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錦錦跟蕭秋年相處久了,也是知道他會不好意思的。


    比如現在,不搭理她,可能是因為他聽不得自己說的討好話。不過王錦錦也沒騙他,她如今努力的學醫術,可不就是為了治好蕭秋年的痼疾麽。


    兩人走在街上,秀柳藍煙和一眾小廝亦步亦趨的跟著,眼看天色漸漸暗下,王錦錦便準備往回走。


    正在這時,蕭秋年不知看見了什麽,突然頓住腳步,對王錦錦道:“你在這裏等我片刻。”


    “四哥,你去哪兒?”


    “等會兒你就知道了。”


    蕭秋年難得對她賣一次關子,王錦錦也來了興趣,捂住自己的雙眼,說:“好啊,四哥你快去快回!”


    藍煙見自家五姑娘隻有在蕭秋年麵前才露出幾分童真,不禁又感慨又高興。


    街上人群摩肩接踵,王錦錦踮著腳已經看不到蕭秋年的身影了。可她眼尖,看到了街尾賣糖葫蘆串的,頓時眼前一亮,要知道她可是很久都沒有嚐過這糖葫蘆的味兒了。


    “五姑娘,我替你去買吧。”秀柳說道。


    王錦錦擺了擺手:“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哪能事事都讓你們來做。”說完她便往賣糖葫蘆的地方跑去。


    秀柳感動的捧心:“五姑娘這樣的主子真好!”一旁的藍煙聽到卻沒有接話,不可否認,五姑娘的確很體貼下人,可是她那執拗性子動起真格,也不是好受的。


    王錦錦才跑到賣糖葫蘆的跟前,問他:“多少錢一串?”


    “不多,兩文錢。”


    王錦錦點了點頭,想著秀柳和藍煙年紀不大,估計也好這口,便要了三支。


    她一手遞錢,一手接糖葫蘆,還沒來得及轉身,突然眼前一黑,被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的套了個黑麻袋!王錦錦大驚失色,手中的糖葫蘆“啪”的掉在地上,摔了一地糖渣子。


    王錦錦隻覺得自己身子一輕,被人扛起來飛奔,她大呼:“救命!救命!”


    身後傳來藍煙和秀柳的驚叫,還有人追趕的聲音,可這些聲音,都越來越遠,越來越遠……直至消失。


    王錦錦開始還大喊大叫,可到後來,那綁架的劫匪似乎被吵到了,狠狠的在王錦錦後頸劈了一手刀,王錦錦吃痛,頓時痛得頭暈眼花,連半個字都叫不出來。


    她一個女娃娃十分輕,那劫匪扛著她跑的飛快,迷迷糊糊中王錦錦覺得自己被塞進了一輛馬車,車輪骨碌碌的轉動,發出吱呀吱呀的聲音。


    不知道過了多久,王錦錦才被人從馬車裏拽了出來。


    她心裏一直在默默猜測,到底這人劫持她是為了什麽……其實一點兒也不難猜,定然是看她錦衣華服出手闊綽,綁架來勒索金銀珠寶了。


    事實上王錦錦也的確猜中了。


    劫匪綁住她的手腳,隨即掀開她頭上的黑色袋子,王錦錦眯著眼適應了下光線,看清周遭,竟然是一處荒蕪的破廟。而且外麵的天色也暗了下來,看樣子這裏應該是在京城郊外某地。


    她沒有哭鬧,而是靜靜的打量劫持她的人。


    麵前的這人身形魁梧,一臉絡腮胡子,看起來五大三粗,沒什麽文化;破廟角落裏還蹲著一個瘦子,那瘦子正在打火石,隻聽“騰”的一聲,沾了桐油的柴火便燃了起來。


    熊熊火光照耀出那瘦子的容貌,王錦錦頓時大驚,脫口道:“是你!臨河樓外的小偷!”


    那小偷看她一眼,漫不經心的道:“知道得罪你爺爺我的下場了嗎?叫你多管閑事!還真以為那晉王二公子能把我怎麽著?呸!你爺爺我從小到大逃走的次數沒有八十也有一百!小女娃子,知道怕了沒?!”


    王錦錦想破腦袋沒想到是因為自己的多管閑事,才造成現在的局麵。


    她強迫自己穩定下心神,問:“你知道我是誰嗎?這樣冒冒失失的劫持我,你不怕惹火上身?”


    絡腮胡子撓了撓腦袋:“對啊,鄧三兒,這丫頭片子是誰?我要贖金找誰要去??”


    小偷也不著急,說:“你看她那樣子,非富即貴,保證這一票夠你撈個飽!至於她是誰……你不是瞧見她身邊跟了一堆人麽,我讓葛頭張去報信兒了,估計等會兒他就會過來。”


    絡腮胡子對葛頭張還是很放心的,因為那家夥腿腳麻溜,就算後麵有豹子老虎也能跑的掉。再說了,他之前跟蹤的時候就發現這幫人不足為懼,一群沒功夫的家奴,兩個嬌弱丫鬟,一個單薄少年郎,葛頭張去報信兒,再合適不過。


    王錦錦不哭也不鬧,她卻不願意坐以待斃。


    她問:“你們打算用我贖多少銀子?”


    絡腮胡子道:“十萬八萬兩吧!”


    “這麽少?!”王錦錦故作吃驚。


    鄧三兒瞅她一眼,提醒說:“不少了,都要金子,還得是成色好的。”


    王錦錦憋嘴道:“我反正覺得少。才十萬八萬兩,吃幾頓飯都沒有了,你們也不多要一些。”


    這話讓那絡腮胡子哈哈大笑起來:“你這小女娃,說話真有意思,哪有讓人多要贖金的。”


    “怎麽不能,要的多,我才知道自己值不值這個價!”


    絡腮胡子本就無聊,他放下手裏的一柄短刀,盤膝而坐,問王錦錦:“小女娃,那你覺得要多少合適?”


    王錦錦想了想:“怎麽也得一百萬兩吧!”


    “喲嗬,當今天子都不知道能不能拿出來。”絡腮胡子驚訝道。


    王錦錦笑道:“你去綁架一下公主不就知道啦。”


    絡腮胡子搖頭說:“這我可不敢。”


    他走江湖這麽多年,殺了不少人,也綁架勒索過很多次,被官府通緝的東躲西藏,這一次幹一票大的,便想逃去琉球隱居,可沒想到在他心目中的巨款,在王錦錦眼裏什麽也不是。


    “切,看你長相,還以為你多厲害呢。”王錦錦翻了個白眼。


    絡腮胡子也不生氣,他覺得麵前的小女孩兒還挺有意思。正要開口說話,那鄧三兒卻打斷道:“不要跟這個臭丫頭胡言亂語,那丫頭鬼點子多著呢!”


    王錦錦朝他吐了吐舌頭:“真可笑,如今我為魚肉你為刀俎,還怕我?還怕我一個八歲的女娃娃?”


    絡腮胡子一想也是,正與和鄧三兒說說,卻聽門口傳來人聲:“胡老大,鄧三兒,我回來了。”


    絡腮胡子一把站起,和鄧三兒對視一眼:“葛頭張回來了,剛好和他商量一下贖金分配的問題。”


    王錦錦盯著門口,隻見來了一個胖乎乎老頭,他雙手垂著,從王錦錦的角度看過去,隻覺得有哪裏不對……是了!那葛頭張身後多了一雙腳!


    王錦錦還沒來得及驚叫出聲,就見那葛頭張突然慘呼,身子仿佛一個破布麻袋,了無生氣的倒在地上,露出身後的來人。


    月色下,蕭秋年麵若寒霜,灰色的衣袖下,一柄短匕首發出冷冷的寒光。


    見得來人隻是一個少年,胡老大和鄧三兒都放心下來。


    王錦錦對蕭秋年擔心不已,他在家連王聽裕他們都打不過,殺了個葛頭張估計已經十分困難了,還要對付這兩個五大三粗的江湖險惡之人……


    王錦錦當機立斷的喊到:“四哥!你快走,回去讓我爹娘拿贖金來便是!”


    然而王錦錦已經喊晚了,絡腮胡子勃然大怒:“殺了葛頭張還想走?!看老子不把你腦袋擰下來!”


    說完,那絡腮胡子便朝蕭秋年衝過去,揮舞著一雙沙包大的拳頭,虎虎生風。但是蕭秋年卻立在原地,仿佛一尊雕像,王錦錦急的大喊:“躲開——”


    然而她話音還沒有落下,就聽一聲慘叫響徹雲霄。


    沒有人看到蕭秋年是如何出手,隻是他的匕首,已經插進了絡腮胡子最柔軟的腹部。蕭秋年的臉冷漠的沒有一絲情感,他並沒有急著拔出匕首,而是按著絡腮胡子的肩膀,又將匕首在他腹中狠狠的攪了攪!


    絡腮胡子根本沒有還手的力氣,他低頭看了眼鮮血噴湧的身子,瞪大了一雙眼倒在地上。


    鄧三兒見狀已經嚇呆了。


    但他反應十分迅速,已經撿起了地上的短刀,抵在了王錦錦的脖子上:“你……你別過來,再過來一步我就殺了這個丫頭!”


    王錦錦囁嚅著嘴,看著麵前一如既往的蕭秋年,心裏五味雜陳,腦子裏也是一團漿糊。


    這是她所熟悉的四哥嗎?陰沉冷漠的俊俏少年,轉眼就在月下破廟中化身為一個心狠手辣的殺手,是不是她看花眼?可冰冷的兩具屍體在一下一下的鞭笞她的神經,這一切都是真的!


    以前的蕭秋年不是自閉,不是沉默,而是他本來就陰鷙很辣。他對王聽裕和王聽風的欺淩容忍,不是因為他軟弱無能,而是因為他不想殺人。


    或者……或者是因為他在刻意的隱藏心底的殘忍。


    王錦錦有一瞬間的膽寒,曾幾何時,這個四哥是不是也想殺了她?


    不……她不能這樣懷疑蕭秋年。


    如果他不親近自己,怎麽會在自己麵前暴露本心?


    她不能害怕。


    四哥這樣也是為了她,她不能因為蕭秋年的殘忍而與她他有隔閡。日子還長,他們都埋有自己最深的秘密,難道不是嗎?


    思及此,王錦錦忍不住流下淚來,柔柔的喊了他一聲:“四哥……我沒事,你要小心……”


    四哥,永遠都是她的四哥,不管變成什麽樣,他都是她的依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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