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糖心頭狠狠一震,飛快地轉過身來,拿著木棍的手始終背在身後。


    她看見,顧昔年站在一彎新月之下,月色清冷幹淨,照在顧昔年的臉上。


    唐糖歪著腦袋,微蹙著眉,將眼睛稍稍眯起,認真仔細地打量著眼前的這個瘦削偏矮的男生,漸漸的,一雙靈動的眼眸裏充滿了不可思議。


    是的,她的確難以置信,她曾經再怎麽年幼無知也不可能不應該喜歡上眼前這個陰險毒辣、長相猥瑣的男生啊。


    從他的身上散發出來的那種卑鄙、齷齪、虛偽的氣息是那麽叫人反胃惡心!


    顧昔年卻是一副守得雲開見月明的欣喜模樣:“唐糖,你總算肯見我了!”


    “是啊!”唐糖強忍住想要嘔吐的衝動,挑眉平靜地說:“因為,我想要你死。”


    顧昔年以為她在說笑,嘴角甚至已經微微勾起。


    唐糖忽然從背後抽出木棍,雙手抓牢,高舉過頭,一躍而起,向他的天靈蓋砸去!


    她寬大的條紋狀病號服迎風飄展,如下凡的仙子。


    顧昔年猝不及防,慌亂之中伸出一條胳膊去擋。


    木棍打在手臂上,讓他痛徹心屝,也打出了他掩藏的很好的殘暴。


    他一臉狠戾地一腳踢向唐糖的腹部,唐糖仗著身輕體軟,一手抓住一根楊柳枝用力蕩去,在空中鬆手,抓住另一棵楊柳柔韌的枝條,蕩到顧昔年的背後才落下。


    顧昔年一腳落空,踢在了一棵碗口粗的楊柳樹上,那棵楊柳樹被踢得連根倒地。


    唐糖並沒有表現出一絲一毫的吃驚,這才是顧昔年對她的真實嘴臉,如果她不肯乖乖地做他的小女仆,不聽命於她,他就會這麽凶殘地對待她,一腳踹斷她的腸子,踹死她!


    唐糖趁顧昔年來不及轉身之際,使出全身的力氣將木棍砸在他的背上。


    這一次顧昔年沒有躲掉,被砸翻在地。


    唐糖根本就不給他反擊的機會,一棍接一棍用力抽在他的身上,嘴裏大叫著:“去死吧!”


    顧昔年一麵抱住頭,一麵伺機尋找反撲的機會,一麵分散唐糖的意誌,吼叫道:“唐糖!我這麽喜歡你,你怎麽可以這麽對我?”


    唐糖最痛恨的就是他這一點,對她做了那麽多喪心病狂的事卻偏偏要裝癡情,她像一隻發怒的小獅子,一棍重重抽在顧昔年的嘴巴上,怒吼道:“打爛你這張顛倒黑白、花言巧語的嘴,看你以後還怎麽騙人!”


    立時打得他滿嘴是血,唇開肉裂,牙齒飛出去好幾顆。


    顧昔年痛得慘叫一聲,滾到唐糖的腳邊,伸手把她的腳用力一拉,唐糖重心不穩,眼看要跌倒,她急中生智,向顧昔年身上倒去,伸出一雙小爪子不顧一切地向他的臉上、眼睛狠命的抓去,如果抓瞎他就是賺到了!


    對付這種狼心狗肺、蛇蠍心腸的人不必心慈手軟!


    顧昔年拚命反抗,兩個人展開了肉博戰。


    唐糖這次抱著同歸於盡的信念而戰,雖然顧昔年是男生,一時之間卻根本不能逆轉,被唐糖壓在在身下又抓又咬,處於劣勢。


    他心裏忽然有些駭怕,唐糖一點也不念舊情,像瘋了一樣對他痛下殺手,他真怕就這麽白白送了命!


    他的手在地上亂摸,終於摸到一塊堅硬的石頭,立刻朝唐糖的後腦勺砸去。


    他本就是極其殘忍又有心計的人,知道唐糖後腦手術過,這一石砸下去一定叫她當場斃命!


    眼看那塊石頭要砸在唐糖的頭上了,不知從哪裏衝出一隻黑貓來,一躍而起,死死咬住他的手腕,尖利的牙齒完全刺進了他的肉裏麵,痛得他慘叫不止,手一鬆,石塊掉落。


    唐糖又驚又喜的叫了聲:“小黑子!”


    忽覺腦袋痛得幾乎要裂開了,她兩眼一黑,暈了過去。


    顧昔年大喜,全力以赴對付小黑子。


    但是小黑子相當靈活,騰躍跳動,牙尖爪利,人貓大戰,不一會兒顧昔年的衣服就成了一條條的爛布條,就連鼻子耳朵都被小黑子咬掉了好幾塊。


    顧昔年終於支持不住,暈了過去。


    小黑子喵嗚一聲,就地一滾,幻化成了小暖。


    他撲到唐糖身邊,小心地把她抱在了懷裏,輕聲呼喚:“唐糖!唐糖!”


    唐糖沒有任何反應。


    小暖戴著戒指的手與唐糖的一隻冰冷的小手十指相扣,閉上眼,微蹙著眉,表情凝重,似乎很用力的樣子。


    忽然由戒指裏漸漸放射出柔和的金色的光,光圈越來越粗,將他和唐糖包裹在其中……


    夏夜在醫院裏找不到唐糖,心急如焚的時候,忽然聽到小暖的聲音在腦海裏突兀地響起:“唐糖危險,東湖,快來!”


    夏夜無暇細想個中的奧秘,一顆心全被唐糖的安危占據,風摯電馳般趕到了東湖,恰好看到了光圈裏的小暖和唐糖。


    他停住腳步,屏息凝神,生怕驚動了他倆。


    他驟然瞪大眼睛,看見那些光慢慢進入了唐糖的腦子裏。


    直至一切恢複正常,夏夜才小心翼翼地走過去,看見小暖累得似乎要隨時暈過去一樣,他氣若遊絲地對他說:“快帶唐糖去醫院!”


    夏夜趕緊從他懷裏抱起唐糖,問:“你還能堅持住嗎?”


    少年疲憊不堪地閉了閉眼,說:“我沒事。”


    夏夜雖然擔心他,但是更擔心懷裏的唐糖。


    他知道現在是爭分奪秒的關鍵時刻,不敢遲疑,抱著唐糖往東湖大門跑去,但實在不放心小暖,忍不住回過頭去,整個人一下子像遭了雷劈一樣一動不動。


    小暖不見了!


    他的心像被誰用手猛烈地攥緊,痛得他無法呼吸,小暖就這麽不見了?!


    忽然腳下傳來一聲微弱的貓叫,夏夜低頭看到了小黑子。


    他悲喜交加地把萎靡不振的小黑子也抱到懷裏,一邊跑一邊流著淚不斷重複:“你們倆都要給我好好的!”


    夜不是很深,夏夜很快攔到一輛的士直奔醫院。


    一進醫院,唐糖就直接被推進了急救室,半個小時沒到就被一群醫生護士火速地推了出來,直奔手術室。


    其中一個醫生快速地對夏夜說:“病人的腦瘤已經壓破了一條重要血管,腦袋裏有不少於血,得盡快手術。”


    醫生說著遞給他手術簽字單,他忍不住自言自語道:“明明是死亡的症狀,病人居然挺了這麽長時間,簡直是個奇跡,就不知能不能闖過手術那一關。”


    夏夜清楚唐糖能堅持到現在,跟她的意誌力沒多大關係,而是靠了小暖。


    他感激地低頭去看小黑子,驀然發現小黑子不見了。


    夏夜怔了怔,馬上想到一個地方,他有些不知所措,是應該守在手術室門前還裏應該去看看小暖。


    這時老媽、叔叔聽說唐糖病情急轉直下,帶著唐心匆匆趕到,生怕見不到唐糖最後一麵。


    老媽一個勁兒地問怎麽會變成這樣,問得夏天心煩意亂。


    他心神不寧地來回走了一圈,對叔叔說:“我出去一下。”


    說完便跑掉了。


    夏夜一口氣跑到那片竹林。


    還未近竹林,夏夜就敏感地察覺到竹林裏有肉眼不可見的光透出。


    他放緩腳步,慢慢走了過去,在竹林的邊緣停住了腳步。


    透過竹林,他看見小暖站在竹林裏,閉著眼,挑著蘭花指,白衣飄飄,倚風出塵,如偶然落入凡間的小仙童。


    隻見他收回蘭花指,兩手在胸前做了個捧心的動作,夏葉看見一顆如水晶般的心形光球從小暖的胸腔裏緩緩分離出來,在他的兩手之間旋轉。


    頓時,竹林風起,他手裏的心形光球光芒漸漸四射,直抵蒼穹。


    忽然,小暖將心形球往前方空氣中一送,那顆心形球憑空不見了。


    竹林風漸漸平息。


    夏夜心中已了然,喜悅盈滿心間,剛想轉身跑離,忽聽竹林裏傳來微弱的一聲低吟,他頓住了腳步,借著從竹林裏灑下的月光看見小暖一隻手抓住一根竹杆慢慢地往下滑。


    他忙跑過去扶住他,緊張地問:“你還好吧。”


    小暖無力地對他笑了笑:“很不好,但可以恢複。”


    夏夜伸手去扶他,小暖就那麽倏忽不見了。


    夏夜驚詫不已,但很快就悟到什麽,低頭一看,小黑子脫力地臥在他腳邊,疲倦得連眼都懶得睜開。


    夏夜眼圈紅了,幾乎要落下淚來,他把小黑子抱在懷裏,哽咽著說:“我們這就一起去看唐糖。”


    夏夜抱著小黑子來到手術室門前。


    唐爸爸本來就詫異夏夜在唐糖最危險的時候突然跑掉,現在見他抱了隻貓回來,更是下巴掉地:“你帶隻貓回來幹嘛,唐糖本來就沒有免疫力,手術後又脆弱,你就不怕貓身上的細菌傳染給唐糖?”


    “這隻貓不是普通的貓,是唐糖外婆家的小黑子。”夏夜固執地抱著小黑子,人和貓兩眼都緊盯著手術的大門。


    唐爸爸這才沒有再說什麽,他知道小黑子對自己女兒的意義。


    唐心畢竟是小孩子的心性,雖然也牽掛唐糖,可是遠沒有自己的父母那麽擔憂,死亡的概念對他還很遙遠。


    他正守在手術室門外百無聊奈,忽然看見哥哥帶回一隻貓味,頓時來了精神,歡快地跑到夏夜身邊,伸出雙隻嫩嫩的胳膊:“哥哥,我要小黑子。”


    夏夜知道小黑子就是小暖,怎肯把他當作寵物給唐心玩,那是對他的不尊重,於是斷然拒絕:“不行!”


    唐心撅起小嘴,失望至極。


    這時,手術室的門終於開了,一直無精打采的小黑子在夏夜的懷裏伸長了脖子。


    主刀醫生看著夏夜一家人想問又害怕聽到噩耗的緊張模樣,忙安慰他們道:“沒事,沒事,病人很堅強,挺過了手術這一關,隻要再挺過抗感染一關就死裏逃生了。”


    唐爸爸倒底是生意人,聽話聽音,他期待地問:“我女兒會恢複到以前的狀態嗎?”


    醫生的笑容立刻變得僵硬起來:“我們隻能保證病人能夠活下來,其他一切都做不到。”


    醫生顯得有些愧疚,但馬上補充道:“就是這樣已經是我們盡了最大的努力。


    唐爸爸臉上寫滿了失望。


    “沒事的,唐糖這次一定會恢複健康的。”


    夏夜看了看懷裏的小黑子,自信滿滿地說。


    唐爸爸訝異地看了一眼夏夜,眼睛亮了亮,但很快就暗淡下去,連醫生都束手無策的事,他一個醫科大學生能有什麽好半法?他的話隻是安慰他們罷了。


    唐糖沒醒,一家人都不敢離開。


    一直等到淩晨的時候唐糖終於緩緩地睜開了眼睛,茫然地看著圍在病床前的家人,微弱地吐出幾個字:“你們是誰?”


    除了唐心,所有在場的人心馬上提了起來,特別是唐爸爸,把臉更湊近一些:“我是爸爸。”


    唐糖盯著他看了很久,好像認出來了,輕輕叫了聲:“爸爸。”又疲憊地閉上眼睛睡去。


    牛教授查看術後情況,看見唐糖全家圍在她身邊,不悅地皺皺眉說:“病人既然能夠醒來,說明她已經逃脫了冬眠的厄運,她剛做了那麽大的手術,身體完全透支,需要補充睡眠,多休息,你們不要打擾她。並且她現在很虛弱,你們不要長時間的待在她身邊,以免交叉感染。”


    夏夜對他老媽還有叔叔說:“你們回去好好休息吧,這裏交給我。”


    唐爸爸發了一會兒呆,點點頭同意了:“這樣也好,我們就先回去,唐糖有什麽情況直接通知我們。”


    牛教授正準備走時,無意中看見夏夜懷裏的小黑子,立刻勃然大怒:“重症病房怎麽能帶動物進來呢?虧你也是學醫的,怎麽這點常識也沒有?把貓叫你們家人帶走!”


    夏夜無可奈何,把小黑子交給了唐心。


    一家人離開之後,夏夜一個人坐在唐糖的床前守護著她。


    雖然唐糖一直在昏睡,可她身邊監控儀器上各項生命體征都很平穩,夏夜也漸漸放下心來,連日來的勞累、擔心引起的困乏也乘虛而入。


    他剛準備打個盹,就聽見門外有人敲門的聲音,不由笑了,站起來去開門,果然是小暖站在門外,隻是他手上的戒指已經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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