準備了一下午,直至日落之後,李賢才將準備的東西,統統地送到右威衛將軍-孫仁師的營中。大大小小近百輛大車,著實把孫仁師搞的摸不著頭腦。


    可在聽到李賢的計劃後,好懸沒把喝水的孫仁師嗆死。打死他想不到,大總管竟然朝令夕改,用這種方式代替總攻,這可是幾十年從沒有都沒有過的。


    但這手段,確實,確實有些殘忍,再加上在銅門搞了那麽大的動靜,孫仁師真怕李賢是一時興起假傳軍令,要真是如此,那他可吃不了,兜著走。


    孫仁師的不以為然,李賢當然知道是在“內涵”他,但也不生氣,誰讓他在軍中的威望低,資曆少呢!隨即從袖子裏,掏出行文,遞給了孫仁師。


    “孫將軍,就在此時,其他三門的將軍,也接到了同樣的軍令。”


    “司空的意思很明了,烈火焚城,寸寸瓦礫。但遷延懈怠者,立斬不赦!”


    “另外,四門所有的投石機,將全部換裝火油,統一劃歸本王調配,你明白了嗎?”


    李賢是在以勢壓人,這也是沒辦法的事,讓將領們帶兵衝殺,絕對沒有問題,讓他們無差別的焚城,將城中的老弱婦孺都算進去,心裏一時肯定接受不了。


    與其讓他們帶著抵抗情緒執行,不如自己的人來,利索、省事。相信他們也更願意接受這一點,隻管保證在防線嚴陣以待就好。


    “好吧,帥令在上,末將還能說什麽呢!”


    “不過,殿下,末將不得不提行你一句,過猶不及啊!”


    孫仁師與張文瓘是好友,親兄弟一般,孫仁師也是東宮一係的官員,他知道太子與雍王交好,即便是身在前線,相隔千裏,兄弟二人依然保持通信。


    皇室之間,尤其是嫡子之間,這種真誠的兄弟之情,並不多見。太子的兄弟是不少,可知心的卻隻有雍王一個。孫仁師,可不想因為“好大喜功”,毀了雍王的前程。


    要知道,這一票幹完,不管是他,還是大總管-李勣,立刻就會成為清流士子們的敵人,參他們的本章,一夜之間,就會堆滿弘文殿。


    帽子是現成的,他們把王者之師、仁義之師,帶成了毫無底線的野獸,濫殺無辜,縱兵屠城,損毀了陛下仁德之名等等,包括孫仁師想不到的一些罪名。


    “孫將軍,有一點,你也要搞清楚。陛下把年僅十三歲的我,送上戰場,難道一點都不替我擔待嗎?”


    “而且,大總管與本王,是為了減少我軍的傷亡,爭取更大的勝利,我們問心無愧!”


    說完這話,李賢隨即轉身,對秦晙、李敬業、李楷固三人,下達命令:午夜初刻,完成灌輸,等待一個半時辰,待其運動到全城後-點火!


    ......,別說,孫仁師沒有料到,就算是泉男產,或者新城的幾十萬軍民,都沒有想到,唐軍竟然會在水渠灌入火油。


    一經點火,沒過多久,新城就泛起了火光,而隨著火光升起的同時,也伴隨撕心裂肺的嚎叫。沒到一個時辰,大火就蔓延了近半個城池,無數人在睡夢中,被大火和毒藥索取了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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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然有不少人參與救火,可水火無情,這已經不是人力可控製的啦,他們潑出去的水,要麽是杯水車薪的飲水,要麽還殘留著火油,結果隻能是引火燒身。


    泉男產一邊責令軍隊,加強防禦,防止唐軍突襲,另一邊則派兵全力參與到救火中。但見到他派去的軍隊,與城中的百姓,盡皆被烈火吞食,泉男產更是雙目充血。


    “李勣,還有那個在東門叫囂的雍王-李賢,你們做的好孽!”


    “今天,你們就算贏了這場戰爭,天也饒不了你們!”


    做好事不留名,不是李賢的習慣,大火燒起來之後,李賢特意讓軍士在城下高呼:這把大火是大唐雍王,送給泉男產的見麵禮。


    可說歸說,罵歸罵,四麵被圍的泉男產沒有其他的選擇,隻能繼續增派兵力,掘土滅火,立即割裂出防火帶來。


    否則整座新城,都會被大火吞噬殆盡。他麾下的二十萬大軍,也將隨著這把大火,煙消雲散,這個損失也是高句麗無法承受的。


    他不想成為高句麗的曆史罪人,所以隻能放棄一些百姓。這是不得已的方法,剜肉療瘡,壯士斷腕,於心不忍也得這麽幹。


    ......,站在東門營寨的高台,借助地勢上的優勢,可以讓人,清楚看到城中的火勢。從點火開始,李賢就陪著李勣站在上麵。


    過了這麽時間,李勣就是麵色陰沉,一句話也不說。從他的表情也可以看得出來,李司空對此深感痛心。


    “昔日武候平定南蠻,七擒六縱,殺盡南中好漢,言有傷天合,比損壽數,最終在五十四歲,殞命五丈原!”


    “老夫今日,一把大火,燒殺數十萬軍民,造下的殺孽,比之更甚。老夫年紀大了,無所謂了,就不知道會不會報應在子孫身上。”


    李勣迷信報應之說,在唐將中可謂最甚,不因為別的,就因為他細心嗬護的嫡長子-李震,竟然半道夭折了。


    現在,英國公的府的擔子,不得不放在李敬業的身上。老實說,他不放心。甚至曾經言道:這孩子的麵相不好,恐怕日後會禍及家門。


    深知李勣忌諱的李賢,解下腰間的酒葫蘆,拔下塞子遞給李勣。


    隨即言道:“英公,說句遭忌諱的話,老而不死是為賊,兒孫自有兒孫福。你老已經一把年紀了,早該想開了。”


    “當然了,敬業已經不是你的護衛將軍,而是本王的部將,他的事,就是本王的事。”


    見李賢大包大攬都攬到自己身上,李勣笑了笑:“你已經老夫隻擔心自己的孫子嗎?同樣也為大唐擔心,尤其是你這個異數!”


    李賢是個聰明人,話不用的說的太透,點到即止,他就會明白。李勣是親眼見識過玄武門之變的,兄弟砍下兄弟頭顱,成群的屍體,鋪滿皇宮。


    雍王小小年紀,就表現出了與太宗皇帝一樣的軍事天賦,將來也未必願意屈居太子之下。就算他願意,他的部下也會與秦王府舊將一樣-不服氣。


    到時候,怕又將是一場皇室政變,血流成河,大唐也將再一次被推上風口浪尖。李勣是從隋末亂世爬出來的,他不想因為皇室的爭鬥,弄得天下大亂。


    “英公,很多事就像下麵這場大火,根本就是不為人所控製的。我們都看不到將來,不是嗎?”


    說這話的時候,李賢想起了武後在其出征前說的那話:太子多病,汝當勉力之。李賢知道,這是在蠱惑他的野心,可現實的問題更殘酷,他首先也得活下去,不是嗎?


    就像下麵這場大火,是天理不容沒錯,可他沒有選擇,或者說從來就給過他選擇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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