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然知道徐二姨身上發生了什麽,而且她的魂魄就被我收在攝魂花裏,救人的事我責無旁貸,但看了看徐洛河臉上的抓痕,我卻想為他找回個麵子。於是我對徐洛河說:“小洛河,這裏的人冤枉你,還打你,現在你說,我要不要救人?隻要你說你不記仇,我就救人,要是你火氣還沒消,我扭頭就走。”


    徐洛河扭捏道:“我還記仇的,不過我還是希望姐姐能救人。”


    我噗嗤就笑了,但又覺得今天這場合笑出聲不適合,便馬上收斂住,說道:“好吧,看著徐洛河的麵子上,我就出手救下二姨。隻是此事頗難,我怕我一人之力也做不到。”我轉身向張九嶺恭敬地鞠躬,“張大師,可能要麻煩您為我護航了,有什麽周不周全的誰給幫襯一下。”


    張九嶺會意,麵無表情地走到我身前,點頭示意我可以開始了,一副高深莫測的模樣。


    我也沒有太花哨的手法,因為和張楚山商量點穴移葬的事是當前最為重要,眼前的事既然早知前因後果,便不想多耽擱時間。我拿出紅線,一端讓張九嶺幫我纏在徐二姨的手腕上,另一端其實是纏在報魂花的花莖上,我便握在左手心裏,不讓人看到。


    張九嶺在起身時已經將符從衣袖扯了出來,很自然地塞進我的右手心中。此時天色太黑,雖有燈籠照著,但也光亮暗淡,也無人注意到這個細節。


    我用左手中指在紅線上繞了兩圈,感覺右手中的符也已經熱了,便抬手在空中一揚,頓時光光暴起,紙符燃了起來,周圍圍觀的人都一聲驚呼,劉杏更是嚇得向後退了一步。我又將符上的餘火塗在紅線上,忍著火燒在手上的灼熱感,完成了引魂過程。


    我的精神力瞬間進入徐二姨體內,我細細察看,三魂中已去了兩魂。我不由擔心起來,她其中一魂已被我收走,但另一魂呢?難道還留在下葬的地方?那怕是要多費周折才能讓她複原了。不論如何,能做的便先做吧,我又將精神力探入手心中的攝魂花蕾中,細細辨認,隻見裏麵有兩團人形光影,我心大喜,這攝魂花真是好大本事,居然一下連收兩魂,當真是個寶貝。


    當下再不遲疑,將兩上光影依次引入到二姨體內,其中有一魂很不安分,幾次都欲破體而出,我心中惱火,連給她加了兩道鎖,讓她動彈不得。這麽折騰了一會兒,我已感覺出手心中的花在萎縮,那說明花已經枯了,就像完成了使命。


    我一聲歎息,將已經腐敗如泥的花瓣殘骸灑落在空中。


    不知是不是有渣子進了躺在地上的徐二姨鼻子裏,隻見她猛地打了噴嚏,便坐了起來。


    院中的村人嘩地轟動了,這剛才還覺得已經死定了的人,居然轉眼就被我救活了。我聽到遠處有人在驚呼“活神仙”,不免心中有些得意。


    徐二姨的女兒上前把她媽扶了起來,關切地問道:“媽,你感覺怎麽樣?”


    徐二姨看了她一眼,低聲說:“有點累。”


    徐洛河上前紅著臉說:“二姨,我向你道歉。”我以為他會說偷著上墳的事呢,卻聽他接著說:“婷妹不是我女朋友,我是為了充麵子,騙你呢,你別生氣啊。”


    我又好氣又好笑,就是你不澄清,好像別人就信似的,這下倒好,別人不知道這事的都聽到了,澄清最後變成傳謠的事也不是沒有的。


    徐二姨突然眼睛圓瞪地盯著徐洛河:“你這小子,我不讓你帶那女的去墳地,你為什麽要帶去?”


    徐洛河被了一跳,二姨的女兒也被嚇了一跳,連劉杏都跟著顫抖了一下,因為這聲音和語氣像極了王婆。但接著二姨的語氣又柔了下來:“不是啊,王婆,我被那山神附體時感覺他是在惱你占了他的地方,不是有人衝撞的原因。”


    徐洛河的腦袋不大轉彎,居然沒覺得這場景有些不對,指著地上王婆的屍體說道:“哼,你說的那個女的,是村上剛來的女先生,招魂比你厲害多了。”剛說完就覺察到異樣了,好像兩個聲音都是從二姨口中發出來的,不禁用手捂嘴,驚愕地睜大了眼睛。


    我倒是最先明白過來了,敢情我用攝魂花拘來的兩個魂魄並非全來自二姨,其中的一個卻是王婆的,這才可好,一個身體兩個人格。我用手掌附額,心說,蒼天啊大地啊,哪個神仙大媽給我開的這個玩笑啊。


    但此時口中卻不能服軟,便硬著頭皮說道:“王婆,你到現在還不知悔悟嗎?若不是二姨連丟了兩魂,我也不會把你一起招回來了。你若不想在此呆著,我便把你放出去,讓你去做你的孤魂野鬼!”


    二姨和劉杏同時說道:“不要!”隻是二姨是用的王婆的聲音。


    此時劉杏早沒了跋扈之心,場上有幾位大師在場,她早有了敬畏,另一方麵她被村裏公認的娘娘腔踢了一腳,也覺得很沒麵子,不敢再鬧下去了。她見自己母親的屍體已經變冷了,再招魂救活根本不可能,現在的情形起碼二姨還有一半是她的母親,所以她直接跪在我麵前:“女先生啊,剛才是我有眼無珠,您大人有大量,千萬別把我母親的魂放出去啊,以後二姨就是我媽,我一定給她養老送終!”


    事已至此,二姨的女兒和家裏人商量了一會兒,隻好接受了這個現實,二姨成了兩家人的母親。


    我也不知是否還有更好的辦法處理此事,但眼下最關心的事還在張楚山那裏,當下推脫了二姨和劉杏兩家的謝意,和張楚山等人直接去了徐家大宅院。


    我急著找個僻靜的地方和張家叔侄商量點葬之事,便走得飛快,還不停回頭催促下張楚山快走。耳聽到同來的徐家人在後麵小聲地討論著今天這事的神奇,一個個興奮不已的樣子。


    “我們找個沒人打擾的房間吧,我有點事和你商量。”到了徐家後,我和張楚山說道。


    沒想到他點了點頭,也說道:“那正好,我也有事要和你商量呢。”


    於是叫上張九嶺,我們去了東廂的閣樓裏,這裏大概是叔侄倆晚上住的地方,看到有兩張床。我先四處看了看,見門外沒人,便關了門,再去關了窗子。然後低聲對張楚山說道:“今天這事啊,你得保密,如果可以的話,一定要答應我……”


    張楚山正在給我倒水,高聲說道:“什麽?大點聲,沒聽清。”


    我怒道:“我讓你小點聲,你先快過來,水過下再喝。”又壓低聲音,“這事還不能讓徐家的人聽到。”


    張楚山見我說得鄭重,忙湊了過來。我便把我來時和在山上進入大巴車的奇聞簡略地說與他聽,然後問他:“如果下葬不點那麽正,向旁邊偏一點行不行啊,要是不是大事的話,我倒覺得要考慮一下的。”


    張楚山沉吟了半天:“你遇上的可能是地怪山精,他們都依這點龍脈的地氣過活,如果我點得太正,地氣便不足再養活他們,看來我選的地是這一帶最好的。唉,其實風水傳承時風水師有時也確實有意不將龍穴點正,這也是種自我保護的方法。隻葬在龍穴旁邊所得到的益處也已經足夠澤及後人了,但我擔心這地若是發達了,不免別人也會在旁跟著下葬。如果反讓別人誤打誤撞正好葬在龍穴上,那可就糟了,這事要容我好好想想。”


    我見張楚山對不葬太正的提議並不反對,隻是擔心被別人撿了漏,所以隻要想到讓別人無法再在此地下葬的辦法便都沒問題了。於是心中略安,便問道:“你不是說也有事要和我說嗎?”


    張楚山猶豫了一下,沒有說話,最後看向自己的叔叔。張九嶺歎氣道:“那還是我說吧,徐家的人重男輕女的觀念還是比較重,他們今天提出,下葬的時候女人不可在場,包括你在內。這是他家的習俗,我們也不好反對,便答應了他們。”


    我請了假,又大老遠趕來就是為了看張楚山陰宅下葬的,如果不能到現場,自然很不甘心,但此時我也是有事相求,便不敢反對,隻嘟囔著:“女人不能去下葬現場嗎?那為什麽今天徐二姨家就去了下葬的地方?”


    張楚山把話題挑明了:“我和徐文昌聊天時,聽出他的話外之音是,族裏的人看到你當晚與男人一起喝酒,對你心中有排斥,所以才提出這個要求的。你不要介懷,山裏人思想太僵化。”


    事到如今,我也隻有答應了,誰讓自己不是風水師,也不是法師呢,葬禮上又不是缺你不可的。而且我私下還出主意不讓他們葬到龍穴上,不讓我參加也說得過去。


    解決這事,張家叔侄也心情輕鬆了許多,便叫我一起下樓吃飯。我跟著下樓,心中卻打定主意,再不和那些臭男人一起吃飯了,寧願去徐大姑家吃點剩飯。


    剛到樓下便見徐文昌把張楚山叫到一旁,小聲地說了幾句,然後禮貌地衝我笑了笑。接著便見張楚山一臉困惑地走回到我麵前,說道:“徐家族人剛才商量說,今天的事他們都知道了,女先生不是一般人,明天的下葬務必要請你到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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