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弟子還是孤兒的時候,便被我收養在天王觀中,我膝下沒有一兒半女,他們於我而言,也就相當於是我的兒女了……”邵道師歎了口氣,低沉地道。


    “倒也確實。”蘇午點了點頭,忽然向邵道師問道,“那你可知你這些兒女,常年借助你的名字,四處斂財?”


    邵守善微微一愣,看向蘇午:“貧道常年在外雲遊,豐富所學……天王觀中那些弟子,竟會做下這等事?”


    “慣子如殺子。


    你修成天王鎖詭錘後,聲名鵲起,達官顯貴聞名而來。雖然你有心性修為,能夠看淡凡俗榮華富貴,但你門下弟子,未必盡能如此——對於他們,你卻是太輕縱了。我當時去天王觀中拜訪……”蘇午領著邵守善一邊朝山下走,一邊將前事與其說道分明,繼而道,“好在他們雖起了貪心,但總算還存有幾分良知,未有在要緊事上盤剝普通百姓。


    此時亡羊補牢,卻也未晚。”


    “待貧道回轉之後,驗明此事,一定要嚴厲懲處他們,此後閉門封山,將他們嚴加管教起來!”邵守善臉色微沉,與蘇午交談之間,心底的那份悲傷也不覺間消散了許多,“敢問閣下尊姓大名?我觀閣下念咒掐指決,應是我們道門中人……”


    “是。


    我確有道門修行在身,隻是一向閑雲野鶴慣了,並未有甚麽師門。”蘇午點頭道。


    今時道門諸般法脈,早已不比以往那般繁盛且涇渭分明,諸多道統承繼前人符籙、法門本就殘缺,有時尋訪名山大川,偶然拾得前人符籙、法門,便也歸攏在自家門下。


    如此法門、符籙傳承混淆之下,所謂‘正一三山符籙’已經完全混淆,‘全真諸派’更無區分。


    如今的道門,隻有‘正一’與‘全真’這兩個大的區分,甚至正一與全真的區分,在許多道觀裏也變得沒有那般明顯。


    就如‘天王觀’,本是邵守善自師父‘王常月’手中接過的‘全真龍門’衣缽,然而,他所修的‘天王鎖詭錘’,卻不僅包含了拳法武功,更有些許符籙修行,如此種種參合入‘金丹修行’之中,方得一門‘天王鎖詭錘’。


    是以,邵道師聽見蘇午自稱乃是一閑雲野道,沒有師門,倒也不覺驚訝。


    從前道門弟子無有師承,便不可能‘傳度’、‘受戒’,那時若有人自稱為道士,卻沒有師門,定要被人恥笑是個假冒的道士,今時雖然還有這套規矩,但規矩已沒那麽重要。


    更何況,邵道師見蘇午實力神秘莫測,亦希望他是道門中人,也就更不在乎他有無師門了。


    “道兄,我們今下要往何處?


    對於這‘九山’,道兄了解多少?”邵道師向蘇午稽首行禮,接著出聲問道。


    蘇午則道:“此間九山,一直在拖拽現實生人,落入此中,成為‘九山’中最大恐怖‘九尾’的犧牲,由它利用來交融遍灑山間的那些金色溪流長河……”


    他將自己了解到的信息,以及先前與那幾個偽人的種種糾纏,與邵道師說了個大概,接著道:“我今時壽元將近了,便要往九山最高峰上的墳山中去,將自身葬在那座墳塚之中。”


    邵道師還在消化著‘九山九窟’的相關消息,猛然間聽到蘇午最後幾句話,他愣了愣神,轉而看著蘇午““道兄所說壽元將近,是甚麽意思?”


    在他看來,蘇午分明還是一青年人,怎麽會現在就‘壽元將盡’了?


    “便是你以為的那個意思。


    我快要死了。”蘇午淡淡回答,平靜得好似要死去的人並非是他自己,而是某個與他毫不相幹,素未謀麵的人一樣。


    “嘶——”邵道師吸了一口涼氣,猶豫不定地道,“道兄可是患有甚麽疾病?天王觀中藏有諸多密煉丹藥,或許可以……”


    蘇午轉臉看著邵道師,笑了笑。


    他完全無法將當下的‘邵道師’,與後世那個與麻仙姑合力,犧牲自身,將三清之腸封印起來的‘昭道師’聯係起來。


    人生境遇真是奇妙。他已能看出來,邵道師性情有些優柔寡斷,也不知當時做出犧牲自身,封押三清之腸決定的人,是眼前這位邵道師?還是容納了發詭的麻仙姑?


    蘇午更傾向於是麻仙姑做出了這般決定。


    邵道師見蘇午麵露笑意,也是莫名其妙,但為表禮貌,他也跟著嗬嗬笑了兩聲,即聽到蘇午向他回道:“我當下這般情況,已經是藥石無醫了。


    甚麽密煉丹藥,都對我無用,非要死這一回不可。


    我修有一門秘法,可以令自身在‘死中求活’,轉死為生,此法要求死者須將自身葬在天地龍脈支離荒僻、風水局極其凶險的地方,亦或者是直接將自身葬在那些猛惡厲詭的鬼蜮之中。


    當下我們所處的‘九山’之中,風水局最為凶險的方位,便是九道山脈重疊匯集的那處墳塚了。


    而‘九山’本身,亦極可能是‘九尾’的鬼蜮。


    所以,今時九山最高處的那座墳山,可以說是我的絕佳‘葬身之地’。”


    邵道師聽過蘇午所言,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他常年雲遊在外,見識頗廣,聽到蘇午的言語,就想起了道門中的一些傳聞:“道兄所言能令自身於‘死中求活,轉死為生’的法門,我亦有所耳聞。


    傳聞之中,曾經的三山正脈之一的‘茅山巫教’,有一門‘魔身種道大法’,可以令人轉死為生。


    那般法門應當與道兄所修法門相類吧?


    隻不過茅山巫‘魔身種道大法’,已經失傳許久了……”


    “我所修法門,正是‘魔身種道大法’。”蘇午向邵道師回了一句,又道,“我如今隨時都可能會身殞,如我殞命之後,便須拜托你來,將我之屍趕去那墳山之中,將我葬於墳山之內了。


    這門‘魔身種道大法’,便當作是我提前支付的謝禮。”


    蘇午話音落地。


    八識心王倏忽放開,籠罩邵道師的心識,當場將‘魔身種道大法’傳授給了對方。


    “那九山中央之處的墳塚,傳為‘軒轅皇帝’之陵墓。


    陵墓之中,乃有一尊玉棺。置身於玉棺之中,能有叫道兄先前所言的‘偽人’脫胎換骨之威能——我先前與大名府府台的公子同行,行至現實中的墳山上時,反被他坑害,連同隨行的幾個弟子,一同墜落進了這‘九山世界’之內。


    當時我與那大名府府台公子‘元金爵’交手之時,從他口中詐出了這些情況。


    如今尚不能知曉,那能叫所謂‘偽人’脫胎換骨的玉棺,是藏在現實中的墳山之內,還是九山世界中央這座墳山之內?若那些偽人未在現實中尋得玉棺影蹤,說不定還會設法在九山之中尋索玉棺的蹤影——他們是奉了京城五阿哥的命令,身邊高手如雲,一定不會輕易錯過這個機會的!”邵道師按捺住了當場參修蘇午留在他心識間的‘魔身種道大法’的念頭,轉而將自己所知的情報,也與蘇午做了一番溝通。


    “我先前遇著那一夥偽人,是奉了八皇子之命,也為奪取墳山中軒轅皇帝玉棺而來。


    現實世界中的那座墳山內,必定沒有他們想要尋得的所謂‘軒轅玉棺’了——那座墳山隻是一個外殼而已,真正的內在,還在這‘九山世界’當中。


    若真有所謂‘軒轅玉棺’的話,這座玉棺也必定存在於九山中央處的陵墓之內。


    偽人不同於活人,我先前遇見的那一撥偽人,將自身意識寄附在體表人皮中,他們或有更方便法門,踏足九山之內。


    也就是說,我們和他們,大概率還是會在九山中央的陵墓前相遇的。”蘇午麵色平靜,出聲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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