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在一分一秒的過去,破廟裏的兩方人卻始終僵持著。


    鄧三兒腿腳功夫麻溜,可最厲害的胡老大的已經被麵前這個少年殺死了,他能怎麽辦?想逃也沒地方逃,隻有抓緊了手裏的王錦錦當人質。


    蕭秋年往前走了一步,鄧三兒仿佛驚弓之鳥,大聲叫道:“往後退!你別過來!否則我立刻一刀子下去,要這丫頭歸西!”


    他說著話,手裏的刀子便往上提了提,冰冷的刀鋒貼著王錦錦的脖子皮膚,她隻覺得有些膽戰心驚。


    可看到十步之外的蕭秋年,王錦錦又覺得沒有什麽了。


    莫名其妙的,她就是覺得蕭秋年會保護她,這些蝦兵蟹將不足為懼。


    “你待如何才肯放開她?”蕭秋年不冷不熱的問。


    鄧三兒看了眼王錦錦,問他:“這丫頭是你什麽人?!”


    蕭秋年的視線落在王錦錦那張哭唧唧的小臉上,沉聲道:“她是我妹妹。”


    王錦錦心頭一熱,忍不住喊:“四哥……”


    “閉嘴!”鄧三兒勒了勒王錦錦的脖子,他打量著蕭秋年,說:“你這小子倒有幾個本事,抓得住葛頭張,殺得了胡老大,老子不得不防備點兒。”


    蕭秋年道:“葛頭張是旁人幫忙捉住的,胡老大也是因為他自己輕敵。”


    鄧三兒卻一點也不相信,他冷笑道:“我可不是他們兩個,誰知道你嘴巴裏說的話是真是假,小心方能使得萬年船。老子現在也不圖財了,你把你身上值錢的東西都扔給我,再卸自己一條胳膊,不然老子就捅死你妹妹!”


    王錦錦聽到這話毛骨悚然,大叫:“我身上有一百兩銀票,還有許多碎銀子金子,你都拿走,不要傷害我四哥!”


    鄧三兒從她身上搜出金銀,哼了一聲:“這可不行,你方才也看見你那四哥有多厲害了,一招一式全是殺人的手段,他不卸條胳膊,我怎麽敢放心?”


    鄧三兒也懶得與王錦錦解釋,看向蕭秋年,直接問他:“小子,卸掉你自己的胳膊,我就放你妹妹一條生路!否則大家要死一起死,我鄧三兒說到做到!我就問你,答應不答應?!”


    王錦錦瘋狂搖頭:“四哥!別聽他的!他……他不敢殺我!”


    鄧三兒一聽這話有些惱怒,他送進半寸尖刀,王錦錦頓時吃痛低呼出聲,鮮血也順著脖頸流了下來,染紅了粉色的衣襟。


    “你不要傷她,我照做便是。”蕭秋年的聲音冷靜的出奇,王錦錦卻聽出了一絲絲毛骨悚然的意味。


    她還沒來得及阻止,就見蕭秋年右手扶上左肩,隨即狠狠一撇,隻聽“咯喇喇”一聲骨節斷裂的聲音,蕭秋年蒼白著臉,疼的蜷縮起身子,單膝跪在地上。


    “四哥!”王錦錦看得這一幕,心都要碎了,眼淚嘩啦啦的流。


    鄧三兒也被蕭秋年的毅力嚇了一跳,但他很快便放心下來,點了點頭:“你小子是條漢子,不過你妹妹我現在還不能放,她還得跟我走一段。”


    王錦錦大叫:“你說話不算數!”


    鄧三兒道:“兵不厭詐。再說了,你四哥既然找到我,你們家的下人,官府的衙役肯定也會找來,不把你拿在手裏當人質,我不安心啊!”


    “呸!”王錦錦急的大哭,看著跪在地上痛的滿頭大汗的蕭秋年,他的左臂詭異的垂在地上,看起來不知道有多痛,王錦錦恨不能立刻去給他打好石膏,讓他好好修養。


    鄧三兒一把拽起王錦錦,將短刀插在靴子裏,便準備拖著王錦錦從正門離開。


    蕭秋年斷了一臂,在鄧三兒眼睛裏便不足為懼了。他大剌剌的從蕭秋年身邊經過,豈料還沒有跨過門檻,就覺得右腿被什麽絆了一下,重心不穩,差點兒朝地上摔下去,然而還沒等他站穩身子,一直挾持著的王錦錦已經被蕭秋年一把拽開,脫離了掌控。


    原來蕭秋年不知何時站起,以極快的速度拉開王錦錦,並且上前,用右手狠狠掐住鄧三兒的脖子。


    鄧三兒沒想到蕭秋年完全不像剛才的疼痛,他自己斷了一臂還如此力大,簡直是失算了!


    “你……你斷了手臂都不痛嗎……?”鄧三兒使勁的去掰蕭秋年的手,卻猶如蚍蜉撼樹。


    蕭秋年冷冷道:“這點痛,比起我所受的痼疾,不值一提。”


    他從小到大便是在劇痛中度過,什麽痛是他忍受不了的?蕭秋年現在還不知道,但區區斷臂,他還承受得起。


    鄧三兒此事後悔也沒有辦法了,於是他發了瘋的去踹蕭秋年,雙手還企圖挖出蕭秋年的眼睛。


    王錦錦可憐手腳被綁,沒有一點兒辦法。


    幸好蕭秋年不會讓他得逞,眼見鄧三兒一腳踹來,他硬生生的受了,但右手卻加大力度,直接用食指狠狠摳入鄧三兒脖子血管之中,頓時鮮血噴湧,嫣色濺了蕭秋年一臉。


    然而蕭秋年連眼睛都沒有眨一下。


    鄧三兒漸漸不動彈了,血流量也少了許多,蕭秋年這才鬆手,隻聽“砰”的一聲,鄧三兒的屍體和胡老大的疊在一處。


    蕭秋年擦了擦臉上的血,扶著左肩,又是狠狠一扭,便見左臂又恢複如初,他活動了活動,見沒有大礙,才走到王錦錦身邊,給她解開繩索。


    繩子解開,兩人卻相顧無言。


    王錦錦是因為震驚當中,還沒反應過來,而蕭秋年卻是不知道說什麽。


    他想,他把這個妹妹嚇壞了,如果她今後要疏遠自己,也是理所應當……


    “四哥!”


    蕭秋年還沒有想完,就被女孩兒一把緊緊抱住。


    王錦錦撲在他懷裏大哭,隻覺得之前的一切都像夢一樣不真實。


    她心有餘悸的嗚嗚哭道:“若不是四哥你,我肯定都死了……四哥,我好害怕,以後再也不想惹是生非了……”


    蕭秋年僵硬的抬手,拍了拍她的背,不知道怎麽安慰:“別怕,四哥在你身邊……”


    王錦錦這才想起他手斷了,忙拉著他左臂,仔細翻看:“斷了嗎?還痛不痛?我這裏隨身帶著金瘡藥,你快抹一點!”她說著便從兜裏摸出一個小藥瓶。


    蕭秋年製止她道:“我沒事,方才隻是給那人演戲。我怎麽可能斷自己手臂,不過是扯脫臼而已,方才已經接好了骨,並沒什麽大礙。”


    “脫臼……”王錦錦這才反應過來,低頭看著他完好無損的手臂,鬆了口氣,“雖然是脫臼,但也不能大意,傷筋動骨一百天,回去好好養著……”


    王錦錦還沒有念叨完,突然見蕭秋年抬手按著她的脖子,問:“痛不痛?”


    王錦錦“哎呀”的倒吸了一口涼氣,才反應過來,搖搖頭說:“隻是被割破了皮,沒事兒。”


    說完,蕭秋年便倒了一些金瘡藥在她脖子上,頓時傷處一股清涼,王錦錦也不覺得那麽痛了。


    思及此,她又看向蕭秋年道:“我這點痛算什麽,四哥為了我,又是弄脫臼又是接骨,反反複複,才是真的痛。”


    蕭秋年聽到這話神色一僵,他看了眼破廟中的屍體,垂下眼簾:“你不怕?”


    “怕什麽?”


    “我殺了人。”


    “你是為了救我才殺人。”王錦錦也想明白了,不管蕭秋年做什麽,隻要他對自己好,不違背江湖道義,不違背天地良心,殺幾個被官府通緝的江洋大盜那正是為民除害。


    王錦錦將自己的見解說了一通,隨即又盯著蕭秋年的臉,一字一句,認真無比:“四哥,我不知道為什麽你殺人的功夫這麽厲害,也不知道你是從哪兒學來的這些。你不說,那肯定有你自己的原因,我也絕對不會問,隻要你對我好,便永遠是我的四哥。”


    蕭秋年還沒接口,王錦錦又說:“再者,現在這世道,人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四哥你的秘密是什麽,我不知道,就像你也不知道我心底大秘密。但這次我知道你會殺人,你也知道我擅長醫術,這件事就我們兩個互相知道,旁人都不曉得,在王家也算有個照應。”


    說到此處,王錦錦神色一頓,看著蕭秋年的眼睛,笑了笑:“但不管我的秘密是什麽,我永遠不會傷害四哥,傷害我喜歡的人。”


    蕭秋年說不感動是假,人心都是肉長得,他雖然冷漠,但不是真的無情無義。


    他想到自己心頭的秘密,隻覺得有些沉重。


    “你放心,我也不會傷害你。”


    這是他的承諾,那便絕對不會改變。


    這時,蕭秋年突然想起一件事,他從袖子裏拿出一個油紙包,遞到王錦錦手中,示意她打開。


    王錦錦狐疑的問:“什麽東西啊,還溫熱的……”展開油紙,裏麵躺著一個米餅,餅上有甜甜的醬,看顏色很像桑葚子。


    “……像你說的生日蛋糕麽?”蕭秋年輕聲問道。


    王錦錦詫異的看了眼他,感動的無以複加:“四哥,原來你之前說離開一下,是去給我買這個了嗎?”


    蕭秋年卻皺眉低頭:“差點讓你受險。”


    王錦錦忍不住擦了擦感動眼淚,咬了一口酸酸甜甜的餅,仿佛是自己的心情。


    她抬起淚眼,笑著說:“四哥,謝謝你,這是我收到最好的生辰禮物。”


    蕭秋年看著她笑,到底心頭鬆了口氣。


    便在此時,破廟外傳來藍煙和秀柳的呼喊,聽聲音,還有一大隊人馬來臨。


    王錦錦和蕭秋年對視一眼,皆默契的心照不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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