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據麻藥的時間,馬桂花就要醒過來了,時隔五十年了,馬桂花還能認識謝老將軍嗎?如果他能認識謝老,她還認得謝抗日嗎?會不會想起原來的事,忘記現在的事情?


    以前有過這種例子。失去記憶的病人,在康複後,想起了過去的事情,但卻忘記了眼前近一段時間的事情。但願馬桂花能記起來五十年以前的事情,也不會忘記這些年的事情。


    病房裏,章教授和蕭眉都在,他們在等待馬桂花的蘇醒。


    老將軍握著馬桂花的一隻手,眼裏充滿著強烈的期待。歐陽誌遠看著老人這麽大的年紀,竟然還沒有退休,還在為自己的國家安全而戰鬥,心中不禁有點愧疚,和老將軍相比,自己太自私了,隻想著自己的小日子,不肯答應老將軍的請求。


    可是,如果讓自己長時間離開父母和眉兒,自己真的做不到。


    馬桂花靜靜地躺在病床上,她的腦海裏,現在如同放電影一般,閃爍著無數個炮火連天的畫麵。


    五十幾名全副武裝的特戰隊鬼子,臉色猙獰地嗷嗷叫著,端著最新式的德國造衝鋒槍,瘋狂地衝了過來。自己和十幾名戰士,趴在石頭後麵,對著敵人射擊著。


    另外三十多名特戰隊的戰士,在丈夫謝德勝帶領下,掩護著首長快速地撤退。


    這五十幾名鬼子,是敵人的一支特戰小分隊,他們專門偷襲我軍的首長指揮部。他們戰鬥力極強,武器十分先進,清一色的德國造衝鋒槍,還帶著最先進的改良擲彈筒。


    十幾名掩護撤退的戰士,不到十分鍾的時間,全部壯烈犧牲。


    馬桂花看到丈夫謝德勝提著一把衝鋒槍,快速地奔來。


    “雲兒,快撤退!雲兒,快撤退呀!”


    但鬼子的火力太猛了,掩護謝德勝返回救馬桂花的兩名戰士,被鬼子擲彈筒發射出的炮彈,炸上了天空,熱血在空中灑下,染紅了天幕。


    馬桂花提著槍,想和丈夫匯合,但是,馬桂花懷著謝抗日已經八個月了,根本跑不快。


    一發鬼子的炮彈落到了馬桂花的身邊,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馬桂花失去了知覺。


    幾十名鬼子嗷嗷叫著衝過來,遠處的謝德勝,親眼看到自己的愛人在炮彈的烈焰中,失去了蹤影,不由得呲目欲裂,對著敵人,打光了所有的子彈。


    幾天後,謝德勝返回馬桂花犧牲的地方,隻找到了一頂馬桂花戴的軍帽和一隻嬰兒老虎鞋。


    馬桂花的腦海裏繼續閃爍那遙遠的畫麵,自己被爆炸的氣浪掀翻拋起,滾進了一個深溝裏,不知到什麽時候,自己慢慢醒來,但腦子迷迷糊糊,好像在流血。


    馬桂花不記得自己走了多長時間,走到了一座好像是很古老的城市,一位老人收留了自己。從此,馬桂花的記憶,就開始不連貫起來,她依稀記得,自己有了孩子,孩子大了,自己有了孫女和孫子,但剛能想到這裏,自己的思緒,轉眼又回到了那炮火連天的年代,忽而思緒又跳到了兒時的年代,慈祥的母親抱著自己,搖著扇子,講著牛郎織女的故事。


    馬桂花的腦子太亂,無數的思緒交織在一起。


    歐陽誌遠看著馬桂花閉著眼睛,但睫毛在劇烈的抖動著,眼珠在眼皮下來回地亂動。他知道,馬桂花在做夢,在回憶過去的一切。


    謝德勝更是緊張不已,汗水順著老將軍的臉頰流下來,他顧不上擦一下。


    猛然,馬桂花全身劇烈地顫抖,臉上的肌肉劇烈地扭曲著,全身顫抖不已,張開嘴狂喘不已。


    謝德勝嚇了一跳,連忙看著歐陽誌遠。


    “馬姨就要醒了。”


    歐陽誌遠大聲道。


    果然,馬桂花一聲大叫。


    “啊!德勝!”


    隨著喊叫,馬桂花猛地坐了起來,滿頭的白發都乍起來了,冷汗狂流,胸脯劇烈的起伏,張大嘴巴狂喘不已,猛地睜開眼睛。


    周圍是雪白的牆皮,很多人都在圍著自己。馬桂花的思緒,刹那間回到眼前。


    “這是在哪?這是在哪?”


    馬桂花喃喃的道,眼睛迷惑地看著眾人。


    老將軍緊張得嘴巴也張大了。


    馬桂花的目光,迷茫的掃過眾人的臉,最後慢慢地停留在老將軍謝德勝的臉上,思緒如同狂潮一般,再次湧進自己的腦海裏。


    自己麵前,這位白發蒼蒼的老人是誰呀?怎麽有種熟悉的氣息?好像寶兒,他會是寶兒嗎?


    老將軍緊張得呼吸都幾乎窒息了,他看著自己的妻子那熟悉的眼神,眼淚禁不住的流了出來。


    “雲兒,雲兒,你還記得我嗎?我是你的寶兒呀。”


    歐陽誌遠連忙揮了揮手,示意所有人都退從病房退出去。


    歐陽誌遠關上門,看著謝抗日道:“千萬不要弄出聲音,這時候是最關鍵的時候,大家都離開,先去別的房間休息會。”


    謝抗日雖然不放心,但他看到,歐陽誌遠就站在門前,他知道,有歐陽誌遠在,自己的母親不會有事。


    蕭眉小聲道:“都走吧。”


    謝詩苒拉著小虎子的手,和爹爹、娘,走到走廊的連椅上坐下來,他們的眼睛,都盯著對麵的房門。


    馬桂花聽到這熟悉的呼喚,眼淚止不住流了下來,眼前的這張寫滿滄桑的老臉,慢慢的和自己心目中那張永遠年輕而堅毅的臉重疊在一起。


    馬桂花的思緒,飛回到一座開滿鮮花的山穀。


    自己的寶兒抱著自己,坐在一匹雪白的戰馬上,如同旋風一般,奔馳在開滿鮮花的大峽穀內,無數的蝴蝶,圍著兩人,翩翩起舞。


    “雲兒,我要娶你,我一輩子隻娶你一個人,永遠隻娶你一個人。”


    自己的寶兒,嘴裏的熱氣,哈著自己的雪白的耳垂,癢癢的,麻麻的。


    “寶兒,你真的喜歡我嗎?現在打仗呀,他們說,要等到抗戰勝利後,才能結婚的。”


    雲兒的臉色紅的象遠處的桃花兒,內心砰砰直跳,如同一隻受驚的小鹿。


    “雲兒,他們是他們,我現在就想娶你。”


    寶兒說著話,摟緊了自己的細腰。


    “啊,寶兒……寶兒……。”


    馬背上的雲兒感覺自己飛到了雲端……


    “你……你是……寶兒?”


    病床上,馬桂花哆嗦著嘴唇,眼淚順著臉頰撲簌簌地流下,顫巍巍地伸出手,把掌心靠在謝德勝的臉上和白發上。


    “雲兒,你想起來了?我是寶兒,我是你的寶兒……”


    老將軍人忍不住淚流滿麵。


    “寶兒……你真是我的寶兒嗎?你的頭發怎麽都白了?寶兒,真的是你啊!”


    “雲兒,是我,我就是你五十年前的寶兒呀。”


    “寶兒……嗚嗚嗚嗚……”


    兩人終於抱在了一起,失聲痛苦。


    門外麵,歐陽誌遠早已淚流滿麵了。歐陽誌遠的心裏,有了個決定。


    兩位老人痛哭了一會,互相凝視著,凝視著,兩人的眼光再也舍不得分開。


    “寶兒,我們都老了,我們真的是五十年沒有見麵嗎?真的自從鬼子那次的伏擊,我們就失去了聯係了嗎?我好像給你生下了孩子,好像還有孫子和孫女,寶兒,是不是?”


    馬桂花流著淚,喃喃的道。


    “雲兒,這些都是真的,咱們的孩子,就在外麵,我這五十年來,一直在等你,尋找你!”


    “寶兒,你……你說……你一直在等我?你沒有再娶?”


    馬桂花的眼睛裏露出狂喜,眼淚再次狂流而下。


    “雲兒,你記得在桃花穀的馬背上,我對你的諾言嗎?”


    馬桂花和謝老將軍兩人一起念出當年謝老的那句話:“雲兒,我要娶你,我一輩子隻娶你一個人,永遠隻娶你一個人。”


    “所以,雲兒,我一直在等你,直到我死。”


    “寶兒!嗚嗚嗚!”


    兩位老人再次抱在了一起。


    歐陽誌遠一聽馬桂花說出來這些話,終於放下心來。


    馬桂花想起了過去,沒有忘記現在。


    歐陽誌遠衝著謝抗日、謝詩苒和小虎子做了個手勢,一家人立馬起身衝進了病房。


    “娘,我是您的兒子謝抗日。”


    “娘,我是您的兒媳。”


    “奶奶,我是您的孫子小虎子,嗚嗚嗚,奶奶。”


    “奶奶,我是您的孫女謝詩苒,嗚嗚嗚。”


    “兒子、兒媳、孫子、孫女……”


    馬桂花這一會兒哭一會兒笑,不知道說什麽才好。


    蕭眉依偎在歐陽誌遠的懷裏,早已和淚人一般。章教授的眼睛也濕潤了。


    歐陽誌遠摟著蕭眉,小聲道:“不能讓馬桂花興奮過度,我去讓她睡覺。”


    蕭眉點點頭,她也知道,病人現在需要休息。


    歐陽誌遠走進病房,輕輕一掌拍在馬桂花的後背。扶著馬桂花慢慢地倒在床上。


    “馬姨不能太激動,否則對她的健康不利,詩苒,你們看好馬姨吧,老將軍也不能太激動。”


    謝抗日點點頭道:“誌遠,兄弟,謝謝你。”


    歐陽誌遠微笑著道:“謝大哥,恭喜你全家團聚,恭喜馬姨康複。”


    “哈哈,誌遠,這一切都是你的功勞,我謝德勝要好好謝謝你,一會咱出去喝一杯。”謝德勝老將軍哈哈大笑。


    老將軍高興得合不籠嘴,一把拉住歐陽誌遠,走出病房。


    歐陽誌遠看著眉兒道:“我出去有事。”


    蕭眉點點頭道:“快去快回。”


    歐陽誌遠和老將軍剛走下樓來,歐陽誌遠的電話就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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