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耳,李聃,老子。


    天朝哲學思想的先驅。


    相傳,這位道家的創立者曾經還擔任過至聖孔子的老師。


    但是與匯編了《六經》,並且有門人收集語錄,編纂為《論語》傳世的孔子不同,老子並沒有什麽代表性的作品,目前世界上唯一能夠確定是老子作品的,隻有一部左右不過五千字的《道德經》。


    但即便如此,也讓老子的名字響徹世界。


    這不光是對老子才華的承認,某種程度上也說明了《道德經》這本書中所蘊含的思想的先進性。


    隻單單一本《道德經》,就讓老子位列世界文化名人之中,很難想象,如果還有其他闡述思想的作品傳世的話,老子的聲望會達到一個怎樣的地步。


    像孔子一樣位列世界十大文化名人?


    甚至和孔老夫子搶一搶第一的位置?


    也不是沒可能。


    而現在,能夠實現這種情況的東西,就在三人麵前,就在諾諾手中。


    雖說昂熱活了一百多歲,見多識廣,可哪見識過這種排場?


    說實話,當初出土冰海殘卷的時候,他都沒有這種既激動又不安的心情:“這個李耳……還不會是我想的那個李耳吧?”


    顧北感覺嗓子發幹,咽了一口唾沫:“他可能是那個李耳,但是說他是那個李耳有點不太可能。”


    】


    你擱這擱這呢?


    諾諾被顧北一句話從情緒中拖了出來,翻了一個白眼,昂熱的心情也因為這無厘頭的一句話有所緩和。


    顧北調動神念恒定自己的狀態,然後衝著諾諾抬了抬下巴:“繼續,這個李耳是不是我們想的那個李耳,就看後麵的內容了。”


    而且,顧北心中的好奇心也愈來愈重了。


    如果這本書的作者這麽就是老子李耳的話,那麽這本三千年前的古籍,怎麽會和自己的命運有所牽扯?


    顧北猜測,不,是肯定。


    他肯定,一定和這本古籍中的內容脫不了關係。


    諾諾點了點頭,繼續翻譯小麵的文字。


    ——


    我出生於陳國苦縣,父親是宋國的司馬,後來楚國攻宋,父親被暗箭射死,母親帶著家中仆卷輾轉到了陳國相邑,生下了我。


    聽說我出生時,體弱而頭大,眉寬而耳闊,目如深淵珠清澈,鼻含雙梁中如轍。


    因為兩隻耳朵很大,所以母親給我起名為“聃”。


    我的大名,李聃。


    由於我生於庚寅虎年,親鄰們又呼之曰小狸兒,意思就是“小老虎”。


    江淮之地,人們把“貓”喚作“狸兒”,音同“李耳”。


    久而久之,我的大名,也變成了李耳。


    非是自誇,我自幼聰慧,靜思好學,經常纏著家裏的護院,要聽國家興衰、戰爭成敗、祭祀占卜、觀星測象的故事。


    母親對我是極好的,請來了精通殷商禮樂的商容老先生當我的老師。


    老先生通天文地理,博古今禮儀,我的每一個問題都能從老先生那裏得到答桉。


    有一日,老先生在授課時教授道:“天地之間人為貴,眾人之中王為本。”


    我問先生:“天為何物?”


    老先生答:“天者,在上之清清者也。”


    我不解,又問:“清清者又是何物?”


    老先生複答:“清清者,太空是也。”


    “那,太空之上,又是何物?”


    “太空之上,清之清者也。”


    “之上又是何物?”


    “清之清者之上,更為清清之清者也。”


    “清者窮盡處為何物?”


    “先賢未傳,古籍未載,愚師不敢妄言。”


    這是先生第一次沒有解答我的問題。


    夜晚,我用同樣的問題問了全家的人,但是沒有人給我答桉。


    坐在房頂上,仰頭看這漫天都是日月星辰,那天上之天到底是什麽呢?


    黑暗中似乎有巨獸掠過。


    又一日,老先生教授道:“六合之中,天地人物存焉。天有天道,地有地理,人有人倫,物有物性。有天道,故日月星辰可行也;有地理,故山川江海可成也;有人倫,故尊卑長幼可分也;有物性,故長短堅脆可別也。”


    我問:“日月星辰,何人推而行之?山川江海,何人造而成之?尊卑長幼,何人定而分之?長短堅脆,何人劃而別之?”


    先生答:“皆神所為也。”


    再問:“神何以可為也?”


    再答:“神有變化之能,造物之功,故可為也。”


    “神之能何由而來?神之功何時而備?”


    “先師未傳,古籍未載,愚師不敢妄言。”


    回到家,我再詢問家中之人,依舊無一人能答。


    這世間的運轉,到底是何道理?


    再一日,先生教授道:“君者,代天理世者也;民者,君之所禦者也。君不行天意則廢,民不順君牧則罪,此乃治國之道也。”


    問:“民生非為君也,不順君牧則其理可解。君生乃天之意也,君背天意是何道理?”


    答:“神遣君代天理世。君生則如將在外也,將在外則君命有所不受;君出世則天意有所不領。”


    “神有變化之能,造物之功,何以不造聽命之君乎?”


    “先聖未傳,古籍未載,愚師不敢妄言。”


    這個問題,家中之人亦不能回答。


    於是我四處求教相邑的名士,足跡踏遍了相邑的土地。


    一日,商老先生教授道:“天下之事,和為貴。失和則交兵,交兵則相殘,相殘則兩傷,兩傷則有害而無益。故與人利則利己,與人禍則禍己。”


    問道:“天下失和,百姓之大害也,君何以不治?”


    先生反問:“民爭,乃失小和也;失小和則得小禍,然而君可以治也。國爭,乃失大和也;失大和則得大禍,大禍者,君之過也,何以自治?”


    我再問:“君不可自治,神何以不治?”


    先生道:“先哲未傳,古籍未載,愚師不敢妄言。”


    三年,先生不能回答的問題似乎越來越多。


    商老先生本就是名士,他回答不出來的問題,即便我拜訪了相邑的所有士人,遍讀了相邑裏所有的典籍,卻依舊沒有答桉。


    我已舞勺之年,這些年來,除了商老先生以外,沒有人能夠再回答我的問題,而即便是老先生,大多數時候也是將答桉推到沒有記載的古籍上去。


    我雖然沒有放棄學習,但每天很多人的時間,是坐在房頂上,思考著各種各樣的問題。


    後來,經過商老先生的介紹,我被引薦給了周都的太學博士。


    周都,比之陳國要更加繁華的地方,典籍如海,賢士如雲,天下之聖地也,那裏一定會有人解決我的問題吧。


    在母親依依不舍的眼神中,我離開了家中。


    三日之後,我抵達了周都,拜見了博士,入太學之中。


    太學的課程涉獵範圍極廣。


    天文、地理、人倫,無所不學。


    《詩》《書》《易》《曆》《禮》《樂》無所不覽。


    文物、典章、史書無所不習。


    我在太學中學習了三年時間,學會了很多。


    後來,太學博士又推薦我進入守藏室為官。


    守藏室是周都的典籍收藏之所,集天下之文,收天下之書,汗牛充棟,無所不有。


    這下當真是:“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


    我又用了三年,通讀了守藏室內的所有藏書,沒有遺漏,對於文章的理解也漸臻佳境,漸漸通曉了禮樂之源,明白了道德之旨。


    三年後,未滿二十歲的我任職守藏室史。


    天下文人,皆知我名。


    但是,我的問題依舊沒有得到解決。


    這個世界的本質到底是什麽?


    天上之天有何物?


    神明因何而存在?


    在明白了很多東西後,這些問題非但沒有得到解答,相反,他們更讓我困惑了。


    我終日沉浸在這些問題的思考中,茶不思,飯不想,但我沒想到,我還沒有得到問題的答桉,就發生了一件將我所學的一切全部推翻,甚至讓我開始懷疑世界的事情。


    ——


    “所以……這是一篇自傳?”


    顧北皺著眉頭,看著諾諾一點點慢慢將帛書翻頁。


    因為年代實在是太久遠了,雖然不知道是因為什麽能讓這本帛書完整保留到現在,但是翻閱的時候還是要多加小心,防止損壞。


    昂熱還在邊上一點點梳理文章的內容,他的文化水平是不錯,但是文言文這種東西是天朝人刻在骨子裏的本能,天朝人隻要打眼一看就能猜個八九不離十的文言文,對於西方人來說無異於天書。


    顧北抓著頭發道:“這故事也沒什麽特殊的啊,和《史記》裏的記載差不多啊,難不成這是老子寫的一本自傳?那這應該是世界上第一本自傳體了吧?”


    顧北嘴裏說些有的沒的,諾諾翻開下一頁,沒有急著翻譯,而是順著顧北的話說到:“至少,我們確定了這個李耳就是我們知道的那位老子,而且,故事的重點應該還在下邊,在那件推翻了老子所學的一切,甚至讓他懷疑世界的事情上……”


    “……你覺得會是什麽?”


    昂熱也反應過來。


    三人對視一樣,異口同聲:“龍。”


    一個能夠讓博學者對於自己所處的世界產生懷疑的事情,那必然就是另外一個「世界」的存在。


    那種無與倫比的衝擊感,甚至比混血種第一次知道炁這種東西的時候要更加震撼。


    顧北催促到:“快,下邊呢?”


    諾諾低下頭去,翻譯起接下來的故事……


    ——


    那一日,靈王喚我入宮。


    會麵地點在王的書房,我抵達的時候,王正在批閱奏章。


    實際上也沒有什麽好批閱的,如今的形式已經修建明了,諸侯自立,王畿所屬越來越小,國將不國,大周氣數已盡。


    那些所謂的奏章,不過是諸侯們為了麻痹周王,釋放出來的一點點迷霧。


    王上自然是明白這些的,不過這麽些年卻依舊堅持穩定著王室的存在。


    我知道,靈王是在守著姬家的最後一塊遮羞布,至少,這塊布不能因為他掉下去。


    王看到我,點了點頭,放下了手中的筆,指了指一旁的蒲團:“先生坐。”


    我端然落座。


    王問我:“先生可知如今的天下?”


    我猶豫了一下,點頭稱是。


    王慨歎:“大周,危矣。”


    我不知道說什麽,如果是別的臣子,這個時候應該抱著王的大腿,哭喊著自己誓要與王上共進退。


    就是不知道他們的心裏真正的想法是不是這樣就是了。


    但是我不會這些。


    我自入朝以來,就一直與書為伴,守藏室史是個清淨活,也不用和朝堂上那群酒囊飯袋勾心鬥角,平白耗了心神。


    所以我和其他人之間好像在無形之中隔了一層厚厚的障壁了。


    不過這樣也還好,我樂得清淨。


    但也不是沒壞處,就比如現在,我思考著是繼續呆立著不動,還是跪下抱王的大腿。


    好在王沒有給我抱大腿的機會,他從位置上站起身來,拉著一張蒲團,坐在了我的麵前。


    我們靠的很近,中間隔的距離連一張方桌都放不進去,我還是第一次這麽近距離接觸王。


    但我並沒有心思去看王的臉,因為在王坐下的一瞬間,周圍的侍衛也一起動了,他們圍成了一個圓,將我和王圈在其中。


    我問:“王,你這是……”


    王搖了搖頭:“你現在有兩種選擇,第一,立刻轉身離開;第二,聽完我說的話,然後幫我一個忙。”


    好家夥,我這輩子還沒見有人求人幫忙的時候這麽豪橫的。


    不過,誰叫他是王呢。


    我可不想被叉出去砍了腦袋。


    而且,冥冥之中我有一種感覺,或許這一次,我真的會接觸到世界的真理。


    真好笑,我博覽群書都沒有觸碰到世界的本質,和王上談談話就有了?


    我沒有在意,但內心的欲望依舊讓我點了點頭。


    我笑了,笑的開懷,笑的肆意。


    我第一次見王上笑,現在的他不像是王,更像是一個了卻心願的普通人。


    王看向我,我卻感覺有些冷。


    什麽時候突然刮風了?


    還有……雪!?


    這炎炎六月,如何有雪!?


    我環顧四周,發現周圍那一圈侍衛不知怎的消失不見了,我和王所在的地方也不再是王宮,而是一處冰天雪地。


    我看向王,卻隻看到了如太陽一般耀眼的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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