裏抽出了一千塊錢給他老媽:“這是生活費,你先拿著,一定要省著花,記得給唐心、唐糖還有叔叔加強營養,我和你就吃差一些吧。”


    “憑什麽我要補,你是不是想讓我長成胖子?不行,你和阿姨吃什麽我就吃什麽!”唐糖抗議道。


    夏夜無奈地看著她:“你手術過去沒滿一個月,身體還太虛弱……”


    “哪有虛弱了?我現在已經不用再吃各種各樣的藥了,也不需要躺在那冰涼的ct機上,忐忑不安地等待自己的命運,我已經痊愈很久了,怎麽會虛弱呢?”唐糖伶牙俐齒地反駁。


    她把阿姨手裏的十張紅鈔票抽出八張捏在自己手裏,全家人都奇怪地看著她,不知道她想幹嘛。


    “還有啊,小夜要讀書又要打理爸爸的公司,時間一定不夠用,家教和培訓老師肯定幹不了了,家裏更沒收入了,所以我決定賺錢養家!”


    “你!”全家人瞪圓了眼睛不可置信的話。


    “唐糖,你是不是想退學?我可不讚成。”夏夜嚴正申明。


    “我沒有想過要退學,我在想,反正我報考的是藝術類高考,文化課分數早就過了,也就沒有必要上晚自習了——本來我們班報考藝術類和體育專業的隻要文化課已經過線的都沒來上晚自習。我完全可以趁著晚自習擺地攤賺錢,一個晚上也能賺個一百多塊吧。”


    她目光堅定地看著夏夜:“小夜,我們倆個分工,你想辦法重振老爸的公司,我把這個家撐起來,你敢不敢接受這個挑戰?”


    “我怎麽不敢?就怕你太辛苦了!”


    “為自己的家人沒有什麽辛苦不辛苦的,就這麽說定了,阿姨,我每天晚上會交給你第二天的家用的,這八百塊錢就給我做進貨的本錢吧。”


    第二天唐糖早上五點鍾就起床了,她必須在上學之前把貨進回來下午放學的時候好擺地攤。


    在路上,為了省錢,她隻買了兩個饅頭充饑,便匆匆趕到了漢正街小商品市場。


    因為有許多生意人怕壓貨,都是當天進貨當天賣,再加上周邊小城市、小縣城的生意人也趕早在這裏進貨,然後搶在早上九點鍾趕回去開店營業,所以漢正街所有的批發市場為了順應進貨的生意人,清晨五點就開門做生意了。


    這個時候是漢正街一天最擁擠最繁忙的時刻。


    唐糖還是決定做飾品生意。


    這個生意本小利大,而且進的貨她自己能提得動——以後夏夜要為老爸的公司會絞盡腦汁地奮鬥,肯定會很辛苦,自己不能再像以前像個大小姐似的,進個貨還帶個跟班,要學會獨擋一麵。


    唐糖很快就進好貨往回趕。


    此時的漢正街人聲鼎沸,擁擠不堪。


    特別是那些力氣大的驚人的扁擔為了多拉幾趟貨多點收入,拉著鐵質的板車爭分奪秒,一邊嘴裏不停地大叫:“擦油!擦油!”,一邊腳下絲毫不減速地橫衝直撞地衝了過來。


    在江城說“擦油”比“借過”要管用得多,說後者別人不一定讓路,但是一說“擦油”路人會飛快的讓路,因為擔心有油擦到自己身上,那身上的衣服都被油汙了,隻有認倒楣扔掉了事。


    所以唐糖隻要一聽到背後有“擦油”的叫聲,就立刻往路旁的店裏鑽,先避開那些扁擔的鋒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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