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北對於時間的把控還是蠻精準的,楚子航醒來的時候已經入夜。


    漆黑的幕布落下來遮蔽天空,高大的東京塔戳破幕布,破損的地方鑽出一顆顆閃爍的光點,那最大的一顆叫做月亮,它周圍的點點光芒叫做星星。


    從落地窗向下望去,是比天空中星光點點更加璀璨的霓虹閃爍,各種顏色的光繪成一幅簡筆畫,「螞蟻」們在這畫中穿行,也成為了畫的一部分。


    楚子航倚坐在床上,靜靜欣賞著這副無時無刻不在變化,卻又仿佛凝固成永恒的畫卷。


    他的思緒很亂,隻有這樣他才能靜下心來。


    半死侍化絕非是什麽美妙的體驗,岩漿一般的龍血流淌過血管,衝進心髒,將身為人類的部分吞噬,消滅,帶來的除了力量增加的快感之外,還有極致的痛苦。


    雖然當時的楚子航被心魔所控,感知被削弱了很大一部分,但殘留的痛感到現在為止依舊在身體的每個角落裏呻吟。


    更何況,現在的楚子航的體內可是一點龍血都不剩了。


    於是這殘留的痛苦被無限放大。


    但楚子航麵色不變,他本就是冷澹的性情,個性堅毅又是一個殺胚,這種放在別人身上足夠令人發瘋的痛楚,於他來說不過是一個提醒。


    提醒他自己還不夠強。


    尤其是現在這種虛弱狀態下,楚子航的信念感更加強烈。


    楚子航和繪梨衣的情況不同。


    繪梨衣的龍血侵蝕更深,但目前的狀態穩定,沒有暴走傾向,所以顧北最大限度地將繪梨衣的龍血壓製到了沒有危險的狀態。


    楚子航的侵蝕剛剛開始,但已經出現了大量死侍特征,雖然一開始源稚生看顧北隻是隨手摸了楚子航一下,但當時的情況顧北根本來不及多想,當機立斷將楚子航體內的龍血打包帶走,一絲不留。


    如果不是楚子航體內的龍類基因足夠強大,或者如果顧北的雙全手可以再進一步,那麽現在的楚子航怕是已經是一個普通人了。


    楚子航醒來之後自然也感受到了身體的虛弱,在嚐試調動龍血失敗之後,他就果斷放棄了。


    在他的印象中,能做到這種事情的就是顧北。


    既然如此,說明他們目前處於安全狀態。


    思緒停在這裏,楚子航自然也放下心來,思考著之後的問題。


    心魔。


    “哦,師兄你醒了。”


    不著四六的聲音飛進楚子航的耳朵裏,他回過頭,看到了顧北。


    手裏還提著什麽東西。


    “師兄還沒吃東西吧,我給你講哦,劇烈活動之後要注意補充能量,戰鬥之後就更要補充能量了,就像我平時對練完了總要來個漢堡,不然很容易虛的吧啦吧啦……”


    顧北絮絮叨叨地拉過可移動式的床上餐桌,將手裏的東西放在餐桌上。


    雖然楚子航想反駁一句混血種不會虛,無論哪裏都不會,但他考慮到自己目前的身體狀況,還有顧北那種你越搭理他越來勁的性格。


    楚子航果斷選擇了閉嘴。


    不過他也確實餓了。


    顧北還在阿巴阿巴說個沒完,楚子航直接無視,打開了顧北提來的餐盒,從裏邊拿出來一個……


    “這是什麽?”


    楚子航手裏拿著一個穿著背帶褲的老鼠。


    顧北理所當然地點點頭:“這是米奇啊。”


    “米奇不穿背帶褲。”


    “嗯……這是會打籃球的米奇。”


    這兩者有什麽關係嗎?


    楚子航感覺這句話有槽點,但他不知道該從何吐起,畢竟這個世界雖然有《山海經》裏記載的吞噬萬物的鯤,但是沒有會打籃球的坤。


    顧北擺了擺手:“不要在意那些細節,米奇是個男老鼠,會打籃球很正常。退一步講,米奇不會打籃球,但是你不能攔著人家不讓人家換褲子吧?再退一步講,米奇如果不穿背帶褲,那寫這本書的作者鐵定侵權了,說不定會收到律師函……”


    你再退幾步就退到妙妙屋裏邊去了,你看米奇打不打你就完了。


    眼瞅著顧北又要開始輸出,楚子航決定不和顧北爭辯,默默地把換了褲子的米奇吃掉。


    然後接連不斷地從餐盒裏拿出手套形狀的雞肉堡,米奇形狀的炸麵包棍,春卷和脆骨香腸,米奇形狀的爆米花桶和焦糖爆米花,還有米妮形狀的冰棒……


    “你去迪士尼了?”楚子航發現了盲點。


    顧北驚詫:“你怎麽知道?”


    楚子航:……


    懶得搭理智障,楚子航把桌子上的東西一掃而空。


    顧北看著楚子航一點一點吃著東西,嘴裏還碎碎念的絮叨著一些有的沒的。


    沒有問昨天夜裏發生了什麽,這種事情路明非早就告訴他了,所以他也很清楚楚子航身上經曆了什麽。


    以一敵百,滋生心魔,半死侍化。


    該說不說師兄的命是真的硬,這三件事別人碰上一件都凶多吉少,他一口氣全碰上了,還能安安靜靜地坐在這裏和顧北談天說地。


    不過基本都是顧北在說,楚子航在聽。


    一頓報餐之後,顧北將包裝紙和餐袋清理幹淨,隨手丟進走廊裏的垃圾桶,然後坐回楚子航的床邊。


    “把手伸出來,我檢查一下。”


    楚子航依言照做。


    顧北伸手抓住楚子航的手臂,雙全手運作起來,紅藍兩色的炁隻一瞬間就將楚子航全身包裹起來。


    顧北仔細探查楚子航的情況。


    楚子航的身體現在算得上的千瘡百孔,不僅僅的肉身,連靈魂也出現了問題。


    楚子航的肉身情況有些特殊,顧北在之前抽取楚子航體內的龍血的時候就有所察覺。


    隻不過當時急於解除楚子航的半死侍化,顧北也就沒有仔細研究,現在再一次探查,顧北細心了很多,果然發現了不一樣的地方。


    根據路鳴澤提供的資料,龍血和奇技的規則是衝突的,兩者無法共存。


    就好比玄幻中你天生冰魄玉體,卻非要修煉焚訣,那你不死誰死?


    所以顧北果斷放棄了體內的龍血,專心修煉八奇技。


    現在顧北有了六庫仙賊,雖然還是不能直接使用龍血和言靈,卻可以將龍血轉化為炁,來增強戰鬥力和續航時間。


    但冰魄玉體隻是不能修煉焚訣,但修煉普通功法肯定是沒問題的,甚至如果修煉冰心訣,那麽進境可以說是一日千裏。


    所以混血種並不能輕易嚐試修煉八奇技,卻可以掌控炁的使用方法。


    楚子航的修煉時間不長,顧北也沒有傳授什麽特殊的功法,隻給了他一本基礎行炁法。


    但架不住楚子航性子堅韌專心,現在修為也算是可以。


    但這次害了他的,就是這份專心。


    因為這份專心,楚子航對於炁的使用,言靈的使用,兩者的結合有些深入的研究,這導致他的君焰比其他人的君焰很好控製,他體內的炁和龍血也有著極高的契合度。


    因為這份專心,楚子航在探求力量的道路上迷失,給心魔埋下了一顆種子。


    也因為這份專心,楚子航的殺意成為了心魔最好的養料。


    再加上奧丁印記從中作梗。


    終於,在楚子航沉溺殺戮的時候,這份專心釀成了苦果。


    心魔吸收了殺意,在奧丁印記的影響下如野草生長,幾乎占據了整片識海,隻留下一絲清明。


    楚子航的身體中,炁與龍血出人意料的結合在了一起,以龍血為主導,以炁為催化動力,吹響了死侍化的號角。


    這是從未有過的情況,也是顧北未曾設想的道路。


    從某種意義上,楚子航走上了一條和顧北相同,但完全相反的路。


    顧北越檢查越心驚,楚子航目前的情況絕非是雙全手可以解決的,顧北猜測炁體源流金光咒或者神明靈可能有效果,但也無法保證。


    畢竟他對於炁體源流和神明靈的效果隻是猜測,金光咒確實有清神正心的功效,但最多也就是溫養肉身,能否驅逐心魔還猶未可知。


    還有奧丁印記,顧北早就在尋找去除的方法,但一直沒有頭緒,雙全手倒是可以一試,但靈魂之力每一次接近奧丁烙印的時候,都會傳來一種直麵死亡的恐懼。


    顧北在楚子航的影響下對奧丁多少有些了解,他知道,那種恐懼來自那個不講道理的神器。


    必中之矛——坤古尼爾。


    顧北搖了搖頭,苦笑地看向楚子航:“師兄啊師兄,你可是給我出了個大難題啊。”


    楚子航臉色沒有一點波動:“很困難嗎?”


    顧北點了點頭。


    何止是困難,簡直是難到沒邊了!


    首先別的不說,單說心魔。


    這玩意盤踞在靈魂深處,樣子像是一攤淤泥,神似此世之惡。


    一般而言,仇恨心、貪念、妄念、執念、怨念、癡念等都屬於心魔。


    像楚子航,就是執念和殺心的結合。


    心魔可以一直存在、可以突然產生、可以隱匿、可以成長、可以吞噬主人、也可以曆練心性。


    本質上就是一塊牛皮癬,粘上了容易取下來難,除非生出心魔的人親自戰勝心魔,不然別人忙活再多也是沒用的。


    而且顧北也不敢隨便跑到楚子航的靈魂裏去清除這玩意。


    心魔是有傳染性的,靈魂觸碰別人的心魔,那就會在自己靈魂裏留下烙印,這基本上和道心種魔沒啥區別了。


    相比之下,顧北甚至更願意去修煉大自在天魔咒。


    “總體上來說,這次我幫你不了你師兄。”


    顧北無奈的拍打著楚子航的肩膀:“師兄你現在最重要的就是要停止炁的修行,你越強大,心魔就越強大,我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傳授給師兄你一門靜功,當你把靜功練好了,那心魔的影響應該也就沒那麽大了。”


    心魔不除,元炁一絲也無法動用,連龍血的使用也受到了限製,一旦調動大量龍血,心魔就會幹涉大量的炁和龍血結合,將楚子航變成一頭死侍。


    可以說,如今的楚子航,一身實力十不存一。


    “至於根除心魔……”


    顧北搖了搖頭:“這種事情,還是要靠師兄你自己啊。”


    是啊,如果不放下執念,哪怕靜功通神,心魔也隻會被消滅然後複活,在一次次死生之中變得更強。


    可如果那麽輕易就看開了,執念又如何算是執念呢?


    顧北歎了口氣,語重心長:“師兄啊,我們修行之人,根在炁,術在法,修的是性,行的是命,求的是長生久視,練的是一顆紅塵心。”


    “這人世間的一切,都是滾滾紅塵,修行者身處紅塵之海,要看破虛妄,在這紅塵中探尋本心,向內尋求,明心見性,方能修有所成,證有其果。”


    顧北說的雲裏霧裏,楚子航聽得卻明明白白。


    顧北翻來覆去,不過是讓他放下,可有些事情拿起來容易,想放下卻難上加難。


    就算時光將靈魂衝刷成一片空白,楚子航也忘不了那個雨夜,邁巴赫上男人輕聲哼著光碟裏的小曲,告訴他那個故事講的是父愛。


    其實男人根本沒有聽懂歌裏的故事講的是什麽,他隻是想告訴楚子航自己愛他。


    他也忘不了邁巴赫的語音啟動,三個人的聲音是男人和他的老板,還有楚子航。


    楚子航臉色不變,輕輕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他是不會忘的,也忘不掉,顧北自然讀懂了楚子航的意思,但他也無可奈何。


    有些事情他可以用奇妙的八奇技強行創造奇跡,但有些事不行。


    不過如果有機會的話,他以後應該會在楚子航向奧丁複仇的時候,狠狠地拿自己的靴子踹奧丁的屁股。


    “好吧,師兄你開心就好。”


    顧北聳了聳肩:“我把靜功教給你,然後幫你調理一下身體,至於其他的我就愛莫能助嘍。”


    楚子航點了點頭。


    “冬冬冬”的敲門聲傳來。


    顧北道:“請進。”


    房門打開,路明非鬼鬼祟祟探頭探腦地鑽了進來。


    顧北沒好氣地問:“你偷人家東西了?”


    路明非趕緊喊冤:“天地良心啊老大,我從小到大都是被人偷東西的那個,連打遊戲都被人偷家啊。”


    “行了行了,別耍寶了。”


    顧北問道:“你有事?”


    路明非賊眉鼠眼道:“那啥,老大,咱倆能不能私下聊?”


    顧北挑了挑眉,看向楚子航:“師兄你先等會,我和明非說完事情再來教你靜功。”


    楚子航點頭。


    顧北和路明非來到走廊,路明非左顧右盼的樣子讓顧北總覺得他像是做賊了。


    “你真沒偷人家東西?”


    “哎呀老大,別開玩笑了,我找你有正事。”


    路明非確定四下無人,湊近顧北悄咪咪地說道:“我遇見惡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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