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著紫色的華麗宮裝,繡滿蓮花與鳳凰花紋的黑綢飄帶與血紅的玉飾,在空中像是有生命般的搖擺著。


    銀色的長發像絲線般用發簪盤起,擁有鮮紅雙眼的少女飄浮在空中,在她纖細的身體外包裹著一層火焰般令人無法直視的黑暗。四處飛散的黑焰就像在燒毀周圍的一切,隻要片刻的時間,望著黑焰的人就會感到強烈的灼痛。


    麵色白晳到近乎透明的少女,用那對鮮紅的瞳孔凝視著在場的諸人,那種平淡的表情,卻誘出隱藏在每個人心靈深處那種與生俱來的恐懼與彷徨。


    轉眼前觀光室的一切已經在火蛇中消失,化為了一片漆黑卻又赤紅的大地,整個空間變成了一片廢墟與屍體的世界。火焰從開裂的地麵中狂噴而出,無數靈魂在紅蓮地獄中承受折磨,腐爛焦黑的死屍在伸出利爪,尋找著所有的寄托。倒塌的大樓間,哭喊的死者漫無目的的徘徊。紫衣的少女就這樣靜靜懸浮在地獄的中央,


    “地獄的景色嗎?”


    站在焦黑的大地上,狄斯瑪斯甚至能聞到刺鼻的硫磺味,感受到滾燙的火風吹拂在自己的臉上。


    這是每個人都無法抗拒的恐懼,對死亡之後的一無所知,對自我消失的恐懼與絕望。隻要是還活著的生者,就無法忘記這種注定到來的絕望,永遠的孤寂,還有那永遠不會停止的痛苦。哪怕是狄斯瑪斯,靈魂深處都有了一瞬間的動搖,陷入這種隻剩下死亡與絕望的恐懼之中。


    強烈的死氣就像是風暴般衝刷著室內的一切,唯一還能站著的隻剩下了狄斯瑪斯、龍珀、熙德三人,其他無論是異民還是騎士都隻能在重壓之下匍匐。從黑色大地中伸出的無數腐敗的手,緊緊扼住了他們的身體,就像是想把他們一起拖入土裏。


    “主會庇護善者,進入永福的天堂!!!而惡者,就由我來親手埋進煉獄!!!”


    嗅著惡臭的硫磺味,熙德咧開嘴角露出強烈的顛狂,眼前是一個強到無法想象的存在,但那熟悉的異民氣息,卻炸彈般引爆了神甫心底的瘋狂。


    雙刀在空交差成一個十字,“上帝之犬”踩碎了腳下的焦土,刀鋒倒映著地獄的烈焰,就像是燃燒般放射著火光。


    全身被聖光所籠罩的神甫獰笑著直起了彎曲的身子,抬頭看著飛舞在天空中的銀發女子,猛然像顆炮彈般疾飛而去。


    劃破空氣的雙刀在空中出了厲嘯,神甫眼鏡後的瞳孔如同野獸般狂暴!!!


    還沒等刀鋒接觸到女子,一個白影已經攔在了熙德身前。地獄飛龍假麵之後的瞳孔燃燒著火焰,右肩紋有鳳翼的淨凰騎士撕碎周圍的影像,用純淨光芒組成的長劍擋住了刻著聖經的雙刀。


    刀劍的磨擦聲中,作為信使與源義信會麵的女子不知何時出在右側,用雙手釋放出一群夏日飛螢般的綠色光點。在那密集如雨點般的光球中,熙德根本來不及閃避,隻能盡力朝外一跳。


    隻要是被飛綠光沾汙到的部位,血肉與衣物瞬間都被消蝕的幹幹淨淨,慘叫一聲的熙德雙腿上滿是血洞,就像是一隻破破爛爛的布娃娃般快速後退。


    還沒等神甫退出半米,一隻冰冷的鐵拳已經狠狠砸碎了他的麵孔,將半邊血肉與骨頭打成飛沫。偷襲成功的白影剛想對著熙德打出致命一擊,靈魂的哀嚎中,響起了清脆的銀鈴撞擊聲。


    身後的黑色披風不停舞動,衝入地獄中的“冥湖之蝶”展開了自己的翅膀,靈巧的變換著自己方向。


    黑發飛舞的朧夜,漆黑的裙擺如同花朵般盛放,手中的長刀在天空中刻下了一個散發著銀輝的十字架,那飛舞十字架割開了熙德身邊的地獄,留下的一條細微黑痕,慢慢變成了無底的虛空。


    “該死的人偶!!!”


    銀色的光芒切開了偷襲者的白袍,聲音中帶著幾絲不甘的怒氣,這名身材足有常人兩倍魁梧的淨凰騎士,瞬間退到了褐發女子的身邊。


    “停手,熙德。”


    半邊麵孔血肉模糊的熙德,好像感覺不到任何的疼痛,依舊完好的臉頰越來越猙獰,不停發出神經質的笑聲。一層微弱的銀光慢慢自他身上湧出,在背後相互凝結,形成了兩對若有若無的光翅。


    “我說停手,熙德。”


    冰冷的刀鋒貼在熙德的喉嚨上,朧夜的雙眼,卻是緊緊盯在麵前那個銀發紅瞳的女子身上。呆在陳燁身邊的她,自然清楚眼前這個女子究竟是誰,但她的眼神並不隻是在一名強大的異民身前保護同伴上司,還帶著一絲另有他意的味道。熟悉朧夜每一種神情的狄斯瑪斯,看著這種異常,眉頭立刻輕輕一顫。


    不知是朧夜重重捏住鎖骨的疼痛,還是喉嚨上那截冰冷的刀鋒起了作用,陷入顛狂的熙德漸漸停住笑聲。用手指推開了架在自己脖子上的長刀,一向瘋狂自大的神甫竟然像是畏懼朧夜般,取消了備戰的姿勢。


    “殿下的出場,未免有些太激烈了。”


    響亮的掌聲打破了這充滿緊張的死寂,狄斯瑪斯大步越過朧夜和熙德,走到了紅眼女子的麵前。直到現在,他才知道究竟是誰在操縱著這場充滿驚喜的棋局,這個從太古時代就接受無數人膜拜的存在。


    “我原以為隻是亞洲家族勢力在背後掌控,沒想到竟然是殿下,這個結果真是讓人無法接受。其實我早該想到,根本不是伊氏的後代也起了玉夜這個名字,根本是殿下轉生在一個伊氏後代的身上。”


    “是不是,我尊敬的黑蓮公主伊玉夜殿下,要不,抑或是稱你為龍若琳殿下。”


    太古靈魂轉生在一個後代的身上,每使用一次力量,就會讓這具身體受到操作,直到崩潰。隻有這個理由才能解釋過去的一切疑問,為什麽那個容貌完全不同的伊氏後代血族,才擁有著令人不解的權力。


    “現在,開始我們的談判吧?”


    周圍的幻影就像是老照片般逐漸退色,然後融化在了空氣中,周圍又恢複成原本觀光室的模樣。穿著紫色宮裝的女子像一片棉絮般,輕巧的落在地上,三名披著白衣的淨凰騎士,立刻守護在她的前後。


    “一切進行的極其順利,拿著諾德之書的狼人,絲毫沒有察覺這是你們與我們聯手準備的圈套。”


    狄斯瑪斯倒背著雙手,走到了已經破碎的觀景窗前,用手指撫摸著胸前那枚平淡無奇的鐵十字。教廷與異**手,這是誰也不會想到的事情,正是伊氏家族主動提出了這個計劃,將珍貴的諾德之書作為表示誠意的一環,異端審判所才同意與樞密院聯手,一起執行這個聽上去有點瘋狂的計劃。


    血族給出諾德之書,通過巧妙的計劃讓狼人獲得,在教廷的配合下,一切都將會顯的無比真實,沒有任何的疑點。隻要能夠讓狼人在“困難”之中將諾德之書送到歐洲,那接下來的步驟將會再也沒有困難之處。


    隻要最後的“儀式”可以進行,那神聖教廷就可以獲得一場期望中的戰爭,然後得到徹底純淨的土地。亞洲已經羽翼豐滿的家族們,也可以甩開傳統體製的束縛,在付出最小的代價下,恢複太古的榮耀。


    “吸血鬼與狼人會進行一場兩敗俱傷的戰爭,而束縛著你們東方緋族的體製也會崩潰。”


    狄斯瑪斯望著腥紅的天空,看來源氏注定將成為今天的犧牲品,隻有源義信“幾乎”殺掉陳燁,拉尼娜才會相信這場動亂並不是其他勢力操縱的結果。而陳燁才能扮演好那個關鍵的角色,讓諾德之書順利送到歐洲狼人的大本營。


    “在今晚過後,源氏家族將不複存在,日本將會成為一個絕對的權力真空。沒有血族,沒有教廷,也不存在任何動亂的家族勢力,我想,這就是殿下您需要的結果吧?”


    “我不允許有任何的傷害到陳燁的行為,這座城市必須由教廷和亞洲仙術聯盟認可,正式加入黑暗議會。同時,作為破壞遁世條約的賠償,我會命令家族勢力逼迫最高評議會承認這個結果。”


    與其說玉夜的聲音是談判,不如說更像是不容任何抗拒的命令,盡管那對鮮紅的瞳孔中沒有任何感情的存在,任何人都可以聽出命令背後對陳燁的深深眷顧。


    “我隻需要這個結果。”


    “我不知道您為什麽想這麽做,這樣最終結果雖然還有合作所容許的範圍之內,但這個賤民卻變成了最大的收益者。我根本不明白……”


    說到這裏的狄斯瑪斯,別有用意的望了朧夜一夜,黑衣女子卻是保持著原來的姿勢,沒有任何異樣的表示。


    “那個家夥為什麽會如此幸運,竟然可以獵得如此青眯,否則,我認為完全不需要讓他得到如此之多。”


    “你是想違拗我的禦命嗎?”


    玉夜輕輕一笑,從窗口外透入的紅色月光,竟然直接透過了她的身體,如同古代公主般打扮的女子,沒有在地上留下半點陰影。


    “或者是想繼續那場中世紀時,還未結束的戰爭?”


    “那時,我隻想淨化一名入侵歐洲的東方緋族,現在,我怎麽敢對鳳梧宮主人,曾經的東方支配者動手。”


    擺手示意自己並沒有半點冒犯的意思,狄斯瑪斯的手指卻緊緊捏住了胸前的十字架,手掌中滲出了細小的汗珠。眼前這位曾經給整個世界帶來恐懼的君王,現在隻是一個單純的靈體存在,除了製造幻境和侵入他人意識之外,沒有肉體的玉夜不可能再有其他任何力量。


    雖然有龍珀、淨凰騎士緊緊守護在她身邊,但是如果押上會聚到整個東京的教廷力量,狄斯瑪斯依舊不能放棄心底那越來越強烈的念頭。


    “但是,想要淨化一個浪蕩在現世的靈魂,並不是一件很困難的事情。”


    “有意思的挑釁,但是,她要來了。”


    好不容易出現的笑容,在玉夜的嘴角如冰雪凍結般凝固了,銀線般的發絲漸漸暗淡下去,變成了深邃卻又明亮的黑色。相反的是,女子那對鮮紅的瞳孔卻在失去顏色,化為了一對純銀的水晶瞳孔。


    紫色長裙就像是掉進黑水之中的花瓣,變得一片漆黑,從玉夜身上散出的不再是若隱若現的黑炎,而是直刺入心底的冰寒。


    “卑微的寄生體,你想要淨化我的存在嗎?”


    化為龍若琳的發色和瞳孔,女子麵頰上帶著隱約的笑意,籠罩在死亡與冰雪中的瞳孔望著身前的黑衣修士,高傲的抬起了螓首。哪怕是狄斯瑪斯這位身份高貴的異端審判所大裁判官,都無法抗拒女人身上這種無法仰視的氣質與危險,下意識的垂下了自己的目光。


    強烈的恐懼感覺籠罩著在場諸人的心頭,那死亡的味道是如此的濃烈,哪怕是再堅強的靈魂,都會不由自主的顫抖。


    “隻要你能夠忍受在死亡世界中被永遠折磨的痛苦,我會賜予你嚐試的機會。”


    “一切完全依舊您的要求,十字軍會拖延住血族的軍隊,一理源義信被毀滅在那座大樓中,我們立刻就會一兵不留的撤走。”


    聽到了大裁判官那斬釘截鐵的回答,龍若琳隻是微微一頜首,然後消散在了黑暗之中。直到她完全消失,站在一邊的龍珀才露出了憎恨的表情,眉間卻已經布滿了細小的汗珠。一擺長袖的男孩皺緊了美麗的淡眉,頭也不回的帶著手下走進了電梯之中。


    隨著他們的離去,觀光室內又變得空空蕩蕩,黑暗和寒冷再次支配著這裏。


    發出了悠長的呼吸聲,朧夜黑色的衣服下飽滿的酥胸,隨著她的呼吸聲上下劇烈起伏著。第三席審判者直到現在,才發覺冷汗已經浸濕了自己的內衣。


    狄斯瑪斯看著朧夜,還有那些依舊無法從地上站起的護衛騎士,並沒有發出任何的嗬斥。畢竟,剛剛站在眾人麵前的身影,是一個存活萬年以上的異民君王,哪怕單單隻是靈體的存在,那威嚴強烈的氣勢,已經不亞於任何降臨世間的神祇。


    最令狄斯瑪斯害怕的,並不是龍若琳的力量,而是用一句話直接說出了他本質。在她麵前,他的秘密似乎已經全部被看的清清楚楚。眼底燃起金色火焰的大裁判官,剛想說些什麽,一個虛弱幹涸的聲音已經在不遠處響起。


    “狄斯瑪斯,你這個主的叛徒!!!竟然與卑微的異民結盟。”


    用手扶著另一部觀光電梯的大門,直屬於法皇廳的第七席神罰者基魯伯,正麵色蒼白的望著狄斯瑪斯,伸出了顫抖無力的手指。


    “我要淨化你這個偽裝成聖徒的異端!!!!”


    “基魯伯,你想如何的淨化我?就憑你現在這付樣子?”


    剛剛自己所有的心神已經全部被龍若琳所奪走,竟然沒能發現已經來到觀光廳的基魯伯。看著被黑衣修士攙扶著的神罰者,狄斯瑪斯的麵色依舊是那麽平靜,心底卻是充滿了對自己的憤怒。


    “你已經使用過一次判決儀式,就算帶著給用生命替你充滿犧牲的苦修僧,你又能幹些什麽?”


    “我要向法皇直接控訴,剝奪你這個叛徒的聖職,然後用火刑來淨化你!!!”


    “如果我是你,就應該裝做什麽都沒看見,然後乖乖的逃回法皇廷去,然後向陛下打我的小報告才對。”


    狄斯瑪斯的聲音剛剛結束,半截被染成鮮紅的刀鋒已經出現在了基魯伯胸前,一身黑裙的朧夜悄然出現在了神罰者身後,用長刀刺穿了他的胸膛。


    輕輕一擰刀柄,讓輕薄的刀身在基魯伯胸前留下一個鮮血噴湧的血洞,朧夜姿勢優雅美麗的舞動著長刀,將跟在他身邊的5名修士全部變成了兩段。站在屍體之中的她,就像是一具沒有絲毫自我的木偶,從袖內摸出一方白帕,輕輕擦幹淨了正在不斷朝內吸食鮮血的刀鋒。


    在冒著熱氣的血泊中掙紮著,基魯伯怒視著麵前的狄斯瑪斯,就像不相信他竟然會對自己下手般,瞪大了失神的瞳孔。


    “必須有足夠的靈魂與生命,才能充當召喚聖靈降臨的祭品,在古代,你的前輩可都是用自己的生命,不像現在,會有苦修僧替代你去死。”


    半蹲在基魯伯的麵前,狄斯瑪斯用手掌蓋住了他的雙眼,右手在胸前劃著十字,就像是在為了垂死的神罰者做最後一次告解。


    “所以神罰者的訓練也隻需要十幾年的光陰而已,作為最有用的消費品,你可以安心的去了。”


    直到手掌下不再傳來因為痛苦和憤怒而製動的感覺,狄斯瑪斯才輕輕抽回了手,湊在基魯伯耳邊低聲說著。


    “願主引領你的靈魂進入天堂,我的兄弟,安眠吧。在這裏發生的一切,並不需要法皇廳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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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個也被你們看出來了,當年和血豬煙男他們一起,組織過巴薩拉樂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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