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晚晚到錦繡萬城時方言早還在睡,徐遲給他開完門後,回到客廳默默給自己換藥。


    傷在後肩,視線有盲區,藥膏被他胡亂塗上去,也不管均不均勻。


    徐晚晚愣了一下,“哥,你怎麽過得這麽落魄,換藥這種事都沒個人幫忙。”


    徐遲扭頭看她,滿滿的嫌棄,看了眼樓上。“他還在睡,你聲音小點,別吵醒他。”


    “幾點了,還在睡?”徐晚晚一雙大眼瞪著,怎麽比她這個孕婦還能睡。


    “他昨晚沒休息好。”徐遲不以為然的回答。


    睡個懶覺有什麽大不了,又沒有事情等著做。


    徐晚晚翻著白眼吐槽,“哥,悠著點啊,你這剛出院,別又把自己折騰進去。別貪歡,多惜命。”


    “新婚之夜閉關三日的人沒資格說我。”


    徐晚晚驟然紅了臉,嘴硬道,“我那麽努力為了誰啊,還不是為了你們的未來,不然你覺得爸能輕易點那個頭嗎?”


    小氣吧啦的男人較真道,“方言早的未來隻有我能給。”


    徐晚晚吐了吐舌做嘔吐狀,打消了幫她哥上藥的念頭,那麽有能耐,就讓他自己弄唄。


    “你來幹嘛?”徐遲收拾好藥膏,才想起問徐晚晚來的目的。


    “要去買點嬰兒用品,你去叫方言早起床,讓他陪我去,怎麽說以後也是他的孩子。”


    徐遲眉頭皺到一起,“你再不小點聲我就把你丟出去。”


    方言早迷迷糊糊聽到有女人的聲音叫了自己名字,還說了什麽他的孩子,下床走出來想聽仔細點。


    “徐遲。”開口發覺嗓音有些許沙啞。“你和誰在下麵?”


    聲音不大,徐晚晚壓根沒聽到,徐遲卻自然的回話,“醒了下來吃點東西,廚房有湯。”


    徐晚晚“……”


    她進來半天連口白開水都沒得喝,那邊卻給人燉著湯。


    這種哥哥,趁早斷絕關係吧。


    洗漱完下樓看見徐晚晚,方言早淡笑著打了聲招呼。


    徐遲推著他進廚房,“笑什麽笑,肚子不餓嗎?”


    徐晚晚“……”


    幹脆回家勸她爸把她哥逐出家門吧。


    “徐……”方言早剛想喊徐小姐,又覺得這樣喊太生疏,頓了頓直接喊了名字,“晚晚,你要一起吃嗎?”


    徐晚晚不餓,可就是不想看她哥嘚瑟,於是姿態大方的在方言早另一邊空位上落座。“好啊,我陪你再吃點。”


    “剛好像聽到你說什麽孩子,懷孕了嗎?”


    方言早想替徐晚晚打碗湯,徐遲不露聲色的奪了他手中的碗。“燙,我來。”


    徐晚晚簡直想用眼神把她哥瞪出兩個洞,她一個女的,黎行深都沒這麽嬌慣她。


    腹誹得太認真忘了回答,她哥又不滿了,居然敢忽視小四眼?


    “在問你話,耳朵聾了?”


    “你才聾了!”懟一句徐遲後衝方言早微微一笑,“是啊,快三個月了。”


    方言早祝賀著,“恭喜你啊。”


    “同喜同喜。”


    方言早目光中有絲疑惑,一般不是該回句謝謝,這聲同喜不太恰當吧,說得這孩子他有份似的。


    徐晚晚觸及他的眸,手中的勺子落回碗裏,發出一聲脆響。


    “我哥沒跟你說孩子的事?”


    方言早搖頭,叫徐晚晚名字時還有點改不了口,中間會頓一下。“徐……晚晚,我們之間是清白的。”


    徐晚晚“……”


    “誰說孩子是你的了,你一臉正經的胡說八道什麽。”徐晚晚好不容易撫順胸口卡著的一口老血,出聲反駁。


    徐遲拳頭抵在唇邊低咳,掩飾蕩漾的笑意。用時下流行的話來說,這一刻他覺得小四眼萌翻天際。


    徐晚晚氣炸了,“我懶得理你們,哥!你自己找時機跟他說,不說拉倒,我還不樂意給了!”


    吃完飯休息半小時後,徐遲不由分說趕走了徐晚晚,無視徐晚晚在門外的鬼吼鬼叫,拉著方言早上樓換衣服。


    “帶你去個地方。”


    方言早擔憂的回頭看向門口處,“放你妹一個人回去沒問題嗎,她還懷著孩子……”


    “已經通知陸淮來接她了,不用擔心。”


    “我們要去哪?”


    “到了你就知道了。”


    簡短幾句話,徐遲賣了個關子。方言早沒接著問,就像徐遲說的,到了總會知道的。


    然而方言早怎麽也沒料到徐遲帶他去的地方竟是l縣,墓地。


    準確來說是葬著他父母的墓地。


    徐遲朝他伸出手,待到他手落到手心穩穩握住。


    “走吧。”


    站在方令和林夕琴的墓碑前,方言早仍舊搞不懂徐遲的意圖。


    徐遲鬆開他手,端端正正對著方令的墓碑跪了下去。


    方言早反射性想拽他起來,“你幹嘛?”


    徐遲那麽驕傲一個人,理應不會做些不符合身份的舉動,方言早的世界觀都被刷新了。


    徐遲擺手製止他的動作。“讓我把話說完。”


    接著跪正身子,直視方令墓碑上的黑白照片,紮紮實實的磕了三個響頭。


    方言早瞳孔緊縮,心情複雜得無法用言語形容。


    “叔叔,對不起。當初是我不好,包庇令你枉死的罪魁禍首,若你泉下有知,我向你保證,我會讓那人用一世體驗你經受過的苦痛。”


    方言早喉頭酸澀,捉著徐遲左臂將他拉起身。


    “你不必這樣,江樂做那些事你並不知情,怪不到你頭上。”


    徐遲不說話,但他知道這趟必須來,他想讓方言早安心。同時這是他的一時疏忽,才讓江樂利用。


    因為這件事,險些讓方言早永遠離開他,他不得不謹慎。


    墓園裏人跡罕至,冬日的暖陽照在身上,令人生暖。


    “走吧。”


    轉身時徐遲順勢握起方言早的手,十指緊扣。


    他沒有留時間給方言早祭拜,死者已逝,不必過多叨擾,他日後絕不會讓方言早有機會來找已故父母訴苦。


    “方言早,答應我件事。”


    方言早的右手緊挨著徐遲左手,據說這是距離對方心髒最近的站位。


    “你先說是什麽事。”


    “不管發生什麽事,別放棄自己。”也別拋棄我。


    未完的半句不說出口,因為有足夠自信對他好到不舍離開自己。


    方言早沉默,本以為他會不靠譜的重新求次婚,打發他的話都想好了,他卻提的是另一件事。


    “江樂的事,你是不是想著回不來就不回來了。”


    “也沒有……隻是隨緣吧,天要亡我,我也沒辦法。”方言早聲音不自覺弱了下去。


    徐遲一針見血的拆穿,“你撒慌,你連意外保險都買了,受益人簽的我的名字,賠償金額剛好是你欠的數目。”


    方言早斟酌著開口,“保險……就是買份心安而已,沒有特殊意義,天災人禍誰也預不準。”


    “方言早,別再執著那點錢了,我的命都是你的,何況那點錢。”


    話已至此,徐遲幹脆挑明,讓方言早明白他的態度。


    風吹過,卷走徐遲的一聲歎息,“你也不必像前段時間那樣聽話。”


    “聽話點不好麽,你以前不總說我總有意無意和你唱反調。”


    “如果你聽話是別有目的的隱忍,我寧願你一輩子跟我鬧。”


    “哼,你現在是這樣說,我要是真恃寵而驕,指不定哪天就被你丟出門了。”方言早眼中染笑,偏過頭不讓徐遲捕捉到。


    “不可能的,我把自己丟出門都不會丟你。”


    “希望如此。”


    兩人走出墓園沒有回首,方言早心中那點微不足道的執念也隨著徐遲那一跪化為烏有。


    “方言早。”


    “幹嘛?”


    “不幹嘛,就是想叫叫你的名字,覺得順耳。”


    “方言早。”


    方言早以為他又是叫著玩,沒應聲。


    徐遲又叫了幾次,“你怎麽不理人?”


    “你不是叫著玩的嗎?”


    “這回是有事跟你說。”


    下山有段路崎嶇不平,路麵鋪滿碎石,徐遲鬆開相牽的手改為摟著方言早的腰,護他走得平穩。


    方言早空下的手便握著他的一片衣角,聞言抬眸看他。


    “什麽事啊?”


    徐遲醞釀了幾秒,脫口而出,“跟我結婚吧!”


    方言早噗嗤笑了出聲,雖然很想說好啊我們結婚,但現實中,兩個男人該怎麽結婚啊?


    直接說出口徐遲肯定不會接受,方言早隻能換個婉轉的說法。“我們在一起不就足夠了,結婚隻是個形式。”


    徐遲蹙眉,“我需要那個形式。”


    “為什麽?”


    “怕你會跑。”


    “徐遲,你彎一下腰,我懶得踮腳。”方言早收住腳步,兩人停山腳下。


    徐遲以為頭上有碎屑,順從的低下頭讓方言早替他清理。


    方言早眉眼彎彎,對著徐遲的唇仰頭吻了上去。


    本能快過大腦,徐遲怔愣了一秒便按住方言早的脖子,加深對方蜻蜓點水般的觸碰。


    吻罷風停,方言早靠在徐遲胸膛前微微喘息,“徐遲,自信點。你的執著該和自信均衡一下,被你追上的人,跑不出你的掌心的。”


    徐遲聽罷嘴角漾出笑意,低頭輕吻方言早眉心。


    “這話當做你的承諾了。”


    回到車旁,徐遲快走幾步繞到副駕駛座開好車門,方言早慢慢頓住腳步。


    “徐遲。”


    “嗯?”高大的男人聞聲詢問。


    “我愛你。”


    從青稚到成熟,一路跌跌撞撞的成長,從年少輕狂到獨當一麵,逼迫自己強大,隻為牽到你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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