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錦錦想過千百種和蕭秋年相見的場景,可唯獨這種沒有想到。


    她狼狽的被人押著,低入塵埃,而她的四哥卻立在晉王殿下的身側,氣宇軒昂。


    但不管怎樣,她相信蕭秋年此刻一定和她一樣,心情激動的無以複加喜悅至極吧?然而,事實卻讓王錦錦失望了。


    蕭秋年的確看到了她。


    他的眼神似乎有一刹那的觸動,但下一秒,便恢複深不見底的陰沉,讓人看不出情緒。


    蕭秋年不緊不慢的走上前,黑色的皂靴踩在地麵,發出沉重的聲響。


    他目光停留在王錦錦臉上,聲音平靜的就像冬日的裏的湖水:“你怎麽在這裏。”


    王錦錦心下一緊,她突然有些慌亂。


    為什麽四哥會對她這麽冷漠,他們這麽久沒有見麵,難道不該很高興嗎?是了,一定因為她擅自闖進軍營!她這樣冒失,肯定會影響四哥的!


    那……現在該怎麽辦?


    王錦錦抬起濕漉漉的雙眼,看向蕭秋年,從來沒有這麽委屈,這麽無助過。她知道自己有錯在先,可是四哥對她的態度,讓她的心仿佛被鋸子輕輕的鋸開一條條裂口,刺痛極了。


    蕭秋年與她對視了一眼,便移開了視線。


    這時,薛鬆等人也反應過來。晉王瞧了瞧王錦錦,又瞧了瞧蕭秋年,突然笑了下,率先問道:“蕭副統領,這女子是你妹妹?”


    “是。”蕭秋年垂下眼簾,“讓晉王和各位大人見笑了。”


    晉王轉頭問薛鬆:“薛老將軍,這是發生了什麽事?”


    那李覓想要回答,薛鬆卻立刻搶言,將來龍去脈一五一十的說出,言語之間,多方對王錦錦偏袒。


    王錦錦聽到這薛老將軍的話,心下不禁一陣感激。


    薛鬆說完,丁院正也笑著附和:“晉王殿下,您有所不知,此次若不是多虧這位姑娘,我大元將士、大元百姓,如今還處在水深火熱之中啊。等微臣回京上奏皇上,想必皇上也會對這位姑娘大加讚賞,當真是巾幗不讓須眉。”


    “哦?如此說來,功大於過,這姑娘犯的也就不算事兒了。”晉王道。


    丁院正還沒來得及回答,李覓就說:“晉王殿下,你協查治軍,因知軍紀森嚴,任何人不得觸犯。不管是功大於過,還是過大於功,該獎則獎,該罰則罰!她冒充男子進入軍營,就是居心不良,按律當斬!”


    “這是蕭副統領的妹妹,怎能斬?”晉王瞪了眼李覓。


    蕭秋年聞言,雙手緊緊握拳,隨即鬆開,沒有回答。


    晉王瞥了他一眼,扭頭對李覓輕笑道:“好了,李大人,你也不用此時搬出軍紀來說話,不管怎樣,蕭副統領為大元立下汗馬功勞,他的妹妹也是為了阻止瘟疫蔓延,這等小事,在家國存亡之際,也就不算事兒了。不如這樣,就罰這小姑娘留在軍營做軍醫吧,也算為大元繼續作貢獻。”


    既然晉王給了台階,李覓也不好繼續擋路。再說了,若真殺了蕭秋年的妹妹,指不定這殺神一生氣,就把他也給殺了。


    李覓看不慣蕭秋年,可是他不敢惹,對此也隻能輕飄飄的說一句:“晉王既然替她求情了,下官又怎好咄咄逼人?”


    晉王這時看向蕭秋年,問他的意見:“蕭副統領,對於我的處置你可還滿意?”


    蕭秋年語氣一頓,麵沉如水:“晉王宅心仁厚,可舍妹魯莽,死罪可免,活罪難逃。按軍規,杖責三十大板,二十藤鞭,一樣也不能少。若此事傳出去,軍中將士,誰還將鐵血軍紀看在眼裏!”


    王錦錦以為自己聽錯了,她眨巴著眼看著蕭秋年,淚凝於睫。


    丁院正急了,上前拉著王錦錦的衣袖:“蕭副統領,你妹妹才十五六歲,那小身子骨哪兒能受那樣的酷刑?”


    蕭秋年不為所動。


    丁院正還想勸慰兩句,王錦錦突然道:“我……我甘願受罰。”


    四哥這樣做一定有他的道理,他不會眼睜睜看著她死的。


    她相信他。


    “可是……可是不能脫我褲子。”王錦錦紅著臉說完這句,隨即便自覺的爬在長凳上,取下胸口的繡帕,咬在嘴裏。


    晉王見狀,問蕭秋年:“蕭副統領,這一頓刑罰,成年人也受不了,你確定要……?”


    “晉王無需再勸。”蕭秋年說完,便轉身對兩個士兵吩咐,“行刑。”


    頓時,板子便啪啪的落在王錦錦身上。


    也不是很疼啊……


    王錦錦心想,這兩個士兵肯定是看在蕭秋年的麵子上給她放水,這樣的話,會不會不太好?她正遲疑著,就聽蕭秋年又厲聲說道:“你們沒力氣嗎?該怎麽打就怎麽打,否則與她同罪!”


    這一句話,頓時塞住了李覓等人的嘴。


    晉王看了眼蕭秋年,神色複雜,有欣賞,也有別的情緒。他隨即擺了擺手,對蕭秋年道:“我與薛將軍他們談點兒事,你難得與你妹妹見麵,就不用來了。”


    蕭秋年低頭道:“多謝晉王。”


    隨即晉王等人便呼啦啦的離開,那丁院正還不肯走,猶豫再三,來到蕭秋年跟前,給他一個瓷瓶罐子,吹胡子瞪眼道:“你怎麽當兄長的?也真狠得下心!這瓶是玉容清心霜,打完了,立刻給她敷上,不然這女兒家落一身疤還怎麽看?”


    “多謝丁太醫。”蕭秋年遲疑了一下,還是收下了。


    丁太醫見他一副死人臉,也懶得與他多說,甩了甩袖子回了營帳。


    一頓板子下來,王錦錦額頭的汗都疼出來了,天啊……天啊……屁股火燒火辣,仿佛已經不是自己的了。但是接下來還有藤鞭,二十下啊!整整二十下!王錦錦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挺過來的,人都走沒了,這些人下手卻也不見得多輕,她感覺自己渾身都在疼,沒有一寸肌膚是不疼的。


    疼的神經已經錯亂了,下一秒還被蕭秋年給打橫抱了起來,王錦錦忍不住整張臉都疼到扭曲,五官皺到了一塊兒,嘴裏咬的帕子也掉了,隻在那哼哼。


    蕭秋年將王錦錦抱進他的營帳,屏退左右,隨即輕輕的把她放在鋪了羊絨毯的大床上。


    王錦錦疼的倒吸一口涼氣,借著昏黃的燭光,凝視著蕭秋年的臉,她抬起小鹿般的眼,期期艾艾的說:“四哥……我疼……你為什麽,打我打的這麽狠啊……”


    蕭秋年將身上冰冷的甲胄脫下,放在一旁,隻穿著黑色的繡金邊雲紋勁裝。此時此刻隻有兩人,他也不再偽裝,仿佛卸下了甲胄,便是卸下了他的麵具。


    他再無法壓抑心中的情感,一把將王錦錦摟在懷裏,可又怕讓她太痛,不敢使勁兒。他顫聲道:“……是四哥的錯。”


    王錦錦有些措手不及,但很快就鎮定下來,身上的痛楚也隨著他短短的一句話,疼的不那麽明顯。


    可委屈卻排山倒海的湧來,淚水也像斷了線的珠子,流個不停。


    “就是你的錯!三年多沒有見麵,好不容易見到……你竟然下令打我……我討厭你……”王錦錦握著拳頭想要捶他,可是手剛抬起來就牽動了傷勢,疼的“啊”了一聲。


    蕭秋年吻了吻她的發頂,柔聲道:“錦錦,別亂動,四哥先給你上藥。”


    王錦錦被他輕輕的一吻弄的有些懵,她心底覺得有些奇怪,可看蕭秋年麵色如常,倒是懷疑自己多心了。


    “我,我自己來吧……”王錦錦臉色緋紅,那可是傷在屁股和脊背。


    “別動。”蕭秋年的語氣帶著命令和不容拒絕。


    王錦錦不知道為什麽,自己也慫了,任由他脫下那沉重的士兵服,解開她滲血的中衣,露出她為了扮男人而緊緊纏住的束胸。


    王錦錦臉色紅的滴血,她抱著雙肩,看都不敢看蕭秋年一眼:“四哥,我、我自己來好了。”


    蕭秋年不知道在想什麽,半晌,才“嗯”了一聲。


    他轉過身,不去看。


    王錦錦雖然想讓他出去,但她實在太疼了,一層層解開束胸,渾身就已經疼的要命,汗流浹背也不為過,要自己背過手去擦藥……還不如殺了她!


    於是王錦錦隻好穿著襲褲,將雙手環在胸前,趴在雪白的羊絨毯上。她確定自己沒有走光,才囁嚅著道:“四哥……過來給我上藥。”


    女子嬌美雪白的胴體靜靜的躺在那裏,窄窄的肩膀,細細的腰,烏黑的長發全部攏在一側,遮住她半張臉。白皙光滑的脊背,此時布滿鞭痕,有的破皮,有的滲血,沒有皮開肉綻,還要多虧她綁的束胸。再往下,就是微翹的臀,可此時襲褲上全是滲透的血,不知道傷的有多重……姣好的軀體,皮膚白的和她身下的羊絨毯一樣,可鮮血染透的地方又那樣紅,映著微微跳動的燭光,刺目極了。


    蕭秋年轉過身,躍入眼簾的便是這樣的一副場景。


    他甚至連呼吸都故意放輕了一些。


    王錦錦見他半天沒有動作,抱緊了胳膊,低聲道:“四哥,你快點兒,我有些冷。”


    她話音剛落,蕭秋年就放下了藥瓶,沉聲道:“我去給你燒個炭盆來。”


    “不用那麽麻煩,已經開春,也不是很冷……”王錦錦話還沒有說完,就聽見撩帳簾的聲音,想必蕭秋年已經出去吩咐了。


    思及此,王錦錦不禁嘴角微微揚起。


    四哥對她的關心,倒是從未變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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