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這張殘缺臉譜顯現得一瞬間,


    紙麵上的猩紅惡火和灰黑餘燼便都寂靜了,


    以極其緩慢地速度向著那張‘魀韎’臉譜匯集,


    ‘魀韎’這兩個厲詭文字,


    漸漸被無形的力量改變了筆畫,


    一些扭曲而怪異的筆畫被撤換了,


    新添上另外的筆畫。


    隨著餘燼與惡火全數匯集在‘魀韎’臉譜上,‘魀韎’這兩個厲詭文字,也終於轉為蘇午能看懂的形式——可戲仿:‘詭差-黑’臉譜。


    人皮紙上,


    浮現出一張純黑色,但有眼耳口鼻等五官的麵孔。


    即是‘詭差-黑’臉譜!


    ——


    翌日天還未亮的時候,


    便有不少百姓聚集在崔家宅院外,不時往院子裏探頭探腦的。


    這些百姓皆是了解到這邊有個灶班子正在分發米糧,所以特意趕了過來。


    想娣起來煮粥的時候,


    見到外麵的百姓,問明來意後,


    連忙去向李嶽山匯報。


    李嶽山早早地起了床,正和老道一板一眼地練著對方教授的那套功夫,順便把狗剩、秀秀、大彘也叫起來一齊練功夫,


    他聽到想娣的匯報,點了點頭,


    思忖著道:“想娣,你多熬些粥湯吧,熬得稠一些。


    請外麵那些百姓都進屋子裏去歇著,


    天氣太涼了,免得冷著他們。


    一會兒粥熬好了,


    給他們一人分一碗。”


    “是,掌灶老爺。”想娣應著聲,目光在大彘身上稍微停留。


    她的兒子和秀秀、狗剩站成一排,也在一板一眼地練著功夫,


    兒子擠眉弄眼地朝她笑著,


    想娣內心隻覺一片安穩。


    “秀秀,


    去把你那兩個師姐叫起來,


    昨天她們也忙活了半天,今天特意準許她們多睡小半個時辰,現在時候到了,自己還不知道起床,真是兩個懶貨!”李嶽山對秀秀吩咐過,


    轉而又著狗剩去叫大師兄起床。


    不過,


    兩個孩子還未走到門口,


    東西相對的兩扇屋門,像是約好了似的,都‘吱呀’一聲被推開來,


    “大師兄早!”


    西麵那間屋門口,傳來李珠兒的聲音。


    她眉眼間盡是喜意,


    向對門正好走出來的蘇午招呼著,


    蘇午點了點頭,


    轉而看向黑著臉的師父:“師父。”


    李嶽山並不看他,反而瞪了瞪堵著門紅了臉的李珠兒,哼聲道:“老漢我就站在這牆根邊兒,你出了門,眼裏淨是你大師兄了,


    連師父都是看不見的!”


    “師父,我一開門就正好看到大師兄了呀……”李珠兒吐了吐舌頭,連忙走出門,身後跟著安安靜靜的青苗。


    青苗比珠兒有規矩得多,


    先向師父行禮,


    而後才向蘇午也低頭行禮。


    李嶽山本也沒打算追究珠兒甚麽,


    看到珠兒與大徒弟這般相處的情景,他心裏其實很高興。


    是以不輕不重地責備了珠兒幾句,便將此事輕輕揭過,轉而道:“今天應該會有不少村民來這兒領糧食,你們今天就把崔家庫房裏的糧食都分好吧,


    在這裏盤桓二三日,


    等糧食都分完以後,


    咱們訂做的那兩輛馬車應該也就做成了,


    屆時就繼續上路!”


    “好!”


    眾弟子紛紛應聲,


    又跟著老道練了幾遍功夫,渾身都冒熱氣的時候,


    後院的想娣過來知會灶班眾人,粥已經熬好,可以開飯了。


    “走罷!


    吃了飯再忙活!”師父招呼著眾弟子,


    轉去前院的堂屋吃粥,


    這時,


    堂屋裏已有不少村民聚集,看到李嶽山一行,都連忙起身,拘謹地行禮。


    他們一個個麵黃肌瘦的,


    看的李嶽山直搖頭道:“各位不必多禮,我在後麵熬了一鍋粥,天氣怪冷的,大家待會兒都喝一碗來,暖暖身子。”


    “誒……


    老爺您真是仁善,這桌上已經給擺了許多吃食了,


    還要麻煩您班子裏的人給我們熬粥,


    真謝謝您咧!”堂屋裏的一個老者被眾人推舉出來,顫顫巍巍地要向李嶽山行禮道謝,被李嶽山趕緊攔住。


    “桌上這些都是昨天崔大戶家裏宴客剩下的東西,


    後院還有些未宰殺的雞鴨魚兒,


    待會兒你們也各自帶一些回去。”


    “小老兒真是不知該說什麽才好,


    感謝您啊,掌灶老爺……”


    “說甚麽謝?


    這些東西,本就出自你們各家各戶,現下老漢隻是把東西又歸還了你們而已。


    要謝,


    便謝老天爺罷!


    它總算辦了件好事,把崔大戶一家帶到陰間享福去了……”


    ……


    正堂大屋裏的人吃過一頓熱騰騰的飽飯,


    灶班眾弟子便自去庫房裏搬運糧食,


    將後廚剩下的雞鴨魚肉分門別類地整理好,


    崔大仁家被燒得黢黑的院牆外,


    村民們排起了長隊。


    依舊是珠兒與青苗負責分發糧食,


    將提前裝好的一袋袋糧食,並一些雞鴨分給排隊的村民們,


    一直從早上分到快中午的時候,


    崔家庫房裏堆積的糧食以及後廚的食材才分得差不多。


    沒了厲詭的侵擾,


    陰喜脈灶班子在陽平鎮這幾日,才算是徹底安穩下來,可以按部就班地過生活。


    每日早晨學習老道教授的功夫,強身健體,


    日常做些家務,


    下午大師兄教眾人識字寫字,


    晚上聚在一起,聽聽師父講的一些掌故與見聞,豐富閱曆。


    幾日間,


    蘇午也暗暗地將幾道藥方交給了珠兒、青苗二人,


    以及製作雄血湯、元昭大玉湯的種種藥材,也拿出不少來,交給二人小心保管——陰喜脈灶班子的底子太薄了,正需要兼容並包,博采眾長,


    才能讓這一支灶班子徹底壯大起來。


    如今,


    灶班子有道家的功夫、密藏域的藥材可以強身健體,


    幾個弟子除了青苗以外,亦各有際遇。


    趕屍匠的控屍法、密藏域的‘本尊依止修行’都能在這個小小的灶班子裏看到。


    蘇午當下還在研究‘端公法’中的‘供奉儺神麵孔’,希望給師弟師妹們多加一重保護,讓他們麵對厲詭之時,不止於隻有以收魂


    米關押厲詭這一重手段可用。


    不過,


    他的研究至今還未有太大進展。


    畢竟,


    能供奉儺神的‘端公’或‘馬腳’,首先必定是在年幼時,因為自身疾病、際遇等種種不幸的原因,在偶然間撞見了某些強大厲詭的某種外相,


    因而以麵具記錄下外相的麵孔,


    供香火祭拜厲詭外相,


    以種種詭異舞蹈以娛神,


    再奉上契合外相‘生肖’的祭品,


    如此種種流程下來,才得以溝通某些厲詭的外相力量。


    至於蘇午,


    年少時並沒有過體弱多病的時候,


    他被父母照顧得很好。


    不過,


    蘇午的人生際遇之中,亦不是遇到過非常慘痛的事件。


    父母雙亡,


    足可以是一個人人生中不可承受之重了。


    但那個時候,


    厲詭似乎還未有複蘇的跡象,


    溝通厲詭外相也就更不可能。


    現下蘇午唯一能研究的對象,就是人皮紙上的臉譜,


    他嚐試讓那些臉譜固定下來,


    成為鬼手、心詭的外相。


    然而,


    鬼手是一個殘缺的厲詭,完整的屍林怙主或者是影詭,都是‘凶’級以上的恐怖厲詭,不完整狀態下,鬼手雖然亦極強力,但卻還大不到可以顯化出外相的層次,


    至於心詭,


    馴服心詭已經耗費蘇午很大力氣,


    欲要讓心詭投射出外相,


    並且恰好可以與人皮紙上的臉譜相勾連,蘇午現階段還難以做到。


    ……


    某日夜間,


    聚集著濃重炭火氣味的房間裏,


    幾盞油燈被火引點亮了。


    屋裏的火炕燒得暖烘烘的,


    熱氣向外散發,


    使得整個屋子也是暖意融融。


    師父的麵孔在黑暗裏若隱若現,隻有一個淺淺的輪廓,


    他端了一盞油燈到火炕的桌子上,


    燈火這才映照出他笑眯眯地胖臉。


    也映出了靠牆的位置,一條裹著厚厚被子的身影,重重的呼嚕聲從被臥裏傳出來,讓李嶽山一陣臉黑,拍了拍被子裏的那人,低聲道:“聲音小些!


    不然你就別想睡覺了!”


    胖老者的威脅頗有作用,


    他話音落地,被子裏那人打呼嚕的聲音頓時小了許多。


    窩在被臥裏的那人,自然就是老道。


    現下天才擦黑,


    其就躲進被窩裏睡覺去也,讓李嶽山直罵他懶鬼,卻也無可奈何。


    “這廝就是想和老漢作對!”師父指著老道笑罵了一句,


    火炕前,昏沉沉的屋子裏,跟著響起一陣低低的笑聲。


    ——當下灶班子所有人都聚在了師父休息的屋子裏,正要聽他講些自己個人的經曆,


    這兩日,通過李嶽山的口述,已讓眾弟子們受益匪淺。


    其實很多民間傳承,


    曆來皆是如此,


    言傳身教。


    這種沒有文字記錄的技藝傳承方式,使得許多技藝都在歲月變遷中,悄無聲息地消亡了。


    李嶽山亦意識到此種方法的不妥當,


    他年紀越發見長,


    除了


    從前許多刻骨銘心的事情,到死都不會忘懷,


    也有很多東西漸漸被自己遺忘了。


    所以趁著當下,


    他要盡可能多地把自己的見聞、閱曆都傳下來,由人記錄下來,以流傳於後世。


    大弟子就是那個記錄人,


    作文字記錄的就是蘇午。


    “咳……”師父點燃了一袋煙,清了清嗓子,吐出一股煙霧後,正起了談興,要講講自己某次的驚險經曆,眼角餘光瞥見蘇午腋下伸出黑漆漆的手爪,


    那手爪指尖又長出根根斑斕絲線,在圍著一個東西縫合甚麽,


    李嶽山頓時喝了一聲:“阿午!


    你不給老漢寫字記錄,在那裏縫甚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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