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錦錦想了一會兒,不動聲色的給藍煙使了個顏色,隨即對趙炘說道:“說來話長,想必二公子還不知道家母病逝的消息吧?”


    她說到這裏歎了歎氣。


    趙炘一怔,說:“我怎麽記得前不久你家才逢喜事,怎的突然……”


    王錦錦看了他一眼,情緒不由自主的低落:“人世無常,誰也不知道明天會發生什麽,就像我,誰知道會突然沒了娘,突然就遇到山匪呢……實不相瞞,家母在蘭州有一閨中好友,此次得知家母病逝,特來吊唁,因路途遙遠,我便想去親自接來,也好趁此時機,在外透氣,免得心中鬱鬱。”


    趙炘對她的話並沒有懷疑,隻是仍舊很好奇:“王老太太怎會放心你和丫鬟兩人出門遠遊?”


    王錦錦早已經想好了對策,她說:“本來是派了八個小廝四個丫鬟的,但之前山匪來勢洶洶,我和藍煙隻顧著逃命,實在不知道那些人跑到什麽地方去了。估計趁著夜黑風高,又不用再回王家,紛紛不辭而別了吧……”


    說完,她還低頭長歎一聲。


    趙炘對王錦錦倒沒有什麽防備,左右一個小姑娘,雖然聰明伶俐,但根兒在京城,家中人又都是聲名在外,絕不會對他,對晉王府造成什麽威脅。


    所以趙炘並沒有多想。


    他看了眼四周,皺了皺眉,說:“你我自幼相識,既然你不瞞我,我也不瞞你。我此次準備去鳳陽關,帶有機密,一路上不便透露身份。雖然所帶精兵不多,但都是千錘百煉的好手,五姑娘孤身一人上路實在危險重重,且不說山匪路霸,心懷叵測之人也絕不在少數,反正去鳳陽關要經過蘭州,五姑娘若不嫌棄,就與我同行吧。”


    這番話說的王錦錦正中下懷,但她又不敢表現的太明顯,便略糾結的說:“這……恐怕於理不合。萬一拖累二公子,我豈不是就成罪人了。”


    “有何好拖累的?”


    趙炘好笑的看她一眼,“你這人,以前倒是性子活潑,現在年歲越大,反而越沉穩多疑了。”


    王錦錦聞言不禁愣了愣,如果再推辭那她就真的不識好歹了。


    思及此,她拉著藍煙忙給趙炘道謝:“既然二公子都這樣說了,那我也就不推諉了,多謝。”


    “不用客氣。”


    實話實說,王錦錦就是故意想和他同行。


    本以為隻能順路一段,沒想到趙炘是去鳳陽關,這一來的話,她這一路上就有了安全保障。說不定後麵還可以跟著混去鳳陽關,看望看望四哥。


    如意算盤的打的響,王錦錦卻裝的懵懂。


    趙炘邀她和藍煙一起坐上馬車,王錦錦便大大方方也不客氣。這華蓋馬車別看外表不算多金貴,裏麵的墊子全是上好的鵝絨,又暖和又舒服,馬車在路上行駛,也不覺得顛簸。


    趙炘從馬車的櫃子裏取出蜜餞糕點給她,說:“你這一晚肯定也餓了,吃點兒東西吧。”


    王錦錦摸了摸肚子,朝他笑了笑:“多謝二公子。”


    說完,便毫不客氣的吃起來。


    她是真餓了。


    一晚上生死攸關,又到現在劫後餘生,回頭想想,沒多吃幾口糖炒栗子真是損失!


    王錦錦了解到,趙炘有任務在身趕往鳳陽關,而他星夜兼程,就是為了早些到達。聽說突厥又開始集結人馬,蠢蠢欲動,不出三月,估計入冬之前會爆發一場大戰。


    而她也是運氣爆棚,本來趙炘準備半路講究休息一宿,但他屬下說不遠處就有客棧,一群人便準備再趕路半個時辰。沒想到客棧沒有遇到,就遇到王錦錦被山匪圍攻。


    說到此處,趙炘朝她微微一笑:“說來,你和山匪綁匪這些,還真有緣。”


    王錦錦猛然想到,之前她過生辰,和蕭秋年在路上走著,就被人販子綁走的事情……


    她扯了扯嘴角,喝了口茶,脫口就說:“那我和二公子豈不是更有緣?”每次遇到這些破爛事,他都會出現。


    趙炘難得的大笑起來:“還真是!你知道嗎,我第一次在王老太太的壽辰上看見你,就覺得你這女孩兒真不一般。小小年紀,還挺重義氣,明眼人都看得出你在維護你那個四哥……你口才怎麽就那麽好呢?我六七歲的時候,說話都不利索。”


    王錦錦想不到他小時候既然說話不流利,和他現在這樣子反差還真不是一般的大。


    她笑道:“你看我現在說話也不怎麽利索啊,人都是會變的。你是後來居上,我就是‘傷仲永’了。”


    趙炘又問她:“對了,怎麽好幾次都沒有看見你那四哥?我記得你以前和他關係最要好?”


    王錦錦不知道該不該給他說蕭秋年在邊關,她遲疑了一會兒,正思忖著,趙炘就擺手道:“如果不方便說,那就不要說了。隻是你那四哥脾氣古怪,性格也陰鷙,真是想不到你會跟他親近。”


    “我四哥很好!”


    不知道為什麽,王錦錦自己心裏可以評判蕭秋年,但是旁人,她是不允許誰說一句不好的。


    她忙著辯解:“隻是因為他從小在家裏的生活環境才造成他性格那樣的……其實四哥他很善良……呃……”


    善良?王錦錦細細思考了一下,好像和蕭秋年不沾邊。


    “至少四哥對我,很好。”


    她自己都覺得說出的話很吃力。


    趙炘看著她有些訝異:“沒想到你現在長大了,還這麽維護他。”


    王錦錦抿嘴一笑:“那是。”


    “可是我聽說,他並不是你的親哥哥?”


    趙炘說完這句話,就看見王錦錦的臉色變了變,他忙又解釋說:“我不是別的意思,隻是單純的想問一問。”


    王錦錦一臉正色的道:“雖然我四哥與我並無血緣關係,但是這麽多年相處,我與他早就情同手足。甚至比有血緣關係的兄弟姊妹更要親近。世家大族,勾心鬥角,想必二公子也深有體會,在這麽一個複雜的家庭裏,能有一個真正關心愛護自己的人,才是最難得的。”


    她從不覺得和蕭秋年有什麽生分,即便不是親生,那又有什麽關係?


    即便從一開始,她是把蕭秋年當做自己早逝的親生哥哥對待,當一個替代品一樣的對待,可時過境遷,這心理早就改變了。如今她當他是親哥哥,是在劉氏死後,這世上最親近的人。


    “是我多慮了……希望你四哥也如此想。”


    最後一句,趙炘說的極輕,輕的王錦錦根本沒有聽見。


    他雖然和蕭秋年隻有寥寥數麵,印象除了對方沉默寡言,就是非同尋常的冷靜。這一點,在同齡人之中根本不可能。此人並非池中物,隻是早晚的事情。誰又能猜到他心底在想些什麽呢?包括麵前這個信誓旦旦的女孩兒。


    說不定,那蕭秋年一開始就是利用她,背地裏不知道是多麽心狠手辣。


    趙炘相信自己的直覺。


    這一夜,王錦錦和趙炘等人都投宿在路邊的客棧,因為趕路,第二天天不亮便繼續坐上馬車趕路。


    一連好幾日,王錦錦和藍煙都在馬車上度過。


    這天,天氣晴朗,王錦錦實在坐不住了,再坐下去,她覺得自己屁股都要生瘡了。


    於是她主動提議:“二公子,我瞧著隨行的隊伍有空的馬匹,如果可以的話,我能去騎一會兒馬麽?”


    趙炘先是一愣,隨即有些不可置信:“你?你會騎馬?”


    他還從來沒有聽說過哪個大家閨秀會騎馬。


    王錦錦說到此處自豪的露出手心,那裏有之前練騎馬用韁繩留下的紅痕,雖然不至於生繭子,但看起來也是一副老手了。


    “怎麽,要比比?”


    王錦錦抬了抬下巴。


    青蔥水嫩的少女,朝他眨眼挑釁,趙炘也來了興趣,他道:“比就比,我倒要看看你這個小丫頭,能有多大的本事。”


    “奴婢想去路邊走走……”藍煙怯生生的說。


    王錦錦“噗嗤”一笑,道:“想必二公子會準許的,畢竟在馬車上坐這麽久,也不是一件好事。你在旁邊看著,給咱們當個裁判!”


    “就這麽說定了。”趙炘立刻叫停幾個騎馬的人,與他們換了位置。


    王錦錦挑了一匹黑馬,趙炘選了一匹棗紅馬,都是腳力不錯的寶馬,毛發油亮,四肢矯健。


    她利落的翻上馬,趙炘道了句:“不錯!”


    “不錯的還在後麵那。”


    一旁的藍煙覺得好笑,卻又不敢嘲笑自己主子,她和王錦錦一起練的騎馬,對方幾斤幾兩還是有數的。


    待兩人準備妥當,藍煙揮了揮手,大聲道:“開始!”


    話音甫落,王錦錦一夾馬肚子,甩了下馬鞭,如離弦之箭,飛馳而去。一旁的趙炘也不甘落後,緊隨其上。


    這一比試就看出來了優劣。


    趙炘從小就練習騎馬,而王錦錦是個隻學了一個多月的半吊子,差距一下就拉出來了,眼看著兩人拉的越來越遠,王錦錦幹脆勒停韁繩,看趙炘一個人表演。


    趙炘跑出老遠才發現王錦錦在後麵托腮看戲,不禁又好笑又好氣,打馬轉回來,在她身邊繞著踱步:“你認輸了?”


    王錦錦攤了攤手:“二公子技高一籌,我認輸。”


    反正也不損失什麽。


    趙炘搖頭歎氣,笑著瞧她:“其實你騎的還不錯,一個多月能這麽熟練,已經很難得了。放心吧,你隻要這一路上時時刻刻跟我在一起,保證把你教出來。”


    王錦錦歪著腦袋,聽著這話,怎麽覺得不對味兒。


    哪裏不對,她又說不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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