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錦錦看他神色,吐了吐舌頭,說到:“嗯……那,那我來練字吧,不逗你笑了。”


    蕭秋年點了點頭,從抽屜裏拿出一遝紙,隨即對她說道:“照著上麵的字,每個字臨摹個五六十遍,應該差不多有所進步。”


    王錦錦雖然討厭練字,可能夠和蕭秋年待在一起,每每看著他的臉,心裏麵也會快樂許多。


    於是她硬著頭皮的點頭:“我一定會好好練的,不辜負四哥對我的期望。”


    書房裏,王錦錦便埋頭認真的開始臨摹練字。蕭秋年在一旁看書,兩人彼此沒有說話,細碎的光影投在兩人身上,倒是說不出的和諧。


    王錦錦寫了一會兒字,覺得有些累了,便站到窗邊伸懶腰。


    她視線落在院子裏那許多的木樁子上,想起來了內心的疑惑,轉頭問:“對了四哥,你院子裏插著的那些木樁子是用來幹什麽的?”


    蕭秋年看了她一眼,半晌才道:“這你不用管,以後就會知道了。”


    “神神秘秘的……現在不能告訴我嗎?”


    “不能。”


    蕭秋年頭也不抬的拒絕道。


    好在王錦錦已經習慣他那古怪的性格了,故此,他說什麽王錦錦也不會覺得奇怪。


    兩人相處的時間,似乎過得十分快。轉眼就到了日落時分,天邊被紅霞染透。


    王錦錦看時間不早了,便起身與他告辭。


    蕭秋年難得的站起身,將她送到門外,叮囑說:“早些回去。”


    “知道啦。”


    王錦錦走了幾步,又回過頭來,見蕭秋年還站在原地,不禁心頭喜悅,笑道:“四哥,你放心,從今天開始,我天天都會來找你的。”


    說完,王錦錦這才一步三回頭的離開。


    蕭秋年確定再也看不見她那小小的人影,緊繃著的唇角才露出一絲絲春暖花開的笑意。


    ***


    時光飛逝,王景景的棋藝也已經學得十分精湛,或許她在棋藝這方麵的確很有天賦,就連劉氏有時候也不是她的對手,更別提王聽蘭。


    王聽蘭倒也識趣,見下棋這方麵無法獲得王文業的喜歡,漸漸地也不再來了。


    那以後,王錦錦便推脫了去劉氏房中每晚博弈的事兒,將省下來的時間全部用來研究醫書。


    功夫不負有心人,王錦錦的醫術這麽久以來也略有小成。身邊的藍煙秀柳,隨便有個頭痛腦熱發燒流涕的症狀,王錦錦把過脈之後,便可以給她們開藥方。隨時一副藥還沒有吃完,便已經藥到病除。比起專門的大夫,療效還要好許多倍。


    兩個丫鬟對王錦錦的崇拜又上升了幾個台階,王錦錦卻還不滿足。


    她最近看了一本關於針灸的書,總覺得以針灸的手法,若是能夠做到爐火純青,那對於大部分疑難雜症配合藥劑的方式,應該也可以做到治療痊愈。


    轉眼到了盛夏時節,雨水也多了起來。


    王錦錦的心頭也多了擔憂。


    老實說,她如今這麽刻苦的學習醫書,一方麵是為了自己的以後,一方麵卻是想快點治好蕭秋年下雨便渾身疼痛的毛病。


    然而還沒有等她研究出個所以然,這天夜裏,一陣悶雷轟隆隆的穿透烏雲,黑雲翻墨,電閃雷鳴,豆大的雨點劈裏啪啦的砸了下來,仿佛屋頂都要被雨水砸穿。


    這麽大的雨,讓王錦錦嚇得直接從床上坐了起來。


    “五姑娘!”守在房門外的藍煙急匆匆的走了進來,看向王錦錦,神色不言而喻。


    藍煙知道王錦錦擔心蕭秋年,於是聽到下雨,立刻便進來與她通報,卻沒想到王錦錦已經醒了。


    “快,備傘,我們去找四哥。”


    藍煙現在也沒法再阻止她,隻能點了點頭,去取雨傘來。兩人往西小院快步而去,到了地方,王錦錦也不管暴雨傾盆,直接迅速的衝入了蕭秋年的房中。


    果不其然,蕭秋年又已經麵色蒼白的蜷縮在床上,渾身痛的痙攣發抖,唇色都有些發紫。


    王錦錦現在有備而來,見狀,她立刻從懷裏掏出一粒藥丸,飛快地塞到蕭秋年嘴裏,然而蕭秋年卻緊閉著雙唇,不願咽下。


    “四哥!你快把這藥吞了,這藥可以緩解你的疼痛!”


    蕭秋年這一次仿佛是痛的厲害了,他聽到熟悉的聲音,睜開眼,發現麵前的人是王錦錦,這才微微張開雙唇,將那藥丸吞進肚中。


    王錦錦讓藍煙端了水來給他喝幾口,蕭秋年這才稍微有些緩解。


    他抬起眼,喘息著問:“你……你怎麽又來了?”


    “我怎麽不能來?!”王錦錦反駁道,“這一下雨,我就知道你又要犯病了。下的雨越大,你就越痛,我不來,你可怎麽辦?”


    蕭秋年嘶啞的說:“習慣就好了,十多年都已經這樣挺過來了,不差這幾次。”


    他說的無所謂,可王錦錦心頭聽著卻揪緊的不得了。


    王錦錦握著他有些粗糲的手,說:“四哥,你放心,我一定會找到治好你病的法子。”


    蕭秋年擦了擦額頭上的細汗,搖了搖頭:“你不用管我。”


    “不可能!”王錦錦大聲說道:“你是我的四哥,隻要我活在這個世界上一天,我就一定會管你!”


    蕭秋年雖然渾身疼痛,可聽到她說出的斬釘截鐵的話,到底心頭有些暖意。


    但是,他卻不能對王錦錦說自己的病因。有的事情,她知道的越少越好。


    那止疼藥隻有短暫的效果,可暴雨卻下得越來越大。


    不到片刻,蕭秋年又痛的牙關打顫,渾身的骨骼咯咯作響,痛苦不已的樣子仿佛生不如死,看在王錦錦的眼裏,急的不得了。


    “怎麽回事?那止疼藥怎麽一點作用都不起!唉,可是不能給你吃太多,那藥也是有副作用的……怎麽辦,怎麽辦?”


    王錦錦急的流淚:“四哥,四哥,難道你就這樣硬扛下去?受得了嗎?”


    蕭秋年仿佛也到了極限,他搖了搖頭,伸手顫顫巍巍的從床板底下摸出一根小指粗的銀針,塞給王錦錦的手中:“用這個……刺我脊椎。”


    “什麽?這麽粗的銀針戳下去,你不會痛死嗎?”王靜靜大驚失色,然而蕭秋年卻隻是催促她下手。


    王錦錦不可置信,她顫抖著伸手,輕輕褪下蕭秋年的上衣。孱弱的少年,看身子卻並不是非常的消瘦,隻是看著單薄,但該有的肌肉卻一絲一毫也不少,看起來不像個文人,反而略有精壯。


    但可怕的是,他那脊背上布滿了密密麻麻的傷痕,突兀重疊的傷疤突在他背上層層疊疊,看起來觸目驚心。


    一旁的藍煙已經嚇得“啊”的一聲捂住了雙眼。


    王錦錦饒是個成人,也被駭的有些手足無措。她瞪著雙眼。手拿著手裏的銀針,有些顫抖的問:“四哥,這背上的傷……是你每次發病的時候,用這把粗針戳出來的嗎?”


    蕭秋年吃力的點了點頭:“我這痛無法緩解,隻有以痛止痛。”


    王錦錦聽到這話,忍不住哭的更凶,模糊的淚眼看著這背上的傷痕,搖著頭哭:“不可以,你這樣子不可以啊……”


    “動手!”


    王錦錦一邊哭,一邊拿著銀針在蕭秋年脊背上比劃,卻始終不敢紮下去。


    蕭秋年已經支持不住了,他痛得渾身痙攣,大聲催促:“快,動手!”王錦錦搖著頭,忍不住淚流滿麵:“四哥……我做不到。”


    蕭秋年歎了口氣,他伸手搶過她手中的銀針,握緊了,毫不猶豫的狠狠往自己肩胛骨戳了進去,隻聽“噗嗤”一聲,利器入肉,鮮血四濺。


    王錦錦和藍煙目瞪口呆。


    然而,蕭秋年又飛快拔出了那銀針,換了個地方,繼續狠狠的戳了進去。待要戳第三針的時候,王錦錦反應過來,一把抱住他的胳膊,瘋狂的搖頭:“四哥住手!你這樣治標不治本,受傷的還是你!”


    蕭秋年以痛止痛,這個時候也要緩解一些了。


    他咬著牙關,低聲道:“那一夜下雨,你來找我,我將你趕走……便是,便是不想讓你看到這血腥一幕。我這樣的人,你又為何要與我做朋友……”


    平白增添噩夢。


    王錦錦癟著嘴,一個勁搖頭:“不!這些我都不在意,四哥,你不是我的朋友,你是我的親人。”


    蕭秋年本來已經痛的恨不得暈過去,可是聽到她的這些話,四肢百骸都有些溫熱。外麵的狂風暴雨,吹得窗戶嘩啦啦的響,伴隨著血腥氣,屋子裏的氣氛卻和諧的有些詭異。


    藍煙捧了水盆和紗布來,著急的說:“五姑娘,奴婢隻找到這些東西。”


    “可以了。”王錦錦拿出隨身攜帶的金瘡藥,敷在蕭秋年的傷處,又用紗布給他輕輕的包紮。


    他疼痛的渾身發抖,王錦錦的手也在發抖,兩人之間默默無言,心卻挨在一處。


    王錦錦給他包紮完,蕭秋年還是痛苦不堪。她心頭到底是心疼他,以前自己的哥哥生病疼痛,她便抱著他安慰,如今對蕭秋年,她也是一樣的。


    思及此,王錦錦雙手摟著蕭秋年的脖子,輕聲安慰:“四哥,不要怕,沒事的,忍住,等雨停了就好了,這雨馬上就會停……我會一直在你身邊……”


    仿佛女孩兒軟軟糯糯的話語有一種安定人心的力量,蕭秋年竟然真的感覺身體沒有那麽疼痛了。他倒在女孩兒的懷中,覺得有些荒誕,卻又覺得無比的溫暖。


    王錦錦撫著他的後背,像以前哥哥哄自己一樣,哼著亂七八糟的曲調,混合著屋簷滴水的響聲,輕柔而安定。


    王錦錦一邊哼歌,心裏一邊不住地哀求:快快停雨吧,快快停雨吧,以後也不要下雨了,這樣子四哥該會有多痛啊……要不然讓四哥住到哪個沙漠裏麵去吧,這樣他就不用再遭受下雨的折磨了……


    可能老天爺也聽到了她的祈禱,雨勢漸漸變小,到了後半夜,便徹底的停了。


    王錦錦鬆了一口氣,擦了擦脖子上的汗,雖然這個姿勢讓她的身體十分僵硬和難受,動一動胳膊也麻痹不已。


    可低頭看著懷中不知道是睡過去還是痛昏過去的蕭秋年,王錦錦竟然覺得有些欣慰。


    就算……就算她無法治好蕭秋年的痼疾,美美下雨便混身疼痛的毛病,可是隻要能陪著他一起,終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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