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錦錦逐漸習慣了一個人在山中生活。


    有踏墨為伴,倒也不覺得孤單。


    老婦走後沒多久,又有一個身患重病的小孩兒來山中求醫。王錦錦發現他的時候,他已經暈倒在半道上,若不是他隨身攜帶著藥瓶,那些毒蟲早就把他啃了個精光。


    小孩兒看起來七八歲,皮包骨頭,瘦弱不堪,王錦錦診出他應該是得了胸痹,類似於先天性心髒病。


    這種病放現代也頗為棘手,這裏更是沒有條件手術,王錦錦隻能保守治療。


    她先是給小孩兒每日服用強身健體的湯藥,叮囑他這輩子不能劇烈運動,平時更要少生氣,吃東西不要吃太鹹太甜,林林總總許多禁忌,小孩兒倒也全都記下來了。


    來山中幾日,小孩兒便又犯了次病,王錦錦用自己製的“速效救心丸”給他吃,效果並不是很好。於是她將小孩兒留在山上慢慢調理,從飲食到睡眠情況,無一不認真對待,一個月不到,小孩兒就擺脫了麵黃肌瘦,整個人變胖了一圈。


    王錦錦在這段時間裏,又重新研製了幾次藥方,總算配出來了最適合小孩兒的救心丸,她研製了幾大瓶足以吃幾年的藥,遞給小孩兒說:“拿著這些藥就可以下山了,記得姐姐給你說過的話,不許在任何人麵前提起我,也不能暴露我所居住的位置。”


    小孩兒認真的點點頭:“我知道。”


    他低頭看了眼手裏沉甸甸的藥瓶,問:“姐姐,這些藥我吃完了怎麽辦?還能來找你嗎?可是上山的路太難了,我……”


    王錦錦笑了笑:“藥方和那些藥瓶放在一起的,吃完了讓人給你配製就行。”


    小孩兒雖然年紀小,但是懂事,他遲疑的問:“這種藥方應該是不傳之秘吧,姐姐你隨隨便便就給我了,會不會不太好?”


    “有什麽不好的。”王錦錦微微一笑,“你隻需記住,醫者仁心,沒有那個大夫不想讓人活。這藥方對你有用,送給你就體現了它最好的價值。”


    小孩兒一陣感動,畢竟他目睹了王錦錦研製這藥方有多不容易。經常大半夜還不休息,通宵通宵的給他治病。


    “姐姐放心,我一定會替你保守秘密。”


    王錦錦點了點頭,她但也不擔心,別說崗什卡峰乃天險,這上山路還被戚古弄了這麽多陷阱,大羅神仙要過來都有些難啊!


    送走小孩兒,王錦錦便開始等待下一個患者。


    沒過多久,又出現了一對姊妹,十六七的年紀,長得小家碧玉,隻是這二人竟是罕見的“連體嬰”。


    兩人左右手臂和大腿大部分粘連,好在創麵看起來雖然大,但隻要王錦錦手速夠快,縫合迅速也不是難事。


    她先是給姊妹二人的手臂分開,過了一個多月,等兩人傷口愈合了,再進行大腿的分離。


    這對姊妹一開始對王錦錦還抱有遲疑的態度,可久而久之,算是徹底服了。


    臨走時,兩姊妹對王錦錦千恩萬謝,磕頭恨不得給她磕兩百個,王錦錦勸都勸不住。


    雖然她表麵上說這是應該的,可內心到底是無比雀躍,懸壺濟世,救死扶傷,原來竟是這麽有成就感的一件事。


    兩姊妹走後,天氣已經到了秋末。


    崗什卡峰上已經飄起了大雪。


    王錦錦給踏墨縫了件極其醜陋的棉襖,踏墨不情不願的穿上,在她懷裏一通亂蹭。


    反正也沒人看見,醜就醜點吧。


    天知道藍煙不在的這半年,王錦錦給自己補的衣裳有多醜。


    王錦錦本來等待著下一個患者,可隨著降溫,似乎沒有人來求醫了。這天又下了一場大雪,積雪可以覆沒人的腳踝,上山更是一件不容易的事。


    但還是有人上山來了。


    還大包小包拎著許多東西。


    正是遊曆歸來的藍煙和戚古。


    戚古還是老樣子,半年不見,反而還年紀了些,倒是藍煙又長高了一節,臉也長開了,看起來更成熟了些。


    “姑娘!姑娘!我回來啦!”


    藍煙一見到王錦錦,就與她抱在一起。


    身後的戚古不樂意道:“這麽多東西你們也不幫忙拿一下。”


    王錦錦大喜過望,拉著藍煙的手,過去看戚古都買了些什麽東西。結果讓她大失所望,不過是些吃食首飾,還有些華麗精細的錦羅綢緞。


    戚古挑眉問:“怎麽?你還不喜歡?”


    王錦錦放下手裏的一對玉鐲:“師父,你不是說去采名貴藥材嗎?怎麽全是這些。”


    戚古忍不住笑了起來:“得!早知道我就不費力氣拿上山了,我這個徒弟還不領情。”說完,他從袖子裏拿出一個錦盒,扔給王錦錦,“自己拿著看。”


    王錦錦聞著一股子藥香,忙不迭的將錦盒打開,卻見裏麵躺著幾株曬幹的秋莘。


    “不錯不錯,一二三四……有四株呢!難得,真難得。”王錦錦誇讚道。


    戚古道:“這還不算什麽,我們找到一些秋莘的種子,我讓藍煙嚐試著種一下,能收成固然好,不能成活也沒關係。”


    王錦錦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


    戚古又問她:“我找來的三個病人你都治好了,不愧是我神醫戚古的徒弟。現在蘭州城到處都在流傳鬼神之說,皆因為那三個病患好的太過傳奇,我和藍煙回來的路上,看見到處都在興修土地廟觀音廟,王神醫,你功不可沒啊。”


    王錦錦忍不住抿嘴一笑:“我這是助人為樂。”


    “我看你是練手還差不多。”


    王錦錦突然反應過來,眼神古怪的掃了他一眼:“師父,你為何要說三個?我明明治的是四個人,別忘了,今年秋來的可是一對雙胞胎。”


    戚古雙手一抄,一副蠻不講理的樣子,說:“雙胞胎隻能算一個。”


    王錦錦懶得和他爭論,隻道:“說不定我會提前出師呢。”


    藍煙一直在旁邊逗弄踏墨,一個勁兒說:“這貓兒好乖巧,是個通靈性的家夥呢。”


    戚古走上前輕輕拍了下她腦袋:“你也是個通靈性的家夥。”


    藍煙紅著臉,氣呼呼的反駁:“我才不是呢!”


    王錦錦看著兩人似乎比以前親近了些,不禁心底好笑。


    人回來了,院子裏是熱鬧非常。


    王錦錦沒事兒就跟戚古討論那三個病例,得到的經驗是要比自己領悟出來的多。他又把研製的救心丸藥方給戚古過目,戚古看了半天,也挑不出毛病,便將她誇了一通,反而讓王錦錦怪不好意思。


    藍煙在山下買了一些雞仔,想著過年的時候剛好養肥,可以宰來吃。


    但是踏墨又天生對這些家禽喜歡,院子裏整日雞飛貓跑的,好不熱鬧。


    這天黃昏,王錦錦研製出了一種更厲害的止痛藥,正要拿去給戚古看看,見他房中無人,便知道他肯定在廚房偷吃東西。


    這個時候也是飯點兒了,廚房裏傳出陣陣香氣,炊煙嫋嫋,滿是人間煙火氣。


    王錦錦不由感慨,記得當初才來這裏,冷冷清清,戚古也是愛理不理的態度,眨眼之間,竟可以變換這麽多。


    思及此,她正要進廚房去,卻透過廚房的木窗看到藍煙正夾了一枚水晶湯包給戚古喂。


    戚古張著嘴,就像一個嗷嗷待哺的孩子一樣。


    王錦錦覺得這一幕有些滑稽。


    這還不算,晶瑩的湯包汁水順著戚古嘴角流下來,藍煙忙抬手給他擦拭,戚古不知道對她說了句什麽,藍煙頓時臉色緋紅,轉身不搭理他了。


    嗯……


    這動作,打情罵俏的,怎麽跟一對兒小情侶似得?!


    可一個是她師父,一個是她從小到大都在一起的姐妹,這年齡差,是不是太大了?


    王錦錦掐指一算,今年藍煙也十六七了,在大元還沒說親,就跟老姑娘一樣。若是在王家,藍煙說不定已經被老太太配給了哪個小廝書童……


    可戚古都已經三十好幾了,跟藍煙若有什麽,會不會太奇怪?


    王錦錦正在皺眉沉思,那邊藍煙已經端了飯菜出來,朝王錦錦招呼:“姑娘,快來用飯。”


    “我這就來。”


    王錦錦抬起頭,發現戚古正在朝她笑,這家夥長得白淨,倒還真看不出年紀。


    因為心中有懷疑,王錦錦在吃飯的時候就格外觀察兩人,她統計了一下,期間戚古給藍煙夾了三次菜,藍煙給戚古夾了一次,給她夾了十次……嗯,這麽看來,藍煙似乎更喜歡她一些?


    但看吃飯時二人有說有笑,看著竟也登對,王錦錦頓時就釋然了。


    她又不是多古板的人,師父雖然為人不正經,但人是個好人,藍煙就更不必說,若他二人互相有意,王錦錦當然不會反對,反而十分讚成。


    姻緣天注定,這種事,王錦錦哪能說得準呢。


    一頓飯在異常和諧的情況下結束,藍煙收拾了碗筷去了廚房,王錦錦正要回書房看書,就被戚古喊住。


    “師父,還有什麽事嗎?”


    王錦錦回頭問。


    戚古若有所思的摸著自己光潔的下巴,皺眉說:“乖徒兒,你說實話,為師看起來很老麽?”


    王錦錦被他這樣子逗笑了,轉瞬之間,也明白了他的心思。


    於是她認真的搖了搖頭:“師父很年輕,看起來比我和藍煙也大不了幾歲。”


    說完,戚古便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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