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逸塵如一個聽話的孩子,乖乖地坐在凳子上不動,他以為這樣就可以了,不料,他的“乖巧”卻引來夏默言的不滿,她的目光從畫板移開,朝溫逸塵看去,見他像個沒有靈魂的木頭,她惱了,直接吼道,“溫逸塵,你給我自然一點,又不是讓你上刀山下火海的,放鬆,表情自然一點,繃得太緊了。”


    真是,她都捕捉不到他的靈魂了,他完完全全是一尊沒有生命氣息的雕像嘛,這有什麽意思,她要的是他的自然,平時一般的高貴優雅。


    溫逸塵無端地被夏默言嫌棄了,十分委屈,不過,他在她的盛怒下,不敢有半句怨言,聽話地按她說的做,慢慢放鬆身體,盡量地讓自己看起來自然一點,他自認做得很好了,很完美的動作,他像個做了一件了不起的事的男孩子,急切地需要得到大人的肯定,他忙不跌地朝夏默言看去,想要得到她的表揚,隻是,在一抬頭的瞬間,他的所有表情愣住了。


    夏默言並沒有他想象中的誇獎他,她的目光並沒有停在她麵前的畫板上,她的所有目光投向他,隔著不遠的距離,他感受到她目光裏的熱切,迷戀,歡喜,像穿越千年時光隧道,在今生相遇,不過,這都不足以讓他震驚。


    讓他震驚的是,她看他的眼神中還有深深地不舍,莫名的傷感,就好像,下一秒,就會有一種不可抗拒的力量,生生將他們這對好不容穿越生死,曆經無數磨難,才能相擁的情人給分開,好比那天上隔著滾滾河流,相思相望不相親的牛郎織女,隻是,不同的是,織女牛郎可以一年一度在鵲橋上相會,而他們,過了這一眼後,便永生再也難見了。


    為什麽會這樣?她到底看到什麽,又或者想到什麽了,為什麽會有如此哀怨,又無能為力的眼神?該死,他恨透了這種無法掌控的感覺。


    “總裁,別動,注意你的眼神,看向我。”短暫的沉默後,夏默言恢複了冷靜,眼裏複雜的情緒也被她掩去了,也就是一瞬間,她自認為自己的情緒掩飾得很好,殊不知,她的一絲一毫的變化都在溫逸塵的眼裏,他隻是沒有說出來罷了。


    “嗯,我不動,你安心地畫。”


    夏默言沒有再說話,她重新執起畫筆,認真地在畫板上勾勒著他的神態,這次他表現的不錯,自然,大方,優雅,高貴。


    她的滿意讓溫逸塵暫時放下心中的不安,臉上緊繃的神情也柔和了下來,深情地看著她的笑容,世界仿佛在他的眼裏消失了,沒了三三兩兩停下的人,沒有好奇,朝他們這裏投來探尋目光的人,沒有繁華的街頭的燈火閃爍,沒有古典的歐式建築,他眼裏,心裏,隻有為他執筆,他要鍾愛一生的女孩兒的身影。


    哪怕如畫江山也不及你的一顰一笑,哪怕權勢滔天,也沒有擁有你來得痛快,沒了你,贏了天下又如何,失去了你,主宰了世界又如何,位高極致,錢財如賤草,得到的也不過是注定孤寂一生,寢難安,食不知味罷了,沒有了她,這世界的繁華與落寞,於他何用,與他何幹!


    兩人的眼神互動,深情隔著空間相擁,歐陽落雪從來沒有看到過如此深情情侶,他們眼中,沒有了世間萬物,隻有彼此。


    她以為,她一生所要追求的轟轟烈烈,如火如炬,至死方休的愛戀,才是這世間最偉大,最真摯,最無私,也是最讓人向往,唏噓的愛戀,她以為,隻有這樣的愛,才是忘我的愛,才是人間至情至愛。


    可是,現在,她錯了,直到此時,她才知道,什麽叫人間至愛,是眼前的這兩個人教會她,什麽才是真正的愛,帶有人間煙火氣息的愛,這才是人類的愛,凡人的愛。


    生死相隨,天涯海角,上泉碧落下黃泉的跟隨,卻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到的,而他們生在凡塵俗世,也不必如此極端才叫真愛,她從眼前的女孩兒的不含任何雜質,純粹的眼神,笑容中看到了真情,她從凳子上坐著,明明很不安,很不耐心的男人,卻為了他的女孩,安安靜靜地坐在那裏,眼裏沒有了別人,隻有他的女孩兒,這樣的情也是真愛。


    有時候,情愛一事,便是如此的簡單,純粹,沒那麽多的驚天動地。


    他們眼神裏裹著的隻有彼此的深情或許她也不是全部看得真切,可眼前這個女孩兒,她剛剛眼神失去了半秒的焦距,停頓了一秒的筆,她卻看得很真切。


    時間在不知不覺中,已經一分一秒地流走了,專心畫畫的夏默言不知道,一直溫柔注視著夏默言一舉一動的溫逸塵也沒有注意到,所以,離他給她限定的兩個小時已經過去了,溫逸塵卻沒有叫停。


    “好了,總裁,你過來看看我畫得怎麽樣,像不像你。”三個小時後,夏默言終於完成了她此生最大的夢想,以後,她死而無憾了,歡天喜地地朝溫逸塵邀功。


    “累不累?”連續站了這麽久,她肯定很累吧,所以,他顧不得她是否把他畫得美與醜,胖與瘦,直接抬手擦拭著她額頭上細細麻麻的汗。


    至於畫,無論她把他畫成什麽樣子,他都會把它珍藏起來,無價之寶。


    “總裁,你看看,怎麽樣?”夏默言習慣性地接受著溫逸塵的溫柔動作,在他為她擦汗的時候,她再次問道。


    “雖然我不懂畫,但還是看出來你畫得很好,我很滿意,這就是你要給我的驚喜嗎?”確實驚到他了,他從來不知道,在他麵前,不,在所有人麵前,不顯山不露水的的阿言,畫工如此可得。


    旁邊的這個女孩應該是個行家了,可他還是看到了她眼裏對這幅畫的驚豔,她應該從來沒有給別人畫過畫吧,他是第一個也是最後一個,成了她的唯一,確實讓他歡喜十分。


    她這個驚喜,是他收到的最大,最好的驚喜,他的女孩,對他用心如此,能夠得到這個如風一樣飄逸,如雲一樣純潔,如大海一樣寬廣的女人的愛,他溫逸塵此生幸運。


    “對呀,總裁,你有沒有被驚喜到?”夏默言甜甜地問。


    “有,我的女孩兒是最棒的,你還有什麽是我不知道的,從實招來。”溫逸塵覺得她就像一座無窮無盡的寶庫,她有太多的優秀是他,不,是所有人都不知道的。


    “嘻嘻,總裁,我還有好多好多特長是你不知道的,例如,我會寫小說呀,我曾今出版過小說呢,小說在各大網站,書店賣到脫銷,有好幾次出版呢,諾,現在我還會畫畫,怎麽樣,我還可以吧!”在他麵前,夏默言就會忍不住地想把自己的優點全部告訴他,她要成為他的驕傲,隻有她足夠優秀,她才能配得上溫逸塵。


    “嗯,事實證明,我的眼光不錯,我的女孩兒是最棒的,她不僅是哈弗的研究生,她還是個才思敏捷,極具畫畫天賦的畫家,不錯,我溫逸塵得到天下最大的幸運,撿到寶了。”她是他的驕傲,忍不住地,她的自信也讓他由衷地欣賞。


    “總裁,你真不害臊,哪有你這麽誇自己的,嘻嘻。”夏默言被他毫不保留地誇讚,弄得有點不好意思,臉色微紅,嬌嗔他一句後,她才發現被他們冷落,一直淡笑著的東方女孩,她歉意地笑笑,“不好意思啊,借用你的畫具這麽久,耽擱了你這麽長時間,謝謝你。”


    “沒關係,你客氣了!”歐陽落雪淡淡地笑了下,她被她無形中散發出來的自信給折服了,也難怪,這麽個美好的女孩兒,值得旁邊這個看起來事業有成,帥氣,但無形中散發出霸道氣息,久居高位,曆經無數磨難才有的高貴內斂的男人的愛。


    “嗯,十分感謝,這是我的號碼,以後有什麽問題,可以隨時聯係我,若我力所能及,我定當竭盡全力地辦到,再次感謝你。”溫逸塵接過夏默言十分默契遞過來的小筆記本,將自己的號碼寫到上麵,利落地撕下它,然後鄭重其事地將它遞給東方落雪。


    他的工作號碼一般不會外泄,隻有和他有很深交情,有多年來往的生意上的合作夥伴才能得到,現在他將它給她,就是要報答她這次的相助。


    “好的,謝謝你。”歐陽落雪並不知道這個男人是誰,在國內有什麽樣的身份地位,以後自己會不會找到他幫忙,但她還是恭敬地接過他遞過來的紙,能不能用到暫且不說,但他的這份心意應該得到尊重。


    “嘻嘻,總裁,我們走吧,不要打擾這個姑娘了,她可能要回家了。”女孩雖然表現得很淡定,從容,可她還是從她細微的動作看出她現在很急,想要回去了。


    “嗯,走吧,再見。”溫逸塵小心地把畫收起來,然後溫柔地拉著她的手,轉身離開。


    在走到不遠處,夏默言似乎才記起了什麽,轉過頭,朝看著他們背影離去的歐陽落雪大聲喊道,“記住,我叫夏默言,你以後回國了來桐城找我,記住,夏默言。”


    叫夏默言嗎,嗯,我記住了,我叫歐陽落雪,以後我去中國,桐城,一定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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