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為棋局,世人為棋子,於天子來說,和棋也許是最好的選擇,不多不少,不偏不倚,對祖宗、子孫, 都算是能交待過去。


    可觀上說,先帝高宗-李治,就是這樣一個君王,承上啟下,穩健中求進取,一生施政功績都可圈可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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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李賢不喜歡溫吞火的慢頓, 又不願意像楊廣一樣操之過急, 所以就隻能想點歪門邪道, 西海道的鹽,就是他手中的一道利劍。


    此劍雖不至於削金斷玉,但卻可斷國運。宋璟通篇的治邊理論中,唯獨這個“羊吃人”的條陳,甚合李賢的胃口。


    清了個澡,換了一身棉布的袍子,喝著菊花茶,反複的看著宋璟的條陳,想從中找到更多可供實踐的建議。


    “換了身衣服,就不認識了!看來這酒,還真是能忘憂之物。”


    李賢這話是說錯了,宋璟是沒有想到,天子的衣著和服用之物, 竟然如此的簡單。


    聯想到昨日曲江之宴的奢華,他真想不到私底下的天子, 能如此的克製己欲, 酒泉郡公之言不謬,天子果有異乎尋常之君誌向。


    “哦,你是覺得朕用度寒酸了, 還是覺得實在有失天子的氣派?”


    沒錯,李賢的作派與其父大有不同。先帝大興宮宇,重禮法,崇佛道,處處講究排場;而李賢則恰恰相反,凡是先帝的喜好的,他一概不用。


    “陛下的作派,真是,真是讓臣,讓臣匪夷所思。”


    宋璟卻是該撓腦袋,李賢是行伍出身,行伍出身的人,都有一個通病-暮富貴、貪美色。原由嘛,他們在常年在死亡邊緣掙紮,今朝有酒今朝醉,習慣了。


    嗬嗬,微微一笑, 李賢抬了抬手, 示意宋璟記起身,隨口問了一句:“宋卿,你挨過餓麽?”


    這沒頭沒腦的問話方式,著實令宋璟有些應接不暇。自北魏拓跋皇族始,累世為官,雖不及五姓七望,但也算是錦衣華服,富貴人家。


    他是見識過災荒州縣的民情,可本身並沒有挨過餓。皇帝問起挨餓的感受是什麽,他還真是形容不出來,隻能茫然的搖了搖頭。


    “朕就挨過餓!遼東苦寒,冬季食物貴乏,軍需糧秣供應不上,朕和將士們隻能餓著肚皮打仗。”


    “餓的兩腿發軟,腿肚子抽筋,看著自己的胳膊,都想咬上兩口。”


    “從營州運來的每一刻糧食,都浸透了人血,朕怎麽會不知道糧食的來之不易。”


    少年人的食量大,活動幾下,肚子裏的東西就消化沒了。李賢自己尚且吃不飽,更何況整日作戰的將士。


    宋璟覺得李賢過分寵信軍隊,一個到四代君主的朝代,朝堂上依然站著軍功傍身的公卿,這是不對的。


    可他不知道,將士們為了開疆拓土,為了讓國朝的百姓安居樂業,是啃著樹皮,挖著鼠蟲,攻滅的高句麗。


    “宋璟,你要清楚,脫下軍裝,他們也是百姓。朕對他們多一份賞賜,他們身後的老小,便能能衣食無憂。”


    “朝廷在西海道的精鹽貿易的所有收益,朕都放在了撫恤孤寡,陣亡將士的身上,一絲一毫都沒有占用。”


    李賢就是要告訴宋璟,治理天下,並不是殺幾個髒官,製定一些政策,就能讓百姓過上好日子的。與其做那些花樣文章,莫不如因勢利導,或者補貼一些孤寡,讓她們有東西果腹,可以活下來。


    “朕承認,朕的一些作法,注定要被世人詬病。可朕不在乎千夫所指,亦不在乎遺臭萬年。”


    “朕就是這麽個務實求真的帝王,朕隻求在經過朕的國家,不受異族欺淩,人人都能吃飽肚子。”


    “知道朕為什麽不殺你麽?”


    李義琰、狄仁傑他們肯定認為,宋璟是永武朝的第一鼎元,殺了他,於國朝取士,大有不利。亦不是看他在“那段曆史”中的功績和名聲。


    其實很簡單,就是因為他與劉仁軌的想法頗似。劉仁軌,是在靖難之役中,李賢最不想殺,可又不得不殺的人。


    親自毀了一位柱國之臣,身經百戰的老將,對李賢來說,是無以彌補的遺憾。所以,麵對同樣主張的宋璟,他才會手下留情,才會有耐心解釋。


    “陛下,陛下恕罪,臣,臣誤會陛下了。”


    當朝天子,能折節相待,已經是極為難得了。更不要說,與他浪費口舌,解釋這些。


    要知道,進來之前,李義琰可以告訴他了一件事。前些日子,有個尚食局的尚食,為了獻媚,特意違規為皇帝烹製了一桌珍饈美味。


    雖然皇帝一向主張膳食簡樸,可也不好拂了尚食局的美意,吃的時候還誇讚了幾聲,還開恩要嘉獎一番。


    可那尚食一時得意,不僅賣了她烹飪食材的手段,更是支使皇帝,多嚐嚐那道美味的“炙鵝”。結果呢,還沒買弄完,人就被金瓜武士退出去砍了。


    這道菜,為了鎖住脂肪,以活鵝炙烤,肉熟而鵝未死,手段端端殘忍無比。這樣的廚子,與那些在江湖開黑店,沒什麽區別。


    而且,得意忘形之下,竟然左右天子的選擇;如果再有天子的寵信,還不知道能作出什麽事來。所以,皇帝能跟他解釋,這就是莫大的恩典。宋璟該領情,該知道這份恩典有多了稀缺。


    “好了,起來吧!坐,與朕手談一局,看看你養氣的功夫如何。”


    “陛下,那您怕是要失望了。臣天生刀眼,說話口無遮攔,怕是招陛下的不喜。”


    落子之間,繼續道:“家父說,臣要是能過四十,都是祖宗積德的緣故。”


    哈哈,“有趣,有趣!你們父子比朕與先帝有趣。好,那你可注意了,千萬別得罪朕,朕的刀快著呢!”


    “溫柔之水滋潤萬物,暴虐之水毀田傷人。所以,人們興田園,建堤壩,防水患,水是如此,人亦如此。”


    “你說呢?宋璟!”


    對弈之時,李賢還與他說了說西海道的精鹽貿易。朝廷要花錢的地方多,李賢也想恢複安西四鎮,對西域動兵之前,必須要擊垮諸國的經濟。


    鹽之一道,肯定是不夠的,添加其他的事項,加大傾銷的力度,是朝廷對西域動兵之前的大政之一。這個差事,李賢原本屬意許昂。可擔心他的性子太跳脫,辦事操之過急,耽誤了國政。


    既然宋璟如此在乎蒼生的疾苦,又提出了“羊吃人”的條陳,那便由他出任副手,到西海道去,反正這些錢都會用到大唐的百姓身上。


    說的再好,不如辦些實事!李賢相信,宋璟不是那種光說不練,耍嘴皮子的角色。


    “臣謹遵陛下聖意,一定為許使君把好最後一關。”


    好,“那朕就等你們的好消息了!”,話間,李賢還用眼神刀了宋璟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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