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帥一進門,便瞧見這是一間簡簡單單的一室一廳,跟他在東吳市的住房簡直別無二致,甚至連房間格局都是一樣,裏麵是臥室,臥室的外麵是一間客廳,客廳裏麵由於進門就供奉了三清老祖之一的老子和樓觀道的祖師爺,神龕往房間中間一擺,因此本來就不大的客廳就顯得十分逼仄,僅僅隻能另外容下一張勉強能夠四個人吃飯的小桌子。


    郝帥再往臥室裏麵一瞧,頓時覺得自己以前住的房子其實還算不錯了,盡管老舊了一點,但至少在鄒靜秋的經營下不算破,但沈春城的臥室的窗戶邊沿還貼著用來糊窗的窗紙,外麵風稍微一吹,便能看見窗紙輕輕翕動。


    這情形,如果放在一個落魄的普通人身上,郝帥覺得實在是太平常了,因為他也經曆過這些,見怪不怪,但,這可是堂堂一派掌門之家啊!!


    盡管樓觀道聽說現在失傳了,可……爛船也有三根釘,瘦死的駱駝還比馬大呢!


    行,退一萬步說,就算現在樓觀道衰落得門前長草,門可羅雀,但聽夢枕說,丫可是會觀星術的啊,觀星術是什麽?那就是未卜先知啊!要不然丫能知道我們會出現在這兒?


    會觀星術意味著什麽?當麵鬥法可能是最廢柴的道法,木有之一,但這可是戰略神技啊!用的好,別的不說,至少家財萬貫是沒有任何問題的!


    但……擁有如此神技的掌門人,居然窩在這麽一個小破地方,這……郝帥真是不知道該說對方是“堅守本心,遠離浮華,道心本一,難能可貴”呢,還是說他“迂腐呢迂腐呢還是迂腐呢”?


    沈玲很是機敏,她瞅見郝帥和姚夢枕的表情,頓時臉上一紅,麵有羞意的扭過臉去,心中很是埋怨:自己這個老爹,住在這麽個破地方也就算了,到頭來還惹人恥笑。


    沈春城卻是不以為意,他笑著對郝帥和姚夢枕道:“兩位真人請隨便坐,一會我去做點家常便飯,還請兩位真人賞臉。”


    沈玲臉都快垮到地上來了:老爹啊老爹,你這怎麽著也應該出去吃吧?就算沒錢,女兒給你墊啊,在這麽個破地方吃飯,這算什麽個事兒啊?


    她正想著,一旁的郝帥便道:“沈掌門,不用這麽客氣,具體有什麽事情,直說就好了。”


    姚夢枕也接話道:“都是同道中人,雖然我們也在落難,但能幫手的盡量幫手。”


    姚夢枕跟郝帥廝混的時間長了,說話也變得油滑了起來,這話裏麵藏著話,意思就是告訴對方:我們現在也不是很方便,如果不是有什麽要緊的事情,就別來麻煩我們,就算有什麽要緊的事情,我們也不一定能幫忙解決。


    沈玲是個玲瓏七竅心,一下就聽出了對方的弦外之音,她心中暗哼一聲,道:好啊,合著我老爹都給你們當眾跪下了還說這樣的話,哼!


    沈春城像是聽不出來似的,他輕輕歎了一口氣,臉色凝重的說道:“敢問兩位真人可是一路向西去?”


    這話說出來,沈玲雖然心中惱火也差點笑了出來,她扭過臉去強忍著笑意,郝帥也是嘴角一抽,麵色古怪,隻有姚夢枕入世不深沒有反應過來。


    郝帥心中暗道:一路向西?大哥,東莞都已經被掃成光杆了,我是去取經啊,還是去取精啊?


    但他見對方神情嚴肅,顯然沒有半點三俗的想法,也隻好神色盡量嚴肅的點了點頭。


    沈春城又趕緊問道:“那敢問兩位真人,那向西去何處呢?”


    這一句話問得郝帥和姚夢枕都閉緊了嘴,兩人下意識的錯開了目光。


    沈春城立刻意識到問了對方極為忌憚的問題:開玩笑呢,這兩個現在還掛著通緝犯呢,問他們去哪兒?能告訴你麽?


    沈春城立刻反應了過來,陪笑道:“抱歉抱歉,是我多嘴了。”


    沈玲見狀立刻插嘴道:“爸,既然有客人來了,那不如請他們出去吃個飯吧?”


    郝帥和姚夢枕一陣猶豫,互相對視了一眼,郝帥正要拒絕,沈玲立刻道:“就在樓下的一家小店,都是老熟人開的店,不會有事的,另外,你們的通緝令都是內部傳送,不會外麵掛出來的,所以不用擔心。”


    郝帥猶豫了一下,心中暗付:對方要是想要檢舉揭發自己,早就可以檢舉揭發了,別的不說,光憑他的“觀星術”這個大殺器在手,要對付自己,那還不容易?


    郝帥笑了笑:“那就麻煩了。”


    沈玲鬆了一口氣,她可是生怕自己老爸在這個破屋子裏麵請客,他不嫌丟人,自己可覺得丟臉死了。


    一行人扭頭下門,來到了小區樓底下一家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小飯店,一進門,沈玲便朝一名正在忙著擦桌子的中年婦女笑道:“李嬸,忙呢?”


    李嬸回過頭,手在身前的圍裙上擦了兩把,爽朗的笑道:“喲,是小玲啊,快快,吃點什麽?”


    沈春城笑了笑,道:“李姐,包間空不?”


    李嬸連忙道:“空,空!裏麵坐吧!”


    沈春城回頭對郝帥和姚夢枕點了點頭,四人便往裏麵坐去。


    沈玲尋思著反正自己掏錢,便主動要了菜單開始點菜,沈春城在飯菜上來後,也絕口不再提去哪裏的事情,隻是不停的向郝帥和姚夢枕介紹這當地的風土人情。


    他本來就是導遊,口才和見識自然不錯,因此說起來頭頭是道,聽得郝帥和姚夢枕很是入神。


    等四人都吃過飯後,飯桌上一時冷清下來,沈春城才又試探性的說道:“兩位真人,我知道之前在家中說的話十分冒昧,但這件事情事關本派生死存亡,還請兩位真人指點一二。”


    郝帥和姚夢枕對視了一眼,郝帥忍不住道:“我們去哪裏為什麽跟你們門派的生死存亡有關?沈掌門,能不能把話說清楚一點?”


    姚夢枕更是心中腹誹:樓觀道早就沒了,哪裏來的生死存亡?


    沈春城一臉為難,道:不是我不說,而是……


    一旁的沈玲瞅著著急,搶著說道:“你們也是修行人,應該知道天機不能泄露的道理,我爸要是敢泄露天機,我們家能住那麽窮的地方麽?”


    這話說完,郝帥便默然不語,心中卻道:那你爸為什麽讓你在那兒等著我,不是泄露天機是啥?


    沈春城看見郝帥的神情,便像是知道郝帥心中所想,他沉沉的歎息一聲:“不瞞你們說,我從我父親那裏接任樓觀道掌門後,沒有一天不想著要振興門派,不敢想像唐朝極盛一時那樣,但至少也得讓大家知道有這麽一個樓觀道還存在於世吧?”


    姚夢枕是老資格的修行人了,自然明白沈春城心中所想,因此微微點頭


    沈春城又道:“我一年前偶然觀星象是發現天現異象,因此占了一卦,這才知道天將降浩劫於世,但萬幸有應劫少年和靈鏡金仙降世……”


    沈玲在一旁聽著表情古怪,她很不想相信自己老爹的這番話,但她潛意識告訴她,這事情隻怕是真的。


    姚夢枕忍不住插嘴了一句:沈掌門,你還是沒有告訴我們,這事情跟你們有什麽關係?


    沈春城猶豫了一下,道:“兩位真人,有所不知,我所算的卦象隻算出一件事,那就是本門派的興起,全部都落在兩位真人的身上。”


    這番話說完,姚夢枕道:“沈掌門,你一心想要振興門派,我非常佩服,但眼下我們也沒有餘力援手幫忙,你要知道……”


    沈春城忽然打斷,說道:“我知道兩位是專門為了應劫而遠行……”


    他故意隱去了兩人被通緝而被迫流竄的說法,給兩人留了麵子,因此郝帥和姚夢枕的臉上也好看了一分。


    郝帥為難道:“沈掌門既然知道,那就……”


    沈玲滿臉不悅,心說:我老爹這麽給你們麵子,你們推三阻四,實在是不像話。


    沈春城又再一次打斷道:“可兩位知道遠行應劫,要去向何方麽?”


    郝帥不以為意,微微一笑,道:“這個就隻能看機緣巧合,走一步算一步了。”


    沈春城目光炯炯的盯著郝帥,立刻追問道:“那劫難怎麽辦?敢問兩位真人,你們應劫如何應?在哪裏應?三魔王現世於何處?要如何降服,你們知道麽?”


    這一句話問得郝帥一愣,姚夢枕心頭狂震,下意識就站了起來,死死的盯著沈春城:“你知道?”


    沈春城昂首挺胸,原本平凡無奇的麵孔上仿佛放出一股神采飛揚,令人不可直視的光芒來,他斬釘截鐵,道:“正是!”


    沈玲是目睹了郝帥和姚夢枕這兩個小屁孩有多臭屁的,但眼下自己老爹居然震得兩人目瞪口呆,她心中大爽,覺得從來沒有這樣一刻覺得自己老爹如此英明神武過。


    姚夢枕心頭狂跳,追問道:“在哪裏!”


    沈春城嘴角流露出一絲微笑:“向西!”


    姚夢枕立刻逼問:“具體去哪兒!”


    沈春城卻不肯再說了,他沉默了下來,用手指了指天,意思是:天機不可泄露。


    姚夢枕怫然不悅:“那我怎麽知道真假?”


    沈玲大怒,正要開口,沈春城便一臉嚴肅道:“我如果有半句假話,讓我天打五雷劈,樓觀道永世不得翻身!”


    現在人根本不把誓言放在心上,但修行人卻是極為看重,他們知道,天地間自有因果報應,如果不心存敬畏,那必定會有報應。


    郝帥和姚夢枕對視了一眼,郝帥道:“那你怎樣才肯告訴我們?”


    沈春城起身,稽首一禮:“願同兩位真人一同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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