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秋年雖然心情不好,但他仍然放慢了腳步,等王錦錦追上。


    王錦錦氣喘籲籲的繞到他身前,攔住他的去路:“四哥。”


    蕭秋年淡淡的看了她一眼,聲音很平靜,道:“你是否覺得我殺死林氏,太過殘忍?記不記得我曾經答應過你,不論是誰殺了你的母親,我都會幫你報仇。”


    王錦錦心下一動,又想到了在鳳陽關的軍營中,蕭秋年對她的保證。


    隻以為是他口頭的承諾,卻沒想到他一直都牢牢記在心裏。


    想到這點,王錦錦對他方才的舉動又多了一分理解了。


    “我沒有這樣想……四哥,隻是我覺得,即便要殺林氏,也該由我來殺。”王錦錦歎了口氣,“萬一別外人知曉林氏是你親手所殺,免不得天下人會對你指責。林氏再不好,她畢竟是是名義上的養母,她死了,反倒讓你受人閑言閑語。”


    不等蕭秋年開口,王錦錦又道:“當然,這件事我和你都會藏在心底,林氏的死,對外就說是因病暴斃吧。”


    她低下頭,心情卻不怎麽好。


    雖然知道了是林氏殺了自己母親,也替母親報了仇,可這中間,她總覺得遺漏了什麽。林氏之前說在黃泉路上有王家人作陪,又是什麽意思?


    王錦錦想不明白,便問蕭秋年。


    蕭秋年神色一頓,隨即道:“他心中對王文運恨之入骨,想來貪汙賑災銀一事,王家人死罪可免,但王文運卻難辭其咎,處以極刑也未可知。”


    王錦錦心頭驚訝,卻也猜到了這個結果。不管怎樣,王文運一人身死,也比拖累整個王家好。更何況她與這位四叔關係一般,平日裏也甚少見麵,親情疏遠,故此不會格外難過傷心。


    她這時又抬起頭,突然發問:“四哥,林氏和王家的秘密,你當真不知道是什麽嗎?”


    蕭秋年攏在袖中的手微微握緊,有一瞬間,他甚至想將一切都告訴她。但想到死去多年的養父,想到他慘死後自己過的暗無天日的生活,這個念頭瞬間熄滅。


    他心底對王家人的恨意,不比林氏少。


    當年王文華去世,林氏萬念俱灰,對他非打即罵,這也就罷了,其他同齡的小輩更因為他是外姓而加倍欺辱,不管是王聽裕,還是王聽芹,他們之中又有哪個看得起自己?頂著王家公子的身份,實際上連個下人都不如。老祖宗將這一切都看在眼裏,可是她什麽也不說,想來也是相信那套自己是天煞孤星的說辭吧。


    他蕭秋年不是聖人,更不是好人,這些對他的惡日積月累,他從未忘懷。


    若不是因為麵前的王錦錦,讓他猶豫,王家人說不定已早就死光了。


    “四哥?”王錦錦見蕭秋年出神,不禁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蕭秋年回過神,側目看著旁邊的枯萎的草木,淡淡道:“我不知道她是什麽秘密,但這個秘密,我希望永遠都不要知道。”


    王錦錦一愣:“為何?”


    “林氏從前並非惡人,能讓她對王家人恨之入骨,想來這件事也不是單方麵的原因。錦錦,聰明如你,可懂我意思?”


    蕭秋年說完,直勾勾的凝視著王錦錦的眼眸。


    王錦錦一怔,隨即反應過來。


    是了,這世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愛,更沒有無緣無故的恨。林氏恨不得王家人死,恨不得守著這個秘密一輩子,除了她心中有難言之隱,那就必然是因為王家的緣故。


    林氏死了,這個秘密也許永遠都無法得知。但是不知道,說不定也是一件好事。


    “四哥,我明白了。”


    王錦錦看了他一眼,認真的回答道。


    氣氛有些沉悶,王錦錦不禁笑了笑,上前挽著蕭秋年的胳膊,親密的問:“四哥,你也不要不開心,這件事就讓它過去了。我娘親的大仇得報,你又沒有了後顧之憂,原本我還擔心你會攔著我不讓我報仇呢,卻是我多想。你好不容易在府中,不如我今日給你再多煮一些藥膳吧?”


    提起她那味道古怪的藥膳,蕭秋年便蹙了蹙眉。


    他突然想起一事,從懷中掏出瓷瓶,遞給王錦錦,道:“這是晉王給我的解藥,你瞧瞧和你研製的有什麽不同。”


    王錦錦差些跳起來,她一把搶過解藥,大叫道:“你什麽時候得到的?怎不早些告訴我!”說完,她忙打開瓷瓶,將藥丸倒出來比對,又拿在鼻尖輕嗅。


    半晌,王錦錦才眼前一亮,滿眼喜色:“四哥,你體內的餘毒有辦法解了!”


    “你隻聞了聞,就知道這解藥的配方?”


    王錦錦略自豪的揚起下巴:“我可是神醫戚古的徒弟,這點本事還是有的。”其實她早就猜測了蕭秋年中的是一種混合的毒藥,每年晉王給他的解藥中其實摻雜了另外的毒藥,這樣一年接一年,每年的毒都不同,但是又沒有辦法徹底清除,此等心機,當真險惡。


    但如今被王錦錦看出來了,這便不足為懼。


    她隻需要將這兩顆解藥中的毒素分離出來,再重新配置藥方,不出三天,蕭秋年體內的毒就會全清,晉王便再也沒有把柄可以作為要挾的資本了。


    王錦錦將這一喜事告訴蕭秋年,可蕭秋年卻不見得有多高興。


    “晉王對你再無威脅了,四哥,你就一點兒也不開心?”


    蕭秋年拉著王錦錦的手,與她一起在遊廊下散步,他沉聲道:“原本我投靠晉王,便是用自己的身體當賭注。好在,我賭贏了。今時今日的地位,若沒有晉王勢力相幫,我不知道還要多費幾許苦心。”


    王錦錦想到他當年一意孤行的去從軍,心底便生出心酸:“四哥的每一次決定,不都在賭麽?”


    戰場無情,他若身死,闖不出名堂,也就塵歸塵土歸土了。


    “我不會輸。”


    短短四個字,蕭秋年卻說的格外鎮定。


    王錦錦側頭看他俊美的臉,心頭微微一動,是了,這樣的從容且自信的男人,怎會不讓她喜歡?


    於是乎,她與蕭秋年交握的手,握的更緊了些。


    兩人在水榭的亭子裏站定,湖中映出兩人依偎的身影。


    蕭秋年定定的看著湖心,對王錦錦道:“這個月時局可能會發生變化,我若兩日沒有歸府,你便離開將軍府,往蘭州去尋你師父。”


    王錦錦本來還沉浸在喜悅中,聽到這莫名其妙的話,頓時一怔:“四哥,你這話什麽意思?時局不穩?去找我師父?”


    “皇上身體一日不如一日,傳位詔書應該快下來了。”


    蕭秋年淡淡的開口。


    然而這句話,卻讓王錦錦心頭大震。


    她脫口便道:“是晉王要逼宮造反……”話沒說完,就讓蕭秋年按住了嘴唇。


    蕭秋年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隻道:“你記住我的話便可,若事敗,我自會來蘭州冷龍嶺尋你。”


    “……若事成呢?”


    蕭秋年皺了皺眉,看著王錦錦的一雙水眸,問:“錦錦,若我舍棄京城的榮華富貴,要去駐守邊疆,你可願意隨我同去?”


    “鳳陽關嗎?”


    “差不多。”


    王錦錦莞爾一笑:“我求之不得!”


    蕭秋年本來陰鬱的心情被她的笑容所感染,眉間舒展,柔聲問:“為何?”


    王錦錦笑道:“有你在,去哪兒都無所謂。再說了,你是去駐守邊疆,最差也是一城都督吧?山高皇帝遠,權利還大一些。上次突厥被你打的五十年不敢再犯,接下來也不用擔心別的蠻夷,你我兩個在邊疆,也沒人知道我們曾經是兄妹,嗯,豈不是就可以順理成章的……”


    說到此處,王錦錦拉長尾音,沒有繼續。


    蕭秋年卻追問道:“順理成章的如何?”


    “唔,你猜。”


    王錦錦抿嘴一笑,圓圓的眼抬起看他,滿是小女兒的羞赧心態。


    蕭秋年見狀,如何控製自己的內心,當下便將王錦錦摟在懷中,沉聲道:“自然是成親,做我妻子。”


    “四哥……”


    聽到“妻子”二字,王錦錦忍不住心頭怦怦直跳。


    明明這是應該的事情,可現在每次提起,都覺得緊張而興奮。


    也不知道怎麽回事,王錦錦竟然希望這一刻快些來,可明明她年紀還小,這在她的認知當中屬於“操之過急”,但每次看到蕭秋年,總怕他被人搶走一樣,恨不得立刻將他吃進肚子裏,才能徹底安全。王錦錦把這一切歸咎於她活了兩輩子,幾十年都沒有感受過戀愛的原因。


    或許是風景正美,秋風沉醉,蕭秋年順其自然的便抬起王錦錦的下巴,低頭吻上。


    王錦錦也很喜歡和蕭秋年接吻,四哥雖然性子冷冰冰的,可是他的唇卻又甜又暖。她自然的攀附著他的脖頸,舌尖描繪著他的唇瓣,輕輕的回應著他。在彼此呼吸的交融間,仔細感受著心底的雀躍和悸動。


    就這樣……也挺好。


    王錦錦尚沉浸在甜蜜裏,蕭秋年卻身子微微一僵,側頭看了眼不遠處。


    身邊的氣氛瞬間冷了下來。


    王錦錦奇怪的順著蕭秋年的視線看過去,卻正好看到了轉角處站著的王聽桃,頓時臉色一紅,忙退後幾步,與蕭秋年分開。


    蕭秋年臉色不好,畢竟被誰打擾了好事,都不會和顏悅色。


    王錦錦生怕他對王聽桃發怒,忙討好的對哄了哄他:“好啦四哥,我給你說個藥方,你快讓方總管幫我抓些藥材,我給你配置餘毒解藥。”說完,她又看了眼王聽桃,“……桃姐姐,我還沒給她說我們兩個的事……估計她也是嚇到了,我、我這就去給她解釋解釋。”


    蕭秋年冷冷的道:“你無需跟她解釋。”


    “哎呀我知道。”王錦錦紅著臉推他,報上一堆藥材名字,“你快去讓方總管抓藥。”


    蕭秋年冷漠的看了眼王聽桃出現的方向,到底是轉身離去了。


    王錦錦看著他的背影,鬆了口氣,方才,她還真擔心蕭秋年拍死王聽桃。


    她揉了揉依舊有些發紅發燙的臉蛋,走到王聽桃跟前,有些不好意思的問:“桃姐姐,你找我有什麽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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