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天還未亮,王錦錦起了個大早,她沒有去書房,而是直接拉著蕭秋年東拐西繞,來到了大廚房後麵的一處倒座房。


    蕭秋年見她今日沒有帶丫鬟藍煙和秀柳,不禁有些疑惑的皺眉:“你這是做什麽?”


    王錦錦一臉壞笑,似乎在謀劃著什麽驚天大秘密一樣,狡黠的說:“等會兒就知道啦。”


    說完,她將蕭秋年拉到一處倒座房的牆後,隻見牆上靠了一一把長長的竹梯,一直搭上了房頂。


    王錦錦撩起裙擺,率先爬上梯子,麻利的上了房頂,隨即趴在屋簷上朝蕭秋年招手:“四哥,快上來!”


    天色還有些黑黢黢的,蕭秋年也不知道她起這麽早來爬房頂,葫蘆裏賣什麽藥。


    但蕭秋年也沒有遲疑,他也順著梯子也爬上了房頂,隻見王錦錦輕車熟路的在房頂瓦片上找了一個最高的位置,她拍了拍旁邊的空位,示意蕭秋年坐過來。


    蕭秋年看這個高度也不低,怕王錦錦摔下去了,便挨她坐著,順便將她裙擺給不動聲色的拽住,以防她摔下去。


    天邊泛起魚肚白,暗色的雲層中透露出橘黃的光暈,霧氣逐漸消逝了,紅霞滿天,給天邊的屋宇樓閣鑲上了金光,照耀天際。


    王錦錦看著東方的豔色,雙手捧著臉,十分感慨的說:“四哥,你看這景色多美啊。”


    “日出江花紅勝火,的確很美。”


    蕭秋年如此說道。


    王錦錦忙不迭的點頭:“讀過書的人就是不一樣,我就隻知道說美,哈哈。四哥,你知道嗎,這個地方是我前些日子無意間發現的,坐在這裏可以鳥瞰整個京城,還可以看見集市,看見來來往往的行人……”


    蕭秋年沒有接話。


    她又說:“這裏就和外麵隔了一道牆……你看,那黃色的琉璃瓦泛著光的地方就是黃皇城。”


    蕭秋年聽到這裏,扭頭問:“你想去皇城?”


    王錦錦一臉驚駭,連忙搖頭:“可千萬別!我如今在這偌大的王家,待著都覺得憋的不得了,才不想去皇城呢……”她說到一半突然反應過來,看了眼蕭秋年神色,感覺自己說漏嘴的一樣。


    哪知道蕭秋年卻低下頭,沉聲道:“我亦然。”


    朝陽熹色,清晨的風吹起兩人二旁的碎發,讓人微醺。


    王錦錦捋了捋淩亂的發絲,側頭看他:“四哥,你也不想呆在王家嗎?”


    蕭秋年聽她的話語中含了一個“也”|字,便點了點頭。


    王錦錦有些好奇的問:“為什麽?是因為在王家過的一點兒也不快樂麽?”


    蕭秋年沒有點頭,也沒有否認,他說:“以前的確不快樂,可現在不是。”他話音甫落,視線便落在王錦錦身上,意思不言而喻。


    王錦錦心領神會,便哈哈的笑了起來。


    她笑夠了,便看著天邊雲彩霞光,說:“四哥最好能像大伯母說的一樣,考一個功名,當個大官,這樣就可以早點擺脫王家,早點有自己的生活。”她有句話其實還沒有說出來,若是以後蕭秋年飛黃騰達,她要離開王家,也算是有了靠山。


    蕭秋年沒有表態,卻問她:“你為什麽想離開?老祖宗那麽喜歡你,還有你的母親父親,你有什麽不如意?”


    王錦錦知道自己說了他也不明白,畢竟是雀占鳩巢的靈魂,總待在這裏心裏也會不安。


    她擺了擺手,故作深沉的說:“子非魚,焉知魚之樂呀。四哥,我待在王家可能和你的感受不太一樣。我不喜歡這裏的氛圍,但是我喜歡娘親,也喜歡老祖宗,還喜歡你……可是,可是讓我呆在這裏一輩子,我做不到。”


    “怎麽可能會在這裏待一輩子。”蕭秋年聲音有些冷漠的打斷她,“到了十五歲及笄,你就會說一樁門當戶對的親事嫁過去,不可能在這裏待一輩子。”


    他這話算是給王錦錦當頭棒喝了一下。


    這些日子太過安逸,她都快忘了這件事了。


    經過蕭秋年的提醒,她這才想起自己努力的學習醫術,努力的去攢錢,就是為了有朝一日能夠把握自己的人生。隻是這個想法太過於驚世駭俗,王錦錦不敢再蕭秋年麵前說出來。


    蕭秋年見她不說話了,便也不再言語。


    兩人相互默默無言,便靜靜地欣賞天邊的景色。逐漸的,日出東方,霞光普照大地,人們也都醒了過來,開始一天的勞作。小販推著板車賣菜,貨郎擔著貨物沿街叫賣,兩旁商鋪的老板開門營業,人群漸多,熙熙攘攘,熱鬧非凡。


    透過王家一堵高高的白牆,可以看見巷子對麵的那一戶人家,男孩兒女孩兒正坐在後門的門檻上玩遊戲,女孩兒甩著手絹,吃著糖葫蘆,男孩兒不知道從哪裏弄了一根竹竿來當馬騎,“駕駕駕”的聲音不絕於耳。


    王錦錦看的這一幕,不禁會心一笑,指了指那男孩兒和女孩兒,對蕭秋年說:“四哥,你看,還真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啊。”


    蕭秋年聞言,內心一動,看了她一眼,眉梢帶笑。


    “對了四哥,我還有件事要給你商量。”王錦錦看著外頭市集,說,“昨兒我娘親跟我說,這個月六月三十便是我的生辰,她和父親準許我和你出門玩兒幾個時辰,你願意跟我一起去嗎?”


    蕭秋年愣了愣,還沒有說話,王錦錦便飛快地說:“你不跟我去也得跟我去,我一個人萬一被什麽搶劫勒索綁架,那可怎麽辦?有你跟著我,他們就不敢過來了……而且四哥應該有很久很久沒有出去過了吧?”


    蕭秋年聽到這話不禁笑笑:“我並未要拒絕你。”


    “我才沒有呢。”王錦錦笑眯眯地挽著他胳膊,“我是想,我們兄妹倆個一起出去玩,才叫做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嘛。”


    蕭秋年這時卻一本正經的問她:“錦錦,你想要我送給你什麽生辰禮物。”


    王錦錦有些訝異的看他一眼:“四哥,怎麽有你這樣的呀,直接問人家想要什麽東西。送禮物不應該是悄悄的,然後在生辰當天再拿出來給對方一個驚喜嗎?你這樣直接問我想要什麽,一點兒樂趣也沒有了!”


    蕭秋年皺了皺眉,還以為他真的生氣了,忙道:“我沒有給人送過禮物,所以不太明白你喜歡什麽。”


    “我喜歡糖炒栗子啊。”


    “這不算。”


    王錦錦癟了癟嘴:“四哥,難道你自己沒有過生辰嗎?”


    蕭秋年搖頭。


    “一次都沒有?”王錦錦不太相信。


    蕭秋年似乎陷入了回憶當中,他低下頭,沉聲道:“算是有過一次吧……那是我父親還在世的時候,給我買了一支糖葫蘆,隻是後來他去征戰打仗,我便再也沒有過了。”


    “對不起……”王錦錦看起來勾起了蕭秋年的傷心事,十分愧疚的拽著他衣袖,搖了搖,“四哥,我不該這樣問你。”


    “無妨,已經過去了。”蕭秋年語氣很平緩。


    王錦錦為了轉移話題,忙問他:“那四哥,你的生辰是多久呢?是在什麽時候?”


    蕭秋年皺了皺眉頭,說:“時間太久,我自己也記不清楚了……應該也是在夏天吧。”


    “一點兒也記不起來了?”


    “嗯。”


    對於蕭秋年來說,生辰隻是普通的一天,將來才更值得把握。


    王錦錦轉了轉眼珠子,靈機一動,說:“既然如此,就把你的生日和我算一天吧。以後……不對不對,從今年開始,我們兩個的生日便在一起過!我的生日便是你的生日,你的生日便是我的生日,四哥,你看好不好?”


    蕭秋年沒想到她竟然會有這個提議,愣了愣,便搖頭:“不必。”


    王錦錦是王家的掌上明珠,他若真把生辰跟她算作一天,會讓老祖宗劉氏他們懷疑自己居心叵測,有心攀附。


    王錦錦也不笨,看他的神色就知道他在為難什麽,思及此,王錦錦變想了個折中的法子,對蕭秋年說:“四哥,我知道你的顧慮。放心吧,到時候老祖宗他們願意怎麽跟我過生便怎麽跟我過生,可是你的生辰,卻是我來跟你,旁人也不會知道,你覺得怎麽樣?”


    王錦錦見他不說話,以為他還不肯,於是忙伸出小拇指:“這就是我們兩個人的秘密,絕對連娘親和藍煙她們都不知道!拉鉤,一百年不變!”


    蕭秋年對於生辰並沒有什麽特別的感覺,可是既然王錦錦如此執著,他便隻好伸出小拇指,和她拉鉤,點頭接受。


    左右不過是一個日子,若能讓王錦錦開開心心,也沒有什麽不好。


    美麗的日出總是短暫的,不一會兒,太陽徹底露出了天空,氣溫也逐漸升高。


    王錦錦擦了擦額頭的薄汗,轉頭對蕭秋年說:“四哥,我們下去吧,今天的字還沒有練呢。”


    蕭秋年莞爾:“我還以為你借口上房頂,今日不想再練習了。”


    王錦錦嘟噥道:“業精於勤荒於嬉,這道理妹妹還是懂得起。”


    蕭秋年率先下了房頂,站在底下等王錦錦下來。


    王錦錦也是太熱了,下梯子的時候,一顆汗珠滾進了眼裏,頓時辣的眼淚直流,她下意識想要去揉,腳下卻一腳踩空,王錦錦驚叫一聲,隻覺得身子向下失重,眼看便要摔的屁股開花,卻直接跌入了一個熟悉而溫暖的懷抱。


    淡淡的皂角香氣撲鼻,眼前是四哥放大的俊臉,有一瞬間,王錦錦恍惚的覺得自己的哥哥又回來了。


    她回過神,便拍了拍胸口,說:“四哥,幸好有你。”


    蕭秋年退後了兩步,側過臉說:“以後還是不要上房頂了,太危險。”


    “這次隻是失誤啦。”王錦錦忙上前搖著他的胳膊解釋,“這個地方也就隻有我們兩個人知道,每次來,四哥你都會陪著我的對不對?”


    蕭秋年說不過她,隻得無奈的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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