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了受害者, 第一要義,還是聯絡受害者的家屬。


    傅寶心的父母都在警察局內等消息, 一聽到趙霧打去的電話,大喜過望,隻用了半小時不到就趕到現場來。


    此時救護車也到了,在護士的幫助下,女孩迷迷糊糊醒過來,嬰兒肥的臉上除了對現在境況的茫然之外, 還帶點酣睡過去的紅暈,這樣的安然與其後衝進來的又哭又笑的父母對比鮮明,頗具些令人心酸的味道。


    “傅??學。”看著差不多時間了, 趙霧這個刑警隊長上前做了打斷,“你還記得昏睡前發?了什麽事嗎?”


    這位隻有16歲的高二學生,正是孟負山發來照片上的女性。


    她確實長得還算嬌憨可愛, 但隻憑嬌憨可愛,就能令她成為綁匪的?手目標嗎?更重要的是, 之前和趙霧的聊天中,紀詢和霍染因也知道了這家人的一??背景, 也明白他們為什麽在接不到女兒的短短十五分鍾內就打電話報警:


    三年前,2013年的夏天,這對夫妻的大女兒傅寶靈,也是高二的年紀, 於暑假的夏令營中神秘失蹤, 當時警方追蹤許久, 既無音訊也不見屍體,從此傅寶靈便成了失蹤名單上消不掉的一員。


    至於傅寶靈和傅寶心這對相差三歲的女孩,在計劃?育政策落實的當初究竟是怎麽??來的……也不是什麽新鮮稀罕事情。


    當時兩夫妻老?想, 頭胎生了女兒,就想拚個二胎生出兒子,好後繼有人香火不絕,但他們又是公務員,普通人違反政策要罰款,公務員違反政策可能工作都得丟,於是他們就將大女兒留在鄉?,給爺爺奶奶撫養,大女兒逢年過節,也不準叫他們爸爸媽媽,隻稱呼叔叔阿姨。


    可惜這樣了,二胎也還是個女孩子,後續兩夫妻倒是死了心,不再拚男孩了,隻是大女兒也因為種種原因一直在鄉?帶著,直到初中才回到身旁。


    從小到大沒陪過幾次,隔閡無可避免,女兒回來以後,非常自主,和夫妻兩感情不太親昵,夫妻兩也多有疏忽……就這樣,發?了夏令營中令夫妻兩痛不欲生的失蹤。


    前車之鑒,夫妻兩自然對傅寶心上心再上心,都到了緊迫盯人的地步。


    比b?今天中午,傅寶心父親的汽車輪胎壞了,他都堅持陪著女兒在小區門口叫了輛的士送她去學校,又在下午馬不停蹄的修好了車準時去接。


    事實上,在今天這一綁架案發?之後,也不能說夫妻兩做錯了,倒可以稱讚他們吃一塹長一智,沒讓悲劇再度重演。


    “我放學之後,去‘夏茗’奶茶店買了一杯奶茶……”


    在父母的陪伴?,傅寶心將自己昏睡過去之前發?的事情說出來。


    “但是奶茶被一個路過的叔叔撞掉了……”


    “叔叔?”紀詢插嘴,“你記得他長什麽樣嗎?”


    “不記得。”傅寶心是典型的乖乖牌少女,別人問什麽,她就答什麽,可能和人生路上父母的過度幹預和保護脫不開關係,“他穿著外套,圍巾,還有個頭盔,他騎著電動車,碰倒了我的奶茶。不過碰倒之後他立刻停?來,向我道歉,又去排隊買了杯奶茶賠給我。我喝了兩口之後……好像就有??暈了。後麵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再醒來你們都來了。”


    傅寶心的父親補充道:“校門口是不能停車的,我一般是提前十分鍾左右在旁邊停車位等她,然後在六點準接她上車。今天她沒有來又沒發信息,我就去教室看,沒人我就報警了。”


    毫無疑問,那個騎電動車戴頭盔的騎士,就是孟負山。


    但現在最為關鍵的,恐怕不是綁走傅寶心的人,而是麵前這對夫妻的女兒,為什麽一而再再而三地被選為下手目標。


    “你們工作?活上有沒有得罪什麽人?”趙霧直接問。


    夫妻兩茫然搖頭。


    傅寶心家境不差,也僅是不差而已。


    兩夫妻因為過去二胎的事情,被組織內批評處分,多年來一直沒有上升,雖是公務員,也不過基層公務員,手裏根本沒有什麽權柄,難以想象會得罪人到讓人出手綁架他們的女兒。


    “再想想。”趙霧隻好說,“平常?活中有沒有不對勁的事情,兩個女兒被綁之前有沒有什麽端倪……”


    “……等,等等!”妻子突然驚叫了一聲,“寶靈失蹤之前,她好像也做過體檢啊!”


    “體檢?”紀詢幾人麵麵相覷。


    “對對,”丈夫也醒悟過來了,他們都沒有經常做體檢的習慣,因此先後兩個女兒的兩次體檢,在他們印象中還頗為深刻,“寶靈失蹤之前,他們學校組織了一次全身體檢,寶心被綁的前一周,我們也才剛剛一起體檢過。這算不對勁嗎?”


    這當然算!


    不止算,紀詢還因為一句體檢而聯想到了更多的東西。


    寧市的保健醫院裏的席永川。


    孟負山曾經對他說的那句話——“小語從小心髒就不是很好吧”……


    還有他暗示唐景龍不簡單——唐景龍的妻子是陽光醫院的副院長,那個醫院裏就有妻子產檢,丈夫免費體檢的項目……


    唐景龍又是個曾經從事器官捐獻的協調員。


    陸小恩的事真的b?警察查到的那樣是個例嗎?


    許信燃被審訊時候的異樣——


    千絲萬縷的線條,在這一處,似乎突然收了個口,交織起來勾勒出一個粗略的答案……


    器官販賣!


    紀語的臉再一次出現在紀詢眼前,漂浮在酒店光線昏黃的走廊中。


    他有一段時間沒有被這種幻想所困擾了,他以為自己多多少少走出來了一點……但是這個刹那,在他意識到孟負山一直以來並非神經過敏在做無用功的時候,他再一次清晰地看見自己的妹妹。


    妹妹隻有一張臉浮著,b???一張滴血流淚的慘白麵具,在肉眼看不見的罪惡河流中浮浮沉沉,千言萬語凝結在那張熟悉的麵孔之?。


    她叫道:


    ……哥哥……


    紀詢打了個寒噤。


    他的身體甚至搖晃了一?,接著被人牢牢扶住,霍染因抓緊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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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位沒事吧?”趙霧靈醒著,眼神立刻跑過來,擔心問。


    “沒事。”回答人的是紀詢。


    是的,沒事。


    這是頭一次,他看見妹妹的臉,沒有立刻去死的衝動。


    他的身體依然在顫抖。


    這一次的顫抖,不是虧欠,是憤怒。


    人找到了,但因為情況的特殊性,警察局還是要去的,要把兩場綁架案的細節詳詳細細記錄清楚,也為找回傅寶靈再添一絲可能。


    紀詢和霍染因也跟著回到了警察局,他們同樣想聽更多點的細節,但在警察局裏,他們見到了一個意料之外的人——羅穗!


    羅穗怎麽會在這裏?


    ?午離開老胡家裏時,她不還是打定主意不願意報警嗎?


    “那位怎麽回事?”紀詢問趙霧,“我認識她,?午剛見過。”


    羅穗現在的狀態肉眼可見的不好。


    b?果說下午時候羅穗的悲傷使她像一隻在白日的陰影?遊蕩的幽靈的話,那麽晚上的她,就宛b?一隻即將消散的幽靈,也許隻要風再大一??,光芒再威嚴一??,她就會被吹散照滅。


    趙霧跟著紀詢和霍染因跑了一?午,也不知道什麽情況,招到當班警察問了句,事情倒是不複雜。


    “她說自己傍晚心情不好,就打的去廢棄港口散心,但在港口的集裝箱裏休息的時候,有人在外邊用鐵鏈鎖了集裝箱。好在有人路過,及時救了她,又幫她報警。”當班警察三言兩語說清楚情況,“報警的好心人先走了。之前出了綁架案,市內通報各分局單位協查,分局那邊以為她就是我們要找的女孩子,趕緊給送了過來……沒想到是個烏龍。不過人都來了,也沒道理再送回去。我們現在在查那附近的監控,已經圈出幾個嫌疑人,但那附近監控設備老舊,拍到的臉全是馬賽克,老丹正修複呢。”


    這裏的修複並非電腦技術上的修複,而是老丹的一手絕活。


    他有一手妙筆丹青,就算監控裏拍的人糊到隻剩馬賽克了,他也能從馬賽克裏摳出張和嫌疑人大差不差的麵孔畫下來。


    這手絕活,遠近馳名,可幫著破了不少困難案子。


    “臉色不太好。”羅穗坐在辦公室裏的休息椅上,趙霧站在門外窺著對方,“被關在裏頭的時候有沒有受傷?”


    “應該沒有。不過情緒不是很穩定,進警局沒10分鍾,就嚷著要走,那時候筆錄都還沒有做完,怎麽可能讓她走……”警察說,“怕她精神恍惚的出去,又遇到危險,就讓她在這裏呆一會了。”


    趙霧不再說什麽。


    他們一夥人在外頭杵了半天,裏頭魂不守舍的羅穗也終於意識到了他們的存在,當紀詢的視線和羅穗的相撞時,他清楚地看見女人愣了一會,黯淡的眼裏驀然顯現出哀求的光來,這縷哀求的光讓羅穗整個人都顯出了幾分精神。


    她在向他哀求。


    紀詢準確判斷。


    可是哀求什麽?對方現在已經在警察局裏,分明脫離了危險,已經沒有什麽好害怕的了……


    然而再結合羅穗的種種??為,一個大膽但合理的想法出現在紀詢腦海。


    她在哀求……哀求自己,救她出警局!


    奇怪。


    羅穗為什麽這麽怕警局?


    紀詢將疑惑暫時按?,又去問問:“被監控圈出來的那些嫌疑人能看一眼嗎?”


    沒什麽不??的。


    警察回頭點亮電腦屏幕,讓紀詢看見那段時間裏路過攝像頭的嫌疑人。


    雖然羅穗已經記不清具體的分秒,但載著羅穗的那輛綠色的士在監控裏頗為顯眼,以它為時間分割標誌物,警察把緊隨其後不久的可疑車輛和人都列了出來。


    模糊的攝像頭拍?人臉的時候,確實糊得隻剩下馬賽克。


    一個個馬賽克路過攝像頭,突然,紀詢說:“停?。”


    屏幕暫停,屏幕裏的人臉當然還是一團馬賽克,但這並不重要,紀詢在見到人的一瞬間,就認出了對方的衣服。


    “我?午時候見過這個人。”紀詢說,“他在羅穗身邊出現過。”


    琴市警察精神一振。趙霧緊接著問:“他是誰?”


    “我不認識他。”紀詢說,但他沒讓琴市警方失望,接著說,“但我知道誰認識他,也知道誰能找到他。”


    還在琴市處理老胡葬禮的胡芫在接到警方的電話後,來到了琴市警察局。


    大家都是同僚,也沒有開什麽詢問室,甚至琴市警方還頗為貼心地讓寧市自己人先溝通一?。


    主要就是由紀詢將羅穗碰到的事情向胡芫轉述一遍。


    “嫌疑人是下午和你見麵的那個年輕人,紀詢看見你們在一起,我相信他的眼睛,應該不至於認錯人。”霍染因直接了當問,“他是誰?”


    “他……”胡芫頓了頓。這刹那的停頓,似在思考,?考要怎麽回答這個問題。


    “他和你長得有三分相似。”紀詢忽然開口,“比你年輕。在你要分遺產的時候忽然出現,麵色焦急。你今年28歲,老胡今年80歲。你和哥哥與母親關係不好。所以……”


    羅列完全部線索,紀詢再問:


    “他是誰?你,又是老胡的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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