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國醫生看溫逸塵沒有剛才的慌亂,而且他還是個懂法語的人,所以,他省了許多麻煩,不用再找一個中文法文相通的人了,他趕緊指揮著溫逸塵,讓他按他說的做。


    “先生,你把這位女士平放在椅子……”法國醫生快速地四周尋了一下,發現路邊沒有長椅,皺了皺眉,他迅速地說道,“將她平放在地上,讓她這樣利於她順利呼吸。”


    溫逸塵聞言,顧不得其他,他趕緊將懷裏的夏默言給放在地上,而他自己也顧不得地上的灰塵會贓了他全身昂貴,私人訂製的阿瑪尼的西裝西褲,沒有任何思考的時間,他迅速跪坐在地上,雙手抱著夏默言的上半身。


    額頭上豆大的汗水向雨水一樣,順著他輪廓分明的臉龐低落下來,而他此時眼裏,心裏都隻有昏迷不醒,但仍然很痛苦的夏默言,顧不得去擦擦汗。


    阿言,不要有事,求求你,求求你不要有事,不要離開我,不要。


    “先生,你試著和她說話,喚醒她的意識,不能讓她昏迷過去,她的情況很急,不能讓她睡過去。”


    她的病來得急,而此時法國醫生的身邊又沒有醫用器械,他隻能幫她做一些簡單的急救。


    “阿言,阿言,你聽得到我說話嗎,我是溫逸塵,阿言,阿言……”溫逸塵按醫生的吩咐,焦急卻又很有耐心地輕輕喚著她,就怕聲音太大,她惱他。


    “嗚嗚,溫逸塵,我難受,我難受。”過了好久,聽到他焦急地叫她的名字,溫柔,耐性,這讓她漸漸渙散的意識重新聚集在一起,可她仍然閉著眼睛,不敢睜開眼。


    她怕,她一睜眼,看到的是無窮無盡的黑暗,她以後,再也,再也看不到溫逸塵的臉了,她再也看不見他的歡喜,他的惱怒,他對她溫柔寵溺的笑,也再也看不見,他對她咬牙切齒的恨。


    溫逸塵,我以後都看不見你了,你知不知道,我失去你了,徹徹底底地失去你了。


    “阿言,別怕,別怕,我在這裏,溫逸塵就在這裏,我會永遠陪在你身邊的,別怕。”溫逸塵不敢亂動,就怕一不小心,他就會弄疼他,所以,他隻能溫柔耐性地安慰她,不讓她焦急,他知道他的女孩兒一定很痛,很痛。


    夏默言叫他的名字時,是根據她的心情來定稱呼的,每當她歡快的時候,她會叫他總裁,每當她傷心難過時,她會叫他逸塵,每當她痛苦,難受,又無能為力時,她就叫他溫逸塵,語氣裏的軟弱,輕顫,表明她是真的快要崩潰了,就如現在她很依賴地叫他溫逸塵。


    “女士,放輕鬆,不要太緊張,你試著放輕鬆,慢慢地睜開眼睛,別怕,睜開眼睛。”可能是神經的問題,這才讓她頭痛欲裂,法國醫生隻能根據她當時出現的情況初步判定,可能是腦子的問題,也許是神經太過緊繃,所以造成的短暫性的神經性疾病。


    “溫逸塵,不要,我不要睜開眼睛,你告訴他,我不要,我不要。”她怎麽能睜開眼睛,如果睜開眼睛眼前是漆黑一片,她要怎麽辦?怎麽辦?她不能和他去凱旋門了,她不能為他畫畫了,隻差幾分鍾了,他們就要到凱旋門了,她就可以給他畫畫了,她此生的夢想就可以實現了。


    所以,不要,不要,她不要睜開眼睛,老天不要對她夏默言如此殘忍,老天,夏默言在此祈求,隻要讓她再恢複一次光明,哪怕就是幾個小時也行,那麽,讓她縮短她僅剩不多的時日她也甘之如飴,她離自己的夢想隻有一步之遙了。


    老天,求求你!


    “阿言,別怕,我就在你身旁,正在抱著你,難道你不想看看我現在的樣子嗎,你知不知道我現在狼狽極了,你不想看我笑話嗎,溫逸塵就在你睜開眼睛就能看見的地方,睜開眼睛看看我,阿言,乖!”溫逸塵的頭朝懷裏低垂,輕柔地吻上她大汗淋漓的額頭,心疼地哄她。


    他不知道為什麽她不願意睜開眼睛,或許是怕,但她具體怕什麽他也不知道,所以,現在他能做的就是輕輕安慰她,讓她緊繃的心漸漸放鬆,聽醫生的話,慢慢睜開眼睛。


    “嗯,我要看溫逸塵為我方寸大亂,驚慌失措的樣子,我要把你此時狼狽的樣子記住,一輩子記住,放在心裏,留著以後笑話你。”他溫柔的安慰讓夏默言不那麽害怕了,就算真的看不見,她也會知道他現在是什麽樣子,因為,他的一言一行,他的細微的表情動作,她早已深深地刻在了心裏,腦海裏。


    所以,看得見與看不見又有什麽區別,就算眼前一片漆黑,憑借她對他多年以來放在心裏,刻在骨子裏的愛戀,她一定會完好無缺地描繪出他高大英俊,溫潤如玉,卻又霸道無比的樣子,嗯,一定,一定會的,她相信她能做到,一定能做到。


    “嗯,阿言,溫逸塵願意讓你笑話一輩子,我的乖女孩兒,睜開眼睛看看我。”


    “逸塵?”夏默言慢慢地放鬆身體,眼睛試探性地睜開,眼前還是漆黑一片,老天原來還是對她夏默言一如既往地殘忍,“逸塵,你……”她正要說些什麽,隻見眼前的黑色慢慢變淡,變淡,變成了灰色,然後就是朦朦朧朧的,再過一會兒後,就是徹底地明亮,雖然眼眶還是很疼,但她確實是看見了,她真的看見了,看見了對她笑得溫和的法國人,他和善地朝她點點頭,給她豎起大指姆,誇讚她的勇敢。


    然後,她看著遠方,天空被晚霞染成一片金黃,美麗極了,這是深冬,在遙遠的過度,浪漫的法國,人來人往的街頭,突然出現的晚霞,燦爛極了。


    像電影裏的緩慢鏡頭,她用了一生一世的時光,慢慢地抬頭,看著至始至終都把她緊緊擁在懷裏,在看她到勇敢地睜開眼睛,眉裏,眼裏,心裏都裝滿笑容,鼓勵她勇敢的溫逸塵,她滿足地笑了,笑得比天邊的晚霞還要燦爛幾分。


    真好,能再次看你,真好!


    “怎麽樣,阿言,溫逸塵現在的樣子能不能讓你滿意?”她沒事了,他心裏的大石頭終於落了,他又低下頭,在她漂亮,閃晶晶的眼睛上落下憐惜的吻,為她的痛而痛,原來遠比那些年,夏微默的離開,他獨自飲酒到了胃穿孔進醫院的痛還痛。


    這樣割肉刮骨,像無數把尖銳的刀子一點一點地割著他的心窩還痛,他再也不想經曆第二次,這一次,足夠,以後,他替她疼,替她痛。


    “總裁,你現在的樣子一點兒也不好笑,你怎麽能跪在地上呢,你知不知道,男兒膝下有黃金,不要輕易下跪,無論是為了什麽,不要輕易求別人,驕傲的溫逸塵,他是這個世界上最尊貴,最優雅的男人,他不該向誰祈求,無論為了誰。


    所以,溫逸塵,以後,無論怎麽樣,不要下跪,不要祈求,因為這樣的溫逸塵讓夏默言心疼,她舍不得你受一丁點兒的委屈,知道了嗎?”夏默言從他懷裏起來,跪坐在他的麵前,雙臂擁著他的脖子,在他肩窩處悶悶又心疼地說道。


    法國醫生沒有多言,就這樣靜靜地看著眼前這個痛到不行,忍受著非人能夠承受的疼,還要堅強地安慰她的愛人,這個女孩兒,讓他由衷地佩服,善良又堅強的東方女孩兒,是最美的,他遇到過的,沒有之一。


    看得出來,她很愛很愛,一直緊緊抱著她,害怕她出事的這個東方男人。


    “我的傻丫頭,阿言,和你比起來,再多的黃金我也不要,甚至給我全世界我也不會多瞧一眼,沒有了你,溫逸塵的驕傲,高貴,優雅有什麽存在的意義,如果這個世界上,沒了夏默言,尊貴於我何用,如果能夠救你,那麽,溫逸塵願意向全天下的人下跪,祈求,隻要你能留在我身邊。”他抱著她,在她的肩頭,堅定而不失溫柔地說著。


    “女士,我建議你要去醫院看看,你的病情……”法國醫生實在是不想打擾眼前這對剛剛經曆生死的戀人,可是,這個東方女孩兒的情況十分複雜,也十分危機,必須馬上住院,接受治療,隻是,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夏默言給打斷了。


    “醫生,謝謝你,不過我已經沒事了,不用去醫院了,謝謝你,我保證,隻要給我五個小時,我一定去醫院,真的十分謝謝你!”夏默言轉過頭,背對著溫逸塵,看著法國醫生,一臉祈求,她知道,這個資深的醫生,他多多少少地了解她的情況,她也知道,她必須得接受治療,要不然,後果不堪設想,可是,她不想浪費了此生唯一一次能夠看到溫逸塵,給他素描的機會,所以,哪怕此時要了她的命,她都不會放棄這個機會。


    “女士,你的情況……”


    “我知道,給我五個小時,我一定去醫院,求求你。”法國醫生出於醫生的職業道德,還是強烈地建議她馬上要去醫院,可是,他的話,再次被夏默言打斷,她眼裏的深深地祈求,害怕失去的眼神,讓法國醫生有一絲的動容。


    “好吧,你一定要去醫院,先生,你的女孩兒,她必須要去醫院檢查,你需要陪她去。”法國醫生還有事要做,他不能久留,為難地看了一眼對他感激不盡的女孩兒,他把目光投向已經站起來的男人。


    “謝謝你,一定。”溫逸塵禮貌朝他伸出手,感謝他的出手相救。


    “再見,美麗的女孩兒,祝你好運!”法國醫生回握溫逸塵的手,然後鼓勵地擁抱了一下夏默言,收到她感謝的目光,走了。


    傻傻的女孩兒,她剛剛不是讓她的戀人不要祈求的嗎,她自己卻沒有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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