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鍾為誰而鳴(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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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飛舞的銀刀在空中呼嘯,鮮紅的雙眼如同惡魔般猙獰。


    從暗處撲出的身影眼看就要得手,他的獵物卻輕巧地閃過,一隻穿著黑色短靴的腳重重踩住了他的胸口。那在夜色中閃爍的刀刃就像是切豆腐般,輕鬆割斷了他的喉管。


    被斬落腦袋的敵人就像是布袋般倒在了肮髒的街角邊,他的另兩名同伴已經同樣變成了躺在地上的屍首。


    長刀上的鮮血在地上甩出了一道紅痕,反手執刀的朧夜站在路燈下,牆邊靠著麵色蒼白的陳燁。


    朦朧的燈光下,被潮氣浸染的地麵上到處散落著漆黑的鎧甲,還有那如同被燒灼過的灰燼。整整兩個小隊的禁衛軍,甚至連陳燁的衣角都沒能摸到,就變成了燃燒的屍灰。


    “最後一個了嗎?不……”


    將身體挺直的女子猛然抬起了頭,清冷的月光中,一個漆黑的身影如夜梟般張開了利爪,腥紅的雙眼顯得格外醒目。如同斷線的風箏般,被刀光卷中的身影墜落在了漆黑的裙下,兩眼中閃動著絕望的火焰。


    落地的風聲中,高大的紅袍神甫踩碎了燃燒的屍體,環抱在胸前的雙手上,緊握著兩柄銀色的短刀。


    “又見麵了,異端雜種。”


    坐在了跌落在黑灰中的鎧甲上,黑框的眼鏡片後,是一對布滿血絲的瞳孔。熙德用戴著白手套的手扶正了眼鏡,神情猙獰的麵頰上,沾染著幾滴刺眼的血珠。


    “記得這周去教堂做禮拜的時候多布施一些,究竟是什麽樣的運氣,才能讓審判者第三席的朧夜親自保護你的安全。”


    “現在神甫連講道都要帶著刀嗎?看來不景氣的不光是我們。”


    “我很樂意替你免費布道。”


    “我倒挺想在你額頭中央多開一個**。”


    擺了擺握在手中的槍,陳燁嘿嘿地陰笑著,雙眼卻依舊望著遠處那蒼茫的天空。金色和銀色的光焰如同夏日裏最盛大的煙火般,不時在空中閃動,構成了一幅極其絢麗卻又充滿了瘋狂氣息的畫麵。


    半個聖彼得堡都被這死亡的光彩所包圍,到處是尖銳驚恐的叫聲,被噩夢從睡眠中喚醒的普通人們,根本無法理解自己空間被卷進了什麽樣的地獄之中。


    “應該結束了。”


    看著遠處那崩潰碎裂的光焰漸漸暗淡,朧夜將長刀緩緩收回鞘中,那強大的力量就像是突然爆發的火山般噴湧,無論陳燁如何努力卻隻能被她留在原地,根本不允許被卷入這深不可測的狂嵐之中。


    現在,那能量的湧動已經平息,隻留下了幾絲風暴的餘韻隨風撒播。


    “又出現S級上位者的戰鬥了,而且還是個‘Nidhogg’,我想,大人他絕對不喜歡聽到這個消息的。”


    坐在屍灰上的神甫用雙手支著下頜,眼鏡後的瞳孔猛然收緊,顯然眼前的這場戰鬥,已經超出了教廷所能容許的上限。


    S級異民,通常都是泛指教廷幾乎無法裁決的對象,而能夠被稱為‘Nidhogg’的,更是一個隻存在於教廷最機密黑卷之中的名詞。擁有這個稱號的異民,就等於擁有了挑戰唯一最高神的力量,那份被收藏在教皇廳裏的卷軸上,一共隻記錄著九個名字。


    這份漆黑的書卷記錄著一切不可告人的事件和人物,對於普通的教廷成員和信徒來說,這份檔案是根本不存在的。對他們來說,作為唯一最高神支配世界的原則和信念,無論如何都不能使其發生哪怕是一點點的動搖。


    “看來,那份卷軸上又要添上一個名字了,是不是考慮要召集其他審判者?”


    “我不就是為了他們而存在的嗎。”


    依舊麵無表情的朧夜,隻是默默從袖子中解下了一串用紅線縛起的銅錢,神情各異的三人走向了那光暈剝落迷離的中央。


    走了許久,腳底開始傳來溫熱的感覺。


    腳步有些虛浮的陳燁,不由抬頭望著麵前這片已經麵目全非的景象。高大的石製建築隻剩下了空洞的骨架,地麵上蛛網般流淌著玻璃融化後的紅色漿水,整個大地就像是核爆過後的地獄般,吹動著焦臭的熱風。


    這就是君王的戰場……


    除了核戰爭外,恐怕隻有大自然擁有可以超越這種景象的力量了吧?站在焦黑的大地上,陳燁望著這已經變形扭曲的地表,心中充滿了不知是驚歎還是絕望的感覺。他,單純從力量上來講,完全沒有可能去戰勝蕭晨曦這樣的對手,一位能夠被龍若琳所認可的君王。


    “這種感覺,的確是真正的‘Nidhogg’……”


    如同修女服般的神袍在熱風中搖擺,朧夜的拇指緊緊貼在了刀顎上,漆黑的裙擺下露出了被黑色絲襪所包裹的纖足。沉靜的瞳孔中倒映著飛舞的火花,審判者第三席的女子無聲地佇立著,神情顯得格外複雜。


    “會吃掉世界樹,居住在霧之國的毒龍……”


    強烈的光芒漸漸被吞噬,滿天飛舞的星團在淒厲尖叫聲中隕落,一瞬間這迷離紛亂到令人目眩的影像在她眼前跳動。失去平衡的雙足支撐不住身體,朧夜猛然在這片迷幻中跪倒,那鋒利的石塊頓時割開了她的黑襪和肌膚。


    “第五軍團已經墜落……不能遵從旨意……我……”


    “頭?你怎麽了?!”


    耳邊傳來了一個有些粗暴的聲音,一支有力的手臂就像是把她從幻境中抓回,那被火焰染紅的世界再次回到了眼前。清醒的朧夜猛然回過頭,麵前是一張扭曲的麵孔,眼神中充滿了焦慮和關懷。


    “熙德……德斯提尼……”


    “沒事吧,頭?”


    抱住了手中的長刀,朧夜隻是無力地搖了搖頭,那段幻覺是如此真實,就像是被遺忘的噩夢,卻總會在無意中被勾起,充滿著一種未知和模糊的恐懼。


    在他們的不遠處,陳燁卻在一片廢墟前停下了腳步,看著麵前已經崩塌的大樓。在沉悶的碎裂聲中,打碎殘壁的他已經翻到了斷垣之後。


    楬色的木製書架東倒西歪地傾覆在地上,散亂的書本掉得滿地都是,書頁隨著熱風在來回翻覆。依靠著厚實的石塊和上層建築的緩衝,這個圖書館的下層依舊保持著相對的完好。


    那滿地的石塊泥塵中,閃動著柔和的光澤。一串晶瑩的金色碎片,就像是血痕般在黑色大理石地板上劃出了一道痕跡。望著腳下的碎片,陳燁隻是麵無表情地從腰間抽出了破法刀,那鋒利的刀刃上立刻倒映出了一張近乎扭曲的麵孔。


    在一個歪斜在牆上的書架邊,陳燁停下了腳步,漸漸赤紅起來的瞳孔中染上了一層無比沉重的殺意。


    一具已經完全失去人形的軀殼,無力地仰躺在雜物中,原本燃燒著火焰瞳孔的雙眼,現在隻剩下了望著天空的漆黑深洞。巨龍般美麗的雙翼隻剩下幾塊骨架般的晶體,強壯的身體不斷地龜裂破碎,顯得如此瘦弱。


    如同太陽般耀眼絢麗的蕭晨曦,現在就像是已經幹枯的樹幹般倒在地上,就連額頭上那個金色的光符也隻剩下了一個暗淡的痕跡。每剝落下一塊金色的碎片,都會在空中爆出小小的光團,他水晶身體的光澤也就會暗淡一分。


    一柄奇特的雙頭蛇劍刺穿了他的胸膛,漆黑的劍鋒就像是在不斷吞噬著生命,死亡的力量如黑霧般順傷著口向蕭晨曦的周身擴散。


    曾經在陳燁眼中是如此高高在上,不可戰勝的仇敵,現在就躺在他的麵前等待著死亡。


    “真是一場短暫的美夢。”


    就像是感受到了陳燁的到來,蕭晨曦漆黑的眼眶中再次燃起了微弱的火焰,用利爪般的手指緊摳住地麵,試圖掙紮著從地上爬起。


    “空中艦隊已經開始崩潰了嗎……看來我的運勢也到此為止了。”


    透過已經崩塌的天花板,兩人可以清晰地看清頭上發生的一切,漆黑的夜空就像是一塊最好的熒幕,映襯出了雲層中不斷閃動的死亡火光。


    盡管根本不知道雲層之上究竟是誰在與誰戰鬥,陳燁卻一點都不懷疑蕭晨曦的話,大概隻有那柄黑色蛇劍的主人才有質疑的資格。


    “你敗了。”


    “她說的沒錯,我和你太象了……就算是現在,我都可以清晰感受到你身上的執著之火,那種為了過去和死者必須殺我而後快的仇恨。” 晶體化的利爪緊握住了蛇劍劍身,在一聲淒厲的低吼聲中,將它甩向了偏遠的角落。重新坐起身體的蕭晨曦,已經失去人類身體的蕭晨曦,用隨時都會熄滅的火眼望著麵前的年輕人。


    “如果我告訴你,林鈴在嫁給陳奕星之前曾經是某位上層親王的禁臠,你會怎麽想?在血脈和權利支配的世界裏,我們都曾經隻是別人的臣仆,隻是一群會動的棋子而已……”


    “我和你都是為了信念而活,你的信念是為了複仇,而我是為了保護這個幾千年流血戰爭後才獲得的新秩序,試圖不讓過去重演……但是,律法和秩序已經崩壞,現在一切都失敗了。”


    看著麵前的這個失敗者,或者說是勝利者,陳燁隻能選擇了沉默。曾經對黑暗世界一無所知的他,現在終於能夠理解麵前這個男人所執著的信念。


    為了複仇,他也曾經靠力量和計謀去殺害了無數人,與他絲毫不相關的普通人都是他獲取力量的棋子之一。正是靠著無數傷害他們生活的殺戮戰鬥,他才能爬上東京的最高點,擁有去向仇敵報複的力量基礎。


    蕭晨曦為了阻止龍若琳再次掀起波瀾而選擇了暴力,靠傷害自己和李毅他們,來奪取東方的權利。陳燁為了向蕭晨曦複仇,靠傷害東京家族和異民,來奪取屬於他的權利。從本質上來說,他們做的完全相同。


    一場暴力的結束就是另一場暴力的開始,隻要人類還有自我和私念的時候,這個循環就不可能打破。


    “現在的我,還像是生活在夢幻中,竟然能夠擁有這樣的力量,如果再多給我些時間去熟悉的話,也許我會是最終的勝者。”


    有些踉蹌地倒向後方,靠在牆上的蕭晨曦發出了夾雜著金屬鳴聲的粗重喘息,眼眶中的火焰幾乎熄滅,旋即又重新燃起。龍若琳的最後一擊徹底打碎了他的靈魂,隨著那如烈日般強大的力量散去,支撐著這具殘存軀殼的,隻剩下了信念這最後一樣東西。


    過去的一切象是走馬燈般在他腦海中浮現,與陳奕星的爭執和賭約,那無數信任自己的目光,無數過去的快樂和失落……


    這紛亂的記憶漸漸消失,強烈的空洞感取代了這些感情,某種不知名的東西似乎正在慢慢吞噬著他的軀體,消失部份瞬間被虛無所占據。望著陳燁手中的破法刀,蕭晨曦晶化的麵孔微微移動著,似乎想湊出一個還屬於人類的表情。


    “你可以動手了……”


    “我不太願意背上打落水狗的名聲,反正,你已經快死了。”


    反手將破法刀插回了鞘裏,望著麵前奄奄一息的蕭晨曦,胖子的神情說不上是快樂還是失落。他曾經的強敵已經敗了,而且敗得如此之慘,龍若琳也許是故意在手下留了一點情麵,讓自己能夠看見他這最悲慘下場。


    “你理解錯了,是否親手捅上這最後一刀,對我來說其實並不重要。隻要你那高高在上的麵孔被人摔個粉碎,我就會感覺很爽了。”


    發出了一連串的冷笑聲,陳燁隨手拉過來把椅子,大馬金刀的坐在了上麵。


    “和強敵死戰之後,又被仇人暗殺,這種華麗的結局不適合你。屬於你的結局隻有一個,在不自量力的去挑戰之後,像條喪家犬似地死在肮髒的廢墟裏。”


    “沒想到會是這樣,在仇人的嘲笑中走向無**回的死亡……真是個充滿黑色幽默的結尾。”


    右腿發出了刺耳的碎裂聲,支持不住重壓的水晶碎成無數塊,蕭晨曦重重摔入了那堆雜物之中,與牆麵發出了沉重的撞擊聲。


    “世事無常,人生如夢,活著是在夢裏,死了,隻是夢的結束……”


    從懷裏摸出雪茄點燃,陳燁看著跌坐在牆邊的最高評議會議長,曾經遙不可及的掌權者,現在就在他麵前慢慢步向死亡,充滿了黑色味道的嘲諷。他和自己一樣不願意被人所擺布,單憑信念而在掙紮,在戰鬥。


    在這瞬間,胖子就像是看見了自己的剪影般,在角落中慢慢死去,等待著所有一切的結束。


    “我失去了一切,最終還是失敗了……”


    雙眼中的火焰逐漸熄滅,靠在牆上的蕭晨曦就像是在一個人喃喃自語般,聲音變得越來越輕。為了維護住心中的一切,他才親自用雙手殺死了自己的一切,但是到最後,依舊是一個破滅的結果。


    “我會成功,你讓我看到了希望,知道了一個人的信念可以有多強。”


    雪茄頭上閃動著隱約的閃光,陳燁第一次如此仔細地端詳著麵前的仇人,剝去了過去那層仇恨的紗幔,他第一次看清了他的麵孔。


    在他臉上,同樣擁有著無數痛楚所沉積下來的傷痕,顯得如此失落和孤獨。


    “希望你會成功……”


    發出了近乎窒息般的一聲**,蕭晨曦眼眶中的火焰徹底被撲滅了,同樣在為了保護自己信念中掙紮的痛苦者,突然張手伸向虛無,就像是看見了什麽甜美的幻覺般,露出了無力的笑容。


    “似乎,有人在哭呢……”


    暗淡下去的軀體漸漸分裂,變成了一塊塊平淡無奇的石頭,直起身來的陳燁隨手從身邊扯下了一條窗簾拋出,蓋住了這曾經踏入諸神領域中人的殘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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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差七天,然後回來就病發躺了五天。。。恢複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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