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沈如鬆自然並不知道大部隊那邊的遭遇,但相比於擔心大部隊,他自己才真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


    雖然搭了個臨時窩棚得以歇息會兒,但是沈如鬆很快發現他沒法放鬆。首先他身上的氣味過於濃烈,各色鮮血和黏液附了滿身滿衣,屍鬼的血液倒沒什麽,至多是味道太臭。但是唾液便充滿了大量細菌和微生物,長久聚合甚至能變成脂束。可想而知沈如鬆裹在這種又濕又黏的東西裏是何等難受。


    起先實在疲憊,倒也不怎麽感覺,眼皮子打架困倦少許,僅僅半個點後就被臭醒了,即使戴上防毒麵具也僅是勉強可以忍受。人對於臭味的忍耐力是有限的,如果是類似於屍臭一般能強到帶有毒性的氣味,絕對能把人逼瘋。.


    臭味也就算了,要命的是在幽暗林間,臭味就令沈如鬆如同火炬般耀眼,哪怕是充當了另類信息素掩蓋了人類身份,但是這也是在挑釁密林中的其他霸主掠食者。「老子就在這裏,來啊來啊。」


    沈如鬆看了看功能腕表,輻射指針已趨向強輻射,這意味著他丟下髒臭的衣甲,就得吃輻射,不丟,等著被變異獸吃。


    「倒黴到家了。」沈如鬆苦笑一聲,他瞄了眼指北針,稍稍確認了方向,一邊安慰自己這味道好歹提神,一邊提步出門,抱著一種去你丫的無所謂心態。


    琿江北岸的小興安嶺在戰前便罕有人煙,樹葉沉降變成的腐殖質與尚未消卻的夏季雨水混合,變成了閻王難料的沼澤。在日間,這種不知深淺的沼澤也很難觀察,一腳下去天知道沾到多少水蛭吸血蟲,在夜裏更是隻能憑運氣去賭。


    可能是沈如鬆人品素來不錯,他平安穿過隱約的沼澤地去到另一片較為堅實的山腳硬路,甫一跳到地方,他就聽到後邊傳來一陣雜亂響動,他迅疾回槍指向,望見一頭不知是何的動物正在沼澤坑中拚命掙紮,滲過林間濃葉的月色映了幾絲光芒,仿佛也變成了無數黑線纏繞糾葛於獵物身上,在一聲高過一聲的「嘎嘎」叫聲裏,動蕩水潭隨著「噗嘰」一聲巨響恢複平靜,唯餘漣漪。


    沈如鬆不由得動了動喉嚨,如此情形實在叫人冒冷汗。和屍鬼作戰掛了也就掛了,嘴巴一伸腦袋嘎嘣沒了,慢點最多就是少胳膊少腿最多過幾刻鍾就見祖宗了,這掉進沼澤裏被蚯蚓還是小蛇分食也太挑戰神經了。


    這會兒想到獵兵那群狠人,怪不得地下賭場裏幾乎全是獵兵,這心理壓力大的哪裏是醫生能排解,怕不是心理醫生聽了他們的敘述都得做噩夢。


    沈如鬆沿著屍鬼巢穴上的山石緩緩移動,他記憶裏隻需要回到進攻出發點,再穿過一段比較短的沼澤,就能回到較安全的小徑上,然後順著留下的特殊指示記號回到儲備點。


    抱著必死的心態抱久了也就習慣了,都抱了一天了,放不下來就掛在背上隨便它了。於是沈如鬆是知道隨時會有頭屍鬼跳出來幹爛幾乎手無寸鐵的他,他反而也不在意,就憑著訓練本能穿過了整座巢穴丘陵,異常順當地回到了出發點。


    「沒道理啊,難道屍鬼也睡覺去了?」沈如鬆嘀咕道。


    進攻出發點還留有小隊在開戰前無意丟棄的一些物品,比如煙頭等,他甚至找到了一隻可能是緊急跑路時不知是誰落下的水壺。這可救了老命了,趕緊用力灌了一氣。


    正當沈如鬆喝水時,林風中飄來了一陣模糊但能讓沈如鬆辨別的話語聲,他瞬間想到了這是白小樹說的那種灰野人語。


    沈如鬆迅速躲到了一頭倒斃在外的屍鬼屍體旁,不消多時,真有約莫十數人規模的灰野人從暗中走來,隨著一聲兒化音極重的呼喊,這批野人一股腦全湧到了沈如鬆之前停留的地方。


    因為與白小樹在牢裏交談過幾天,教她說通用語的同時


    ,沈如鬆自己也懂了點野人語。他覺得餓這是一種被極度簡化過的通用語方言版,大量元音被偏移,同時名詞形容詞也被混用,但好比通用語句子順序被打亂,人還是能快速理解一樣,隻要真的搞清了野人語的規律,基本也能的理解個四五分,不會像南方方言一般與北方官話的區別。


    野人嗚嚕嗚嚕交談了半天,借著屍鬼屍體縫隙,沈如鬆手握僅剩半個彈匣子彈的槍,眯著眼看著他們的裝束。這群野人在穿著上顯然是鞣製獸皮,領頭者穿戴的明顯是用屍鬼皮縫製起來的全身鬥篷,屍鬼特有的腫脹前肢被挖空成了護臂,令穿戴者身材格外雄壯。


    而他們的武器,人人在腰間都掛有一柄材質應是骨質的短刀,感覺類似於禮儀短劍,骨刀旁邊則是一把暗灰色的獵刀。但是有槍者不過三人,而且是老式步槍或是自製火藥槍、鋼珠槍之類的民間槍械,其餘基本是長矛,矛頭材質多半是從建築廢墟扒拉出來的鋼筋或是建材,工業品無論如何,質量確實很頂。


    灰野人似乎在爭執什麽,領頭者反複提到了「羈絆人」、「羈絆」這個詞,沈如鬆搞不明白這個詞是什麽,兄弟情誼?直觀理解應該就是這個了。但是,每當「羈絆」這個詞出現,所有野人都會下意識地噤聲片刻,然後重新爭執。


    爭執的時間並不長,因為沈如鬆很快反應過來這幫子狡猾東西完全是在轉移他的注意力!


    蠢的是他!


    沈如鬆當即翻身而起,槍口才剛舉起,後腦勺便挨了重重一下,憑著強悍體魄,沈如鬆忍著劇痛反手一肘頂住了偷襲者肚子,在對方的幹嘔聲中徑直抓住了肩膀,然後一個過肩摔,接著掄起槍托砸昏了這人。


    「乒!」一聲槍響,離沈如鬆最近的野人肩頭炸開,這依然是獵獸彈,一發威力沒叫他炸出血花都算走運!


    野人隱隱將沈如鬆給包圓了,沈如鬆一手握槍,一手向衣兜摸去,假裝有手雷,他很清楚,一旦被知曉他的子彈根本不夠打死所有人,那麽他的下場不會比跌進剛才的沼澤坑來的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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