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當前導航的目的地為‘大嶼灣9號寫字樓’,開始為您進行語音導航……”


    “請沿當前道路繼續行駛,前方三百米處有測速照相。”


    轎廂內播放著語音導航。


    黑色汽車徐徐駛過被紅光鋪滿的道路。


    兩側的步道上,有一些行人木呆呆地站立著——他們的脖頸上盡數沒有了頭顱。


    這裏靠近一個小公園。


    早晨和夜間常有大爺大媽去公園裏鍛煉身體,所以步道上行人比較多。


    他們的影子在緋紅光芒下交織。


    此般情景,在平時看起來自然是人間繁華煙火氣。


    而今一個個或蒼老、或年輕的‘行人’脖頸上,頭顱都不翼而飛,這副情景也就變成了陰森恐怖的地獄相。


    蘇午側目看了看副駕駛座上的應急罐頭。


    這次它被蘇午抱過來,一路有各種食物供應,狀態還比較穩定。


    也不知道這隻雞有什麽特異之處?


    竟然可以自主屏蔽眼詭的攻擊?


    如果以後有機會,可以到江鶯鶯的鄉下老家看一下——應急罐頭從那裏出生,在那裏或許能解開它身藏特異的秘密。


    車子轉進另一條街道。


    道路兩側的建築物漸次變化,一些店鋪的招牌讓蘇午隱約覺得有點熟悉。


    他好像來過這裏。


    天穹上的紅燈籠倏然隱去。


    街燈開始傾瀉出昏黃的光芒。


    縱使街道邊的各種店鋪招牌霓虹閃亮,將此間映照得五彩繽紛,卻難以照亮道路盡頭的昏暗。


    一些紅色的、不時跳動的光線從黑暗的岔道裏閃出。


    有車輪軋過道路的聲音響起。


    白綠色、塗刷著商品廣告的公交車頂著那些跳動的紅色光線,徐徐駛入了霓虹閃亮的街道。


    蘇午這才發現,那些跳動的紅色光線,原來是公交車車頭的led顯示燈牌。


    燈牌上顯示出公交車的線路:602。


    602路公交車?


    看到這個數字,蘇午驀然回憶起——此前模擬裏,每一次遭遇倀屍之詭時,都必然會看到這輛602路公交車,與另一輛公交車相撞。


    進而引起其他大大小小的車輛都匯集在兩輛公車周圍。


    形成鋼鐵廢墟。


    這輛602路公交車,同事‘王誌友’經常乘坐它上下班。


    ‘王誌友’現在公交車上嗎?


    蘇午心裏有一種莫名的感覺。


    盡管眼詭籠罩下的大部分區域裏,已經見不著活人。


    但同事‘王誌友’牽扯著另一樁詭異。


    他未必就會和其他普通人一樣,沒了腦袋。


    當然,就算腦袋好好的裝在脖頸上,也並不代表‘王誌友’就是個活人。


    蘇午在路邊停靠汽車。


    隨後抱起副駕駛上的應急罐頭,出了車廂,徑直去往602路公交車停靠的站牌。


    他剛剛走到站牌前,那輛從不知名黑暗岔道裏駛來的公交車也正好停靠在站牌前。


    嗤——


    車輛前後門同時打開,


    蘇午仰頭朝駕駛位看了一眼。


    看到一個戴著紅帽子的司機抓著方向盤,眼睛死死地盯著車前方。


    眼珠有些泛灰。


    隨著車門打開,一股濃烈的屍臭就漫淹出來,鑽進蘇午的鼻孔裏。


    他沒有在意這些細節。


    抱著大公雞就上了車。


    車上,


    三個女孩坐在老弱病殘專座,戴著耳機聽著歌。


    後麵的幾排座位裏,有一個穿著白襯衣,打領帶的中年人腦袋靠著玻璃,像是睡了過去。


    即使此時已是深夜,公交車上仍舊坐了有接近二十個人。


    從蘇午的角度看去,這些人都是‘活著’的,他們的神態動作沒有絲毫僵硬感。


    完全不像駕駛位戴紅帽子的司機那樣。


    但是,這些‘活人’身上,卻散發出了濃鬱的屍臭,屍臭氣與強烈的詭異韻致交織著,不斷衝撞著蘇午的嗅覺與神經。


    ——這些人為什麽會在看似活著的狀態下,釋放出如此強烈的屍臭?


    屍臭是他們即將被殺死的一個外化表現?


    他們被某種詭異‘標記’了?


    王誌友就在車上。


    這是否說明,標記他們的詭異,就是心詭——或者說是心詭手下的某個倀鬼?


    心詭可以將任何在暗紅紙頁上留下‘手印’的事物,變作倀鬼。


    不拘於是人還是非人。


    以現實裏的心詭表現出的‘手機追蹤’、‘誘發車輛聚集撞擊殺人’這兩項非心詭本有能力來看,駕馭心詭的某個‘士兵’或者‘文書’,必定是將一隻——甚至兩隻的詭變成了倀鬼。


    所以它才能展現出這種手段。


    現實裏的心詭在攻擊性手段上,要弱於格鬥家副本裏醫生的那隻心詭。


    但在綜合性上,則強出醫生那隻心詭數籌!


    蘇午抱著大公雞,直接走到後排,在腦袋靠著玻璃的白襯衫中年人——王誌友身邊坐下。


    看對方還睡得迷迷瞪瞪的樣子,他拍了拍王誌友的肩膀。


    啪!


    王誌友被這一巴掌驚醒,一下挺直身體,扭頭,迷茫地眼神看著蘇午。


    其看清了坐在自己旁邊的蘇午,


    迷茫的眼神變得有些畏縮:“你、你也坐這輛車啊?”


    私下裏的王誌友,與公司裏跟在主管後麵溜須拍馬、麵對同事趾高氣揚的形象截然不同。


    顯得有些內斂。


    “對啊。”蘇午笑眯眯的,抱著應急罐頭說道,“這麽晚了,王哥這是還要去公司加班啊?”


    “是,是。”王誌友點了點頭。


    心不在焉地看向車窗外。


    有些肥胖油膩的麵孔上寫滿了疲倦。


    蘇午還從沒有見過這副模樣的王誌友,他內心微動,接著向王誌友試探著問道:“黃主管也給我發了消息。


    這麽晚了,他還找咱們過來是幹什麽啊?


    王哥有沒有消息?”


    “能是什麽?


    就是瞎折騰人那一套……”王誌友回了蘇午一句。


    又陡地意識到蘇午跟自己平日裏並不對付,眼神警惕地看向蘇午:“公司要求加班,你一向不參加的。


    這次怎麽也過來了?”


    “今天晚上睡不著覺,也過來看看。”蘇午笑了笑。


    “哦。”


    王誌友點了點頭,沒有再說什麽,雙手抱胸閉目養神起來。


    蘇午收回看向對方的目光,鼻翼間流動著濃烈的屍臭,內心若有所思。


    隻要不是受虐狂,不是為了生活,誰願意甘心伏低做小,被人驅策如牛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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