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李賢一行人,進入邙山,進去鬼市一探究竟的第五天,李勣統領的遼東軍,渡過黃河,經孟津港抵達洛陽。舉行完盛大的獻俘禮後,李勣到兵部卸去了兵權,交還印信。


    其所部的遼東軍,也在吏部侍郎-裴行儉,洛陽府尹-馬載的安頓下,在附近九縣,準備好的營地中,大擺慶功宴,慶祝遼東大捷。


    而同樣熱鬧的還有洛陽宮宴,接受完群臣的恭賀後,李治將主持宮宴的事交給太子弘,與武後,李勣二人,返身回了後殿,飲飲茶,聊聊天。


    李勣是現如今,為數不多的國家元勳之一,對他的褒獎、待遇規格,當然也是最高的。自降身份,禮賢下士,像家人一樣,與其聊天、喝茶,也是很稀鬆平常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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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空不僅國家元戎,更是朕的股肱之臣,這般年紀了,還要宵衣旰食的鏖戰兩載,朕之過也。”


    “陛下言重了,遼東之戰,收三代之功,上賴陛下龍威,下賴將士用命。老臣所為,不過盡本分而已。”


    李勣十七歲隨翟讓上瓦崗,戎馬一生,大小戰役數之不盡。上戰場對於他來說,早就猶如家常便飯,真是習慣了。


    對於他這樣資曆的人來說,要是不想上去,安心在京休養,即便是李治也不好意思強求。


    他輝煌的一生,是從戰場開始的,現在年紀大了,記憶早已模糊。能在人生的最後的一段歲月,畫上一個完美的句話,已經死而無憾了。等到了九泉之下,見了太宗皇帝,及一眾老弟兄,也能有個交待了。


    “唉,依著本宮看,司空不僅於公有功,對於皇室,也是有著不可磨滅的功勳的。”


    “雍王賢,就是在司空的調教下,長成了英武的少將軍,陛下和本宮都欠著司空的人情呢!”


    遼東距離中原之地相隔千裏,戰場上又凶危莫測,李賢能活著從遼東回來,並不是因為他的本事有多厲害,恰恰是源於這位老臣的關照。


    對於這一點,皇帝和武後乃至於滿朝文武,都心知肚明。如果沒有司空的庇護,培養,即便李賢是皇子親王,也不會有鷹隼展翼的機會。


    看到皇帝的表情有些不自然,李勣心裏也是清楚,皇帝不喜雍王,否則也不會讓其代太子出征。


    聽聞最近京中有變,折了一個皇家聘妃,武家的繼嗣者也從賀蘭敏之換成了武承嗣、武三思。而且雍王賢還在禦駕麵前,刑殺了賀蘭,皇帝能高興麽?


    皇帝是他看著長大的,作為老臣,李勣很是清楚他的脾氣是怎麽樣的。這人要是一旦被他看不上,即便做的再好,也休想改變在其心中的印象。


    微微一笑,拱手對武後回了一句:“雍王是二聖的嫡子,上有李家的列祖列宗庇佑,下有二聖的天威傍身,那裏用得上老臣呢。”


    “不過,老臣倒是很喜歡他。年紀雖小,卻一身肝膽。能與將士同甘共苦,務實求真,勇猛剛毅,頗有道玄的遺風。”


    李勣說的道玄,是太宗皇帝族弟,淮陽王-李道玄。其少年時便隨太宗征戰四方,在唐初的宗室中,屬於難得的少年猛將。要不是早早的殞於陣中,其成就斷不在孝恭、道宗二王之下。


    之所以提及這個李治都無緣得見的王叔,就是想提醒他,雍王的年紀還小,請皇帝以慈父之心為重,不要過多的苛責。


    “司空過譽了,黃口小兒,仗著司空的虎威,碰巧打了兩個勝仗而已。”


    不以為然的李治,很無所謂的擺了擺手,隨即繼續道:“比起那些戰殞宗室子弟,他差的還遠著呢!”


    “要是指著他,克紹箕裘,光大祖業,那祖宗傳到朕手裏的江山,才真的是沒希望!”


    皇帝這話,說的刻薄的很。從話語中不難聽出,雍王回京之後,可是把他得罪了夠嗆,否則親生父親怎麽會如此對待自己的兒子呢!


    要知道,早年間皇帝曾親口對李勣:李賢容貌俊秀、舉止端莊,他甚愛之。


    已經讀了《尚書》、《禮記》、《論語》,背誦古詩賦十多篇,一看就能領會,也不會忘記。


    朕曾叫他讀《論語》,他讀到‘賢賢易色’,再三誦讀。我問為什麽反複讀,他說自己內心特別喜愛這句話,才知這孩子的聰敏出自天性。


    就在李勣心中默默同情之時,精於世故的皇後立刻把話語攬了過去。


    連連說著,雍王之所以頑劣,就是因為自開蒙就沒有找到合適的老師,這也是她這個當母後的疏忽。


    司空致仕的本章,是隨著報捷的一塊送過來的。按照常理,皇帝和她,不好再要求李勣再做什麽。年紀這麽大了,也應該回到家中含飴弄孫,頤養天年。


    可李賢這個熊孩子,的確讓他們夫婦頭疼,是以,武後請司空看在太宗皇帝及他們夫婦的薄麵上,切勿推辭,收下這個關門弟子。


    “陛下,司空的兵法造詣,不亞於衛公,其一身德行,也是世間難尋。”


    “六郎年少好動,不受禮法拘束,尋常老師根本就無法馴服。”


    “他在司空帳下兩載,也都能循規蹈矩,依令而行。回朝之後,也每每歎服司空之能,之德。”


    “既然他如此的敬重司空,那還有誰比司空,更適合出任雍王師呢?”


    武後心裏當然清楚,拜李勣為師,與找尋常的師傅有多大的區別。


    衛公活著的時候說過,他的兵法是萬人敵,學了即可成為兵家大能,輔助君王,蕩平天下不臣。


    也就因為衛公兵法之能,當年,侯君集、李勣、蘇定方拜衛公為師時,都是要經過太宗皇帝禦批的。而蘇定方收裴行儉,也是經過李治批準的。


    李勣這輩子可沒收過學生,跟其學過兵法的長子-李震早亡後,李勣別說收徒了,連親孫子都沒教過。


    作為與衛公齊名的名臣將帥,一生所學無人傳承衣缽,這不僅是李勣個人的損失,更是國家的損失。


    “恩,皇後都這麽說了,朕還能說什麽呢!”


    話間,扭頭看向李勣,繼續道:“司空,六郎頑劣,今後成人成器,就全看愛卿的手段了!”


    “改日,朕親自主持拜師禮,讓李賢拜入衛公門下,從此成為國家有用之將,宗室可賴之王。”


    ......,隨後,又聊了一陣,見酒後的皇帝有些倦意,識趣的武後與李勣告了一聲罪,皆躬身的退了下去。


    而獨自坐在殿中的李治,在他們走後,臉上卻露出了耐人尋味的笑容。


    皇後多智近妖,李勣蓋世統帥,可還不是要按照朕給你們劃好的道兒走?


    廟裏的菩薩一樣,尚且要經曆千刀萬刮,李賢又怎麽能例外呢?成人、成器,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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