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帶王冠,必承其重,李賢頭上親王的帽子不大,卻因為特殊的原因,承擔了他這個年紀,不該承受的分量,王袍換征袍,皮裘換大氅,踏著嚴寒的風雪,一路向北。


    臨行前,太子弘不顧風霜前來相送,兄弟之間相擁告別,還交換配劍以為留念,遼東不毛之地,戰場凶危,誰知道這一別,是不是永別呢!


    兄弟倆擁抱之時,太子弘還在耳邊低聲相告,皇帝原本是想拒絕大祚榮的提議,可經過魏國夫人的一頓枕邊風後,就轉而選定了李賢。


    這就是赤裸裸的報複,報複李賢對於他們兄妹的無禮。一對仗著聖寵,就囂張跋扈的兄妹,不僅在臣工和百姓麵前作威作福,更把手伸向國家親王,當朝皇子。


    作為李賢的兄長,太子弘表示請兄弟善自珍重,待大軍勝利回轉之日,他一定給弟弟一個交待,絕不讓弟弟白替自己頂這個雷。


    而當事者-李賢,則是微微一笑,風輕雲淡的表示無礙,說不說法不重要,天家和睦才是最重要的,犯不著為了他,傷了父子之間的感情。


    聽到李賢這麽說,太子弘更是無地自容,怔怔看著李賢隨隊消失在茫茫的大雪中,麵色沉重,轉身上攆。


    說心裏話,對於李治這種耳根子不硬,對花姑娘的興趣超過朝政軍務、親生兒女的皇帝,李賢很不滿意,甚至可以說,一點崇敬之意都生不出來。


    如果,他不是仗著太宗皇帝的餘威,和盛唐軍隊強橫無比的底蘊,這個國家還不知道會被他經營成什麽樣呢?整個就是一紈絝子弟。


    李賢,真是搞不準,武順母女究竟有什麽好,是傾國傾城之色,還是怎麽的,能把他忽悠成這樣。


    不過,生氣歸生氣,但李治派遣給他的五千鐵騎,卻是一等一的精兵,領兵的大將,還是他的老熟人-左金吾衛將軍-秦善道。


    這支部隊的前身,最遠可以追溯到武德年間,太宗皇帝為秦王時,天策將軍府下轄的越騎。軍中好多士卒,都是那批老人的後代,且擁有想當豐富的戰場經驗,是見過血的驕兵悍將。


    在雪地宿營的時候,李賢就看出來了,不用將領組織,各個什長就可以帶著士卒,井然有序的將營寨紮好,且自動補位,安排好夜間的崗哨,一定心都不用操。


    “殿下,是不是不太適應!”,遞給李賢一杯熱水後,秦善道淡笑道。


    他能理解,天家富有四海,子弟都是天潢貴胄,都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即便雍王爺,與其他皇子不同,一時間也難以適應這種刀頭舔血的生活。


    秦善道,出身將門,少從軍旅,在他的軍旅生涯中,就隻見過一位皇室子弟,能適應軍旅,那就是永徽初年,喊冤屈死的吳王-李恪。


    而且,陛下在這個時候,將這麽一支有光榮曆史,且又飽受爭議的軍隊,交給雍王一同前往遼東戰場,這著實讓侍衛出身的秦懷道有些看不懂了。


    “沒什麽不適應,挺好!小王從前一直聽人說,我唐軍將士,在戰場上是何等的雄姿,現在終於有機會了,不是嗎?”


    “不過,從麵上不難看出,這支軍隊靜則不動如山,動則侵略如火,是一支有本事且有脾氣的軍隊。”


    有本事的人都有脾氣,軍隊更是如此,李賢在行軍過程中,仔細的瞧過,即便麵對凜冽的寒風,隊列依然井然有序,行軍過程中連一聲雜音,都不曾有。


    這就說明一個問題,他們時刻都在警惕之中,每一個人都是戰爭機器,整個軍隊渾然一體,這股子氣勢,絕不是一年兩年都養成。


    但,唯獨有一個問題,那就是各部看起來,銜接無隙,但卻怎麽看怎麽別扭,統兵的大將-秦善道,似乎也不能把他們如同臂使。


    “殿下好眼力,臣兄弟三人,都陸續在這支軍隊服役,可沒有一人,真正成為這支軍隊的統帥。”


    “臣這個統兵將軍,就是個掛名的,陛下為了管著方便,劃到左金吾衛中。”


    好家夥,聽了秦善道這話,李賢真是吃了一驚,秦家三兄弟,就算沒有繼承其父的勇武,可虎父無犬子,就算是差,又能差到哪去呢!


    就說秦晙吧,雍王府的衛隊,還不是讓調教的呱呱叫!


    “那小王就冒昧的問上一句,這支軍隊上一任的統帥,到底是誰呢?”


    嘿嘿......,“殿下問道點子上了,這支軍隊統帥,一共有三人,先帝太宗,廢太子李承乾,及先吳王恪!......”


    在秦善道的眼中,這支天策府時期的軍隊,當年追隨太宗皇帝創立天下,掃滅了無數反王,玄武門事變中,也在秦瓊的指揮下,死磕隱太子的東宮六率。


    貞觀中,太宗將這支軍隊交給廢太子李承乾,幫助他穩固東宮儲位;貞觀十七年,廢太子與侯君集謀反,這支軍隊也受到了波及,差點被肢解。


    貞觀末,永徽初,李治將這支軍隊交給了吳王-恪,以挾製權臣-長孫無忌。毫不客氣的說,這支軍隊,幾乎參與大唐創立後,所有政治衝突。


    在朝臣們的眼中,就是災難、多事的象征;要不是顧及太宗的顏麵,早早就被攻訐到取消編製了,遣散回鄉,根本不可能保留到今天。


    “殿下,能讓臣看看你的兵符麽?”


    恩?兵符?這有什麽好看的?有些糊塗的李賢,從懷裏掏了出來,遞給了秦善道。


    仔細的端詳,將一對兵符,拆開,又合上後,隨即,畢恭畢敬的還了回去。


    “殿下,你應該知道,統兵的將領,在兵部拜授兵符、將印的時候,從來都是一半的。”


    “是啊!這個小王當然知道!可能是這次情況特殊,且又是皇子領兵,父皇開了恩典唄!”


    秦善道對於這樣的說法,卻堅定的搖了搖頭,大唐的兵製是有著嚴格規定的,將領持一半兵符是古製,沒人會去輕易打破。


    即便是當年李靖大將軍北伐東突厥,決定大唐存亡絕續的一戰,也僅僅是一半兵符。且廢太子李承乾、吳王恪,當年也是如此。


    “那就沒有例外麽?”


    “有,當然有,想必殿下也知道,天策將軍府的兵權,是不受兵部節製,直接受命於太宗皇帝!”


    娘賣皮的,聽秦善道這意思,皇帝送他去前線“當炮灰”,還是著重培養他了?開什麽玩笑,平時說話,跟審犯人一樣,他能把咱當回事?


    在李賢一直都認為,他在皇帝眼中,可能連賀蘭家兄妹都比不上,他為真心栽培我?不現實吧!或者說,皇帝因為賀蘭家的兄妹的讒言,在捧殺他?


    見李賢沉默不語,秦善道也跟著歎了口氣,他老早就聽秦晙說過,雍王與帝、後,並不怎麽親近,且二聖也不怎麽喜歡雍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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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家永遠都是如此,沒有一代人例外的。尤其是現在這位聖人,這一碗水就從來沒有端平的時候,難怪雍王對他如此的相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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