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柳先生說。


    他在緊張。銀麵具的手合攏, 抓住摘下麵具。


    會被認出?來嗎?會引起柳先生的疑心嗎?如果會……


    銀麵具的目光,不再看其他,牢牢釘在柳先生蒼老的臉龐上,對方其中一枚無機質的瞳孔, 冷酷地回望他。


    人快, 還?是槍快?


    那片暗沉發紫, 仿佛淬了毒素的嘴唇,微微一動:


    “你叫周召南?”


    “……”霍染因將飽蓄力?量的身體放鬆一些,“是的。”


    “真是年輕。”柳先生感慨,“人到老了,有時候看見太過年輕富有力?量的□□, 會不由自?主地產生一些羨慕和失態。”


    “過獎了。”


    “不過這麽年輕, 又這麽健康,似乎沒有必要上船來。”柳先生又說,他手裏拿著“周召南”的資料, 低頭看了一眼, “唔, 你是他介紹來的。”


    “我喜歡未雨綢繆。”霍染因不動聲色,“人總是會老的,何況, 這也不僅是一艘‘醫療船’。”


    “年輕人,多看看世界確實沒有過錯。雖然這趟上來,碰著了點?意外,但我相信,這艘船是不會讓它的客人失望的。”柳先生點?點?頭,“阿邦,將周先生帶出?去吧。”


    過關了?


    霍染因的身體再次放鬆, 現在隻剩一層的力?量,被霍染因維持於四肢中,以便?他隨時行動。過關了他也不急著走,反而抓住機會,繼續跟柳先生搭話?:“我聽說柳先生有送親近的朋友瓷器的習慣。”


    “一點?小小的愛好,不免想要和朋友們分享分享。”


    “能厚顏向柳先生討一套瓷器嗎?”


    “外頭那套你看過的金閣寺如何?”柳先生笑了,沉吟著,“真實之美與?虛幻之美,在火焰中毀滅又在毀滅中永存的寺廟——很有哲理的一個故事,是我非常喜歡的東西。”


    “當然可以,我也非常喜歡。”


    保鏢將最後一位客人送走了,很快又回來,守在柳先生旁邊。


    會客室裏,隻剩下柳先生和他最親近的兩位保鏢。


    柳先生坐回了辦公的老板椅位置,開始修剪雪茄,他做這些並非要抽雪茄,不過是借著這些小動作整理心緒。


    “還?是有點?怪。”柳先生低聲自?語,“總覺得在哪裏見過他……”


    可是在哪裏呢?


    這樣突出?的相貌,如果見過,印象必然深刻。


    他對自?己的記憶也是頗感自?豪的,但搜索著近年來的記憶,始終沒有找到足以和其對應上的人。沒有找到,卻有揮之不去的影子縈繞著,真是奇怪。


    他修完了雪茄,目光掃過放在一旁的手機,心頭微微一動,很快又放棄了,平時倒是可以找外頭的人再查查周召南的身份,可是現在整艘船都在信號屏蔽之中,有心也無力?。


    柳先生又將周召南的介紹信和身份表看了一遍,最後還?是將其同之前驗證過的其他老板的資料放在了一起,繼而他開始思考現有的情?況。


    兩個案子,第一個割舌勒頸案,所有人都有作案的可能性,現有情?況無從分析也無法找出?凶手,放在一旁。


    第二個墜海案,倒有些分析的線索。


    首先,墜海的時候,船上的人分成?兩批,一批是船上絕大多數人,和他一起,集體呆在三樓林老板的房間;另一批是餘下四位普通套房老板,呆在二樓臥室。


    假設這起死亡案中,或有幽靈的存在,那麽這起死亡案就有以下幾種可能了:


    第一種,幽靈殺人。


    第二種,二樓老板殺人。


    第三種,三樓的人利用機關殺人。


    第四種,幽靈聯合二樓老板。


    第五種,幽靈聯合三樓的人殺人。


    第六種,三樓的人聯合二樓老板殺人。


    這六種可能中,哪一種,才?是真相?


    ……樓上似乎沒有什麽動靜。


    中堂裏,孟負山看似望著牆壁上的畫發呆,實則豎著耳朵,聽上頭傳下來的一絲一毫的響動。他思考著:


    現在所有人都上去了,脫下麵具見柳先生。如果霍染因參雜其中並被發現,那麽上麵必然會傳來槍響……霍染因一定反抗,依照霍染因的身手,不開槍恐怕沒有辦法製服他……但到現在了,別說槍響,就連絲毫搏鬥的聲音和動亂都沒有傳來。


    這恐怕證明?上麵的盤查一切順利。


    莫非老板中沒有參雜外人,霍染因不在其中?


    等等,仔細想想,盤查順利,真的能證明?霍染因不在其中嗎……?這似乎隻能證明?所有人的身份都與?柳先生所持檔案一一對應。


    可也不對。柳先生對上船人的審核多嚴格,有目共睹。這艘船的邀請機製,完全是以老帶新,霍染因身為警察,又要怎麽找到足以在柳先生那裏過關的老板,作他的介紹人,幫他上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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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突然,一陣腳步聲從樓梯上傳來。


    倚著樓梯的孟負山抬頭一看,看見柳先生的兩位貼身保鏢中的一個走下來,孟負山認出?這人是“阿邦”,柳先生的兩個保鏢,一個叫“阿邦”,一個叫“阿湯”,底下的人,一般尊稱聲“邦哥”、“湯哥”。


    阿邦來到一樓,對眾人說:“中午了,先吃個飯吧,大家跟我去二樓中餐廳。今天發生了這麽多事情?,中午就不開火了,從廚房裏拿點?自?熱米飯上來,湊合一頓。”


    被阿邦這麽一提,眾人才?發現肚子早已咕嚕嚕叫喚起來。


    一行人魚貫上了二樓,進了中餐廳。廚師長和幫廚往西餐廳的樓梯下到一樓廚房,拿了眾人的食物上來,一路分發過去,都是一個自?熱盒飯,一瓶飲料。


    大家都幹脆,坐下來就開吃了。


    帶著他們上來的阿邦中途出?去了會兒,現在又回來,說:“保鏢跟我上去,柳先生有事吩咐。其餘人呆在這裏,不要亂走。”


    柳先生有事,不管底下的在幹什麽,都要優先柳先生。


    保鏢們不敢耽擱,吃得快的,趕緊把?最後兩口吃完了,吃得慢的,索性放下了筷子不吃了,直接跟著阿邦上樓。


    保鏢有事,船員沒事。


    餘下的人依然吃著自?己午餐,倒是沒有了“外人”,他們的交談也放開了,彼此閑聊說話?,抒發著心裏的不安和焦躁。一上午發生了這麽多事情?,他們其實也和老板一樣,恐懼驚慌,忐忑難安。隻是人分三六九,同樣的情?緒展現在他們身上時,不值錢。


    嗡嗡的人聲中,隻有孟負山,獨自?一人坐在,心不在焉嚼著米飯,與?周圍格格不入。


    柳先生有事吩咐。


    是什麽事?


    沒過多久,孟負山就知道?具體是什麽事情?了。


    阿邦再次出?現在中餐廳中,這次他告訴眾人一個重磅消息:


    “發現幽靈了!”


    船上真的有幽靈?真是幽靈殺了人?孟負山一時驚異,在他先時的設想中,幽靈殺人的概率並沒有那麽高,相反,凶手隻是借用了“幽靈”的身份,實則藏身在他們中間,伺機下手。


    但是現在,幽靈被發現了……


    一種可能,這真的是殺人凶手;還?有另一種可能,現在被看見的,不是殺人凶手,而是……從甲板底下想方設法上來的紀詢!


    “幽靈出?現在三樓。”阿邦簡短說明?現在情?況,“我們發現他的同時,他也發現了我們,並立刻逃竄入房間之中,目前我們已經將幽靈逼至一樓,保鏢現在守住了二三樓,確定幽靈不會再逃回去……現在你們現在去一樓,守住各個樓梯,再對每個房間,任何可能藏人的地方,乃至天花板上的通風管道?進行細致搜查,務必找到幽靈!”


    “明?白了,邦哥!”船員沒有任何疑問?,齊聲回答,聲音響亮。


    幽靈的出?現,意味著凶案有了著落,也意味著他們嫌疑的消失,這對船員是一劑非常有效的強心劑,一時間大家集體興致高昂,摩拳擦掌起來。


    事情?交代?完畢,阿邦領頭,帶著船員來到一樓,先派人看守各個樓梯,再將捉襟見肘的人手全部拆分,分散到每個角落去找人。


    船員們很快衝了出?去,孟負山走在人群之中,阿邦的安排給了他活動的空間,他跟著其他人進出?每一個房間,更往那些沒人的地方去,他走得快,看得敷衍,但他比誰都焦急地尋找著幽靈——而且期望在所有人之前,找到幽靈。


    然而事與?願違。


    孟負山急切期待見到幽靈的時刻,一聲叫喊突地從前方傳來:


    “誰!”


    接著那聲音再度驚喜喊道?:


    “是幽靈,我發現幽靈了!人在前麵,大家快來!”


    該死!


    孟負山聽出?來了,喊叫的是廚師長,一個身材健碩的四十?歲中年男人。


    幽靈被廚師長看見了。


    廚師長看見的幽靈……到底是不是紀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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