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京都以南,神奈川縣,橫濱市郊外。


    這是一片荒無人煙的海岸線,二次大戰之前這裏是連綿的漁村,現在漁民們都已經遷入橫濱當起了市民,隻留下他們當初停泊漁船的碼頭,被海水日複一日地拍打。


    車燈割裂了夜幕,一輛黑色悍馬從公路的路肩上翻過,穿越鹽堿灘駛向目的地。


    烏鴉駕駛,源稚生坐在副駕駛座上查看gps。


    原本這個位置應該是櫻的,源稚生的助理團中,夜叉是衝鋒陷陣的鋒將,烏鴉是運籌帷幄的軍師,而櫻是貼身的“小姓”。


    現在櫻受傷修養,跟在源稚生身邊的就換成了烏鴉。


    “這種鬼地方怎麽會有機場?”烏鴉問。


    “確實是有機場的,不過廢棄了很多年,跑道也很短,不過沒關係,學院出身的飛行員技術都很不錯,應該沒問題。”源稚生說。


    車子又往前行駛了一會,於是在荒無人煙的鹽堿灘上出現了一條跑道,或者說半條,另半條已經被海水淹沒了。


    這條跑道修建於1941年,那時候地球還沒有溫室效應,海平麵還沒有這麽高。


    烏鴉把車停在跑道盡頭,讓大燈迎著跑道照射。在這種完全沒有燈光照明的簡易機場,機師隻有靠車燈指引方向。


    “還有三分鍾,本部的人應該會準時吧。”烏鴉問。


    “說不準。”


    等了一會,天空中傳來刺耳的破空聲,一架私人飛機衝著跑道的方向徑直俯衝下來。


    沒有航道燈的情況下盲眼降落,這是戰鬥機飛行員都不敢輕易嚐試的危險操作,而這架飛機的駕駛員顯然駕輕就熟。


    飛機以250公裏的時速在跑道上滑動,輪胎和地麵摩擦發出撕裂耳膜的噪音,發動機逆向推力全開。


    跑道比常規的要短,飛機在竭力避免滑出跑道的結果。


    源稚生站在跑道的盡頭,絲毫沒有躲避的意思,他從口袋裏摸出煙盒,掏出一支日本產的“柔和七星”紙煙,他把煙卷夾在手指間,舒展手臂指向左側斜上方。


    隻剩下50米就要衝出跑道了,飛機的時速仍高達100公裏以上。


    如果這不是一架飛機而是一輛超級跑車,它也許可以在這個距離上刹住,但是……


    飛機前方猛然出現一道熾烈的火焰,明亮如日出。


    那是一台隱藏在機腹下的俄羅斯af-31fii失量推力發動機,這東西是su-30戰鬥機的標配發動機,推力之強足夠把這架商務機加速到超音速,也能瞬間把速度刷清到零。


    飛機在源稚生麵前幾米的地方穩穩站住,源稚生的手變魔術般在噴口的餘火中翻轉,那支煙一瞬間被點燃了。


    他好整以暇地叼上煙,整了整自己的衣領,瀟灑地打開悍馬車門。


    他對自己的這次亮相覺得很滿意。


    作為學院的駐日本專員,迎接本部來的“臨時專員”,這麽做有點不友好的意思……


    不過有一說一,源稚生對本部的人呢態度就不怎麽樣,對於源稚生和蛇歧八家的立場來說,本部和神都是他們的敵人。


    顧北隻是因為強大的實力和繪梨衣的關係才會讓源稚生另眼相看。


    至於被校董會安排來日本的其他專員,要麽瘋了,要麽傻了,要麽直接打柱沉東京灣了。


    所以對於這兩位本部派來“輔助”探查日本海溝的專員,源稚生可是一點好印象都沒有,不僅是因為他們是本部的人,而且還因為他們來的時機也不太對。


    現在是什麽時候?


    紅井開鑿的關鍵時刻,蛇歧八家弑神計劃的開端,源稚女逃出蛇歧八家返回猛鬼眾,顧北剛剛假裝離開日本,他和源稚生定好的殺死王將的計劃也剛剛開始。


    這個節骨眼上,突然有龍類複蘇,本部又來湊熱鬧。


    怎一個“亂”字了得。


    不知道為什麽,源稚生總覺得這背後好像有一隻大手在操控一切。


    不然怎麽會這麽巧?


    源稚生心裏凝重,但卻沒有表現出來,隻是默默祈禱一切都能順利進行。


    兩位專員來的緊急,源稚生還沒有接收到他們的資料,不過在他這些年來接待本部專員的經驗來看,他覺得有必要給對方來個下馬威。


    雖然用發動機噴射器點煙確實有裝杯的嫌疑。


    艙門打開,皮鞋踩踏地麵的嗒嗒聲清晰傳進在場的人的耳朵裏。


    兩個穿著風騷白色西裝的男人從飛機裏走出來,兩個人的打扮如出一轍,同樣的白西裝黑皮鞋,或許是為了保暖,他們的身後還披上了一件白色的毛皮大衣,大衣上印著大大的二字……


    走在前邊的那個風騷家夥是金發和海藍色童孔,他還在二字下邊用燙銀工藝印著自己的家徽!


    加圖索家的“墮落的聖天使”!


    凱撒·加圖索!


    源稚生一眼就認出了對方,畢竟這位秘黨的公子哥可謂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更別說當初凱撒還跟著顧北他們一起在東京鬼混了一段時間,源稚生就特地留意了一下。


    至於跟在他身後那個點頭哈腰的壯漢。


    如果他沒記錯的話,這貨好像是叫……芬格爾?


    也是顧北小圈子中的一位。


    不過當初的死侍襲擊事件,被摻和在其中的是楚子航和路明非,還有一個叫做蘇曉檣的女孩,芬格爾倒是有一麵之緣,但是源稚生和他的交流並不多,凱撒就更別說了,兩人當時壓根沒見麵。


    隻是,芬格爾留給源稚生的印象並不深刻,總覺得這貨好像比顧北那個神經病還不靠譜,而且……


    為什麽感覺這貨跟在凱撒身後的樣子好像一條狗腿啊!


    還有!


    你們兩個為什麽會cosy啊!


    這派頭是來日本度假的吧?


    完全沒有任何專業精神啊!


    緊張感更無從提起!


    跟預想的完全不同,這兩個家夥全然沒有自命不凡的精英氣質。


    要是給他們一人發一個煙鍋抽著,就像兩個提前衰老的怪叔叔,走在明治時代那條名為吉原的大街上勾搭遊女再合適不過啊!


    源稚女有些心累,不過接著又放下心來。


    這兩個貨和顧北的關係不錯,之後湖弄湖弄他們,然後直接把他們丟到顧北那裏去,就不用他管了。


    凱撒和芬格爾鑽進車裏,芬格爾兩根手指撚著一張紙片:“哇達西哇……這個……那個……芬格爾……呆死……”


    同時他揮舞起一張酒店的名片。


    “東京半島酒店。”


    源稚生有些無奈:“我認識你們,凱撒和芬格爾,我叫源稚生,一年多前我們見過的。”


    芬格爾愣了一下,然後腦中靈光一閃,想起了這個曾經有一麵之緣的蛇歧少主:“你滴……中文……大大滴好!”


    他豎起大拇指做出極力稱讚的樣子。


    源稚生對自己的人生忽然生出了微妙的絕望感。


    凱撒倒是對源稚生的表現有些意外:“是顧北讓你來接我們的?”


    “不,”源稚生有些無奈,“我就是卡塞爾的日本分部聯絡員。”


    “原來如此。”


    車子中的氣氛一時間有些沉悶……才怪。


    不要說車子的司機是烏鴉這個話嘮,後座還搭上了一個芬格爾,凱撒和源稚生話不多,但是話再少在這種環境下也能被帶著嘮上兩句。


    烏鴉一隻手握著方向盤,一隻手點上一支煙,隨口問道:“你們這是在cos海軍?”


    “額……其實我們也不想這樣的,但是校長說到日本這邊下飛機的時候要有氣勢一點,讓我們從他準備的衣服裏挑一套換上,然後就成這樣了。”


    想起昂熱在飛機上準備的衣服,凱撒的嘴角就忍不住抽抽。


    烏鴉忍不住問道:“校長給你們準備的什麽衣服?”


    芬格爾掰著手指頭如數家珍:“苦力怕和魔法少女,還有海綿寶寶和開心超人,奧特曼和假麵騎士……”


    烏鴉的嘴角也忍不住抽抽:“那海軍還挺正常的。”


    源稚生感慨:“校長還是那麽神經病啊。”


    除了沒有在卡塞爾上過學的烏鴉以外,其餘三人罕見地達成了一致:“誰說不是呢。”


    幾人聊著聊著,烏鴉突然緊緊握住方向盤:“係緊安全帶,要跑了。”


    “什麽?”


    芬格爾還沒反應過來,烏鴉直接發動悍馬,經過改裝的8.0升排量渦輪增壓引擎發出巨獸蘇醒般的咆孝。


    “什麽家夥?”愷撒很疑惑。


    幾乎同一刻,鋪天蓋地的紅光和刺耳的警報聲由遠及近,芬格爾驚訝地抬頭眺望,群馬縣黑色的連山間,彎曲的高速公路上,密密麻麻麻的警車拉著警笛奔來!


    “見鬼!你剛剛搶了銀行麽?還是你的後備箱裏塞著一具屍體?”芬格爾衝滿臉鎮靜的源稚生大喊,“你要甩掉的是那一百輛警車麽?皇軍!拜托了!我們可是良民!什麽都沒幹!”


    源稚生聳聳肩:“看看你們周圍。”


    芬格爾這才意識到周圍不對勁……


    沒有航道燈,跑道是老舊的石灰跑道,而且短得出奇,周圍的黑暗裏隱隱約約是無數的飛機殘骸,二次戰爭時日本王牌的零式戰機,芬格爾雖然不是軍迷,但是狗仔的職業素養讓他認出了這些東西。


    他們降落的地方壓根就不是成田機場,這特喵的是個飛機墳場!


    “因為任務等級是,所以學院認為你們不應該留下入境記錄,二位現在是非法入境,”源稚生說,“否則你們為什麽要乘私人飛機來?我們本可以為你們定新日航的頭等艙。”


    烏鴉把車速開的飛快,源稚生語氣澹定,愷撒則若無其事地打開旅行袋,檢查著裏麵一紮一紮的現金。


    “喂!老大!現在是數錢的時候麽?”芬格爾搖晃著愷撒,“你沒有聽到麽?我們已經是偷渡客了!”


    愷撒抬頭瞥了他一眼:“就是因為偷渡客不能劃卡,所以必須帶足現金。”


    他扔給芬格爾幾疊五千日元麵額的大鈔:“省著點兒花,等風聲過去……”


    這澹定的語氣顯然是已經進入了逃犯的角色啊!


    可目前還隻是偷渡客好吧!這咬著牙花子說話的狠勁怎麽好似他們剛剛打劫了一輛載滿黃金的火車?


    愷撒從包裏摸出兩本護照,把其中一本分別遞給芬格爾:“假護照,入住酒店時可以用,但不能用在海關和機場,聯網查詢就會發現都是假名。”


    芬格爾打開護照看了一眼,自己的大頭照旁邊的那個名字讓他臉色一僵。


    凱撒這時候也翻開了自己的護照,金發碧眼的頭像旁邊的名字是……卡文迪許?


    他抽走芬格爾手中的護照看了看……巴索羅謬·熊?


    凱撒麵目表情地把護照丟給芬格爾,芬格爾剛接到手裏,又被前座的源稚生拿過去了。


    “巴索羅謬·熊?”源稚生上下打量了一下又高又壯的芬格爾,“確實挺熊的。”


    芬格爾攤攤手:“看來校長早就想到咱們兩個會穿這身衣服了……不過熊和卡文迪許不是海賊嗎?”


    凱撒指了指後邊一堆警車:“我們現在不是賊嗎?”


    芬格爾:“……有道理,所以咱們兩個是來日本演海賊王的?校長沒有給我們配個路飛?”


    “坐穩了!”


    烏鴉一腳油門,然後排水渠過彎,鑽進了夜色中,半空中隻留下芬格爾的嚎叫:“我就不該來執行這個任務啊!


    !”


    ——


    另外一邊,成田機場。


    麵色冷澹的男人從飛機上下來,身邊跟著一個麵容姣好的女孩。


    男人高大帥氣,女孩可愛元氣,可謂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女孩站在男人身邊,向著遠方看了看,點了點頭:“顧北那家夥可以啊,這地方確實有赫拉斯的氣息。”


    男人道:“所以,這裏曾經確實是白王的領地嗎?”


    “這誰知道。”女孩笑了笑,“我們兄弟姐妹八個誕生在赫拉斯死亡之後,那個時候赫拉斯的骸骨已經被封印起來,赫拉斯的卵也沒有留下,這個世界上現存的龍裔或許都挺說過白王,但是沒人能夠找到他被存在過的蹤跡,因為那些東西全都被父親指使諾頓和利維坦毀掉了。”


    男人點點頭:“原來如此。”


    女孩突然活潑起來,撲上去抱住他的手臂:“話說回來,我們都跑到東京來了,要不幹脆多留幾天好不好,就當旅遊了。”


    男人點點頭:“你說了算。”


    女孩剛要歡呼,就聽到男人又說:“不過在那之前,要先完成任務。”


    女孩的臉色光速耷拉下來。


    兩人說話間已經來到了航站樓外,男人攔下一輛車:“你好,去高天原。”


    有的人死了,但沒有完全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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