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軍官在部隊不是什麽稀罕物種,畢竟現在全員兵役,不論男女,到了十八歲都得服役,自然而然的,軍隊裏男女比例並不算失衡,從低級軍官到中高級將官,男女比例維持在七三開水準,比戰前那種一整個軍營可能隻有母豬的情況好的不是一星半點。


    看著這群戴著金色飾穗、馬褲紅邊的女軍官,隊伍略有躁動。不過沒人吃飽了撐的搞點吹口哨和汙言穢語之類的蠢事,至多是刀子般的眼神掃來掃去。


    沈如鬆手指抓了抓鐵絲網,隨便對經過的女軍官們瞥了幾眼,他的態度是既然好看,那就不要看,免得日後惦記。


    一邊盤算著手頭留了多少津貼寄回家,一邊想著今兒什麽日子,居然有運輸機送一看就是龍山總部的軍官來基地,若是特戰部隊倒是罷了,不過這些人顯然是文書之類工作,懂行的老兵瞅瞅她們的手就能看出沒老繭,不是武裝部隊是文職。


    基地裏雖然什麽都缺,但真不缺文書,軍隊文職幾乎清一色都是女性在幹,像其他的通訊員、探照燈兵、高射炮輔助炮手等等輕體力活也實際上歸女兵管。要進戰鬥部隊?首先要膀大腰圓,最起碼要敏捷靈巧。沈如鬆認識的女兵裏,一半是辛婕那樣的人高馬大的猛女,一半是陳瀟湘、徐勝男式的靈巧選手。


    坐辦公室?對不起,在一線部隊看來約等於四體不勤五穀不分。


    排隊人群嘀嘀咕咕地討論起她們會做什麽,沈如鬆挑著眉,注意到這些女軍官共同的特點是非常年輕,眉宇幹淨清秀,手腕處統統銬著文件箱,隨行保衛的士兵卻是滿身精悍氣息。


    怕不是龍山大學派人戰地實習了。沈如鬆如是想到。


    不消半刻鍾功夫,運輸機被牽引入庫,而這一行人也迅速消失在機場深處。沈如鬆還得煎熬快一小時才輪到他,他咬咬牙把手頭剩的所有錢款和日記本複印件全部寄了回去。


    他在日記本扉頁貼了張紙條,寫著一定得等到他犧牲消息確定了,才可以開日記本。無他,裏頭太多他自己的絮絮叨叨了。


    這是不是跟戰前一個笑話類似?某個人出車禍後,硬頂著把手機網頁瀏覽記錄給刪幹淨才肯昏過去。


    沈如鬆大致理解這個笑話與他的叮囑之間聯係,但是他沒法理解笑點在哪裏,因為他既不理解“智能手機”也不懂“網頁”。他用過電腦,然而軍用手提電腦可沒法上網。


    拋開這些不提,回到營房,做出發前最後檢查。沈如鬆挨個檢查過班裏每人的背包,確保抗輻射藥物帶足了。


    “班長,都快十月了,差不多到十一月,氣溫要飛降到零下了,咱們能在十一月前回基地貓冬嗎?”謝國榮問道。


    沈如鬆把手揣進軍服口袋,下意識瞥了眼腕表,上麵的氣溫顯示是二十一度,但這是在室內,室外體感溫度已經降到十五至十七度,到了十月基本徘徊在十度左右。寒潮一來,驟降到零下二三十度也不奇怪。


    沈如鬆把帶了抓絨襯軍服折好放進包裏,摸摸謝國榮腦袋,笑道:“放心吧,還會凍著我們?你想得到的東西,上麵早替我們考慮好了。”


    說罷,沈如鬆看向班裏人,人們都注視著他。


    沈如鬆攥緊拳頭又鬆開,微有凝噎道:“咱們排咱們班擰成一股繩,必勝!”


    “堅持戰鬥,複興祖國!”


    次日,全體部隊集合,在簡單的訓話後,即告開拔。


    由於北琴基地遭到嚴重破壞,加之鐵路運力極度緊張,老陸們隻得發揮傳統優良作風,靠鐵腳板行軍。天公作美,今兒升溫,一溜後勤卡車在幹硬土路上疾馳而過,路麵叫輪胎一碾便是煙塵漫天,直嗆得人咳嗽。


    走在路邊的步兵們立時破口大罵起來,更有好事者撿起土坷垃就往卡車扔去,但就算打中也隻是聽個響罷了,反而是惹得來一陣無情嘲笑,那群攀住了車欄杆的搭便車懶鬼可是個頂個地沒臉,嘻嘻笑著,引得曬了日頭吃灰的步兵們憤怒不已。


    “操**的,別叫老子逮住!”李皓衝著一輛剛開過去的卡車罵道,那偌大灰塵真是帶了防塵巾都會把眼給迷了,北方那種細密的粉塵無孔不入,呼吸起來仿佛是浸在了某種黏液裏,一抽一搭地很是難受。


    要不是旁邊有人攔著,李皓都能脫隊衝出去,趁著卡車拐彎降速時跳下去一頓好打。


    “耗子你不累嗎?”眼見李皓這副活蹦亂跳勁,楊旗兩手平搭著槍,跟扛了個扁擔似的,氣哼哼說道。


    “你要是不累就給爺背點,出發前就是你這個狗*的說要多帶點壓縮餅幹,壓死老子了。”說著,楊旗扭了扭胯,確實,他不僅背了自己的行軍包,包上還格外吊了兩桶馬口鐵罐子裝著的壓縮餅幹。好家夥,壓縮餅幹個頂個都是磚頭樣厚實,兩桶加起來能有五斤重。可能是楊旗剛背起包覺得自個習慣了,年輕力壯再加點無所謂,等到連續走了十幾二十公裏,自然覺得,啊,越來越重越來越重……


    但是李皓當時就是抱著逗一逗的心思說的,現在但凡回楊旗一句,那就是他輸,於是人家的回答方式就是舉起自己少了指頭的那隻手,抱以半是同情半是嘲諷的賤笑,無聲勝有聲,簡直就是在說:


    你好意思讓我一個殘疾人替你背?


    沈如鬆看著這兩個夯貨在哼哼唧唧,他嘴裏嚼著硬糖也不做聲,他做什麽聲?有力氣講話就說明負重還是輕了,沒看到剛分來的那些新兵隻剩吐舌頭喘氣的份了?講話?就是現在有條龍飛過去了,他們也得呆了一會兒才發現得了。


    要是在訓練時候,沈如鬆說不定會替人端端槍減輕下重量,可現在是行軍,其他可以幫拿,但是槍、幹糧袋、胸掛馬甲是絕對不可能替人拿的,至於行軍包?都說了放騾馬大車上,非要有本事多背三十斤那請隨意。


    沈如鬆帶頭走在最前,鄧豐押隊在後,這兵痞對付走不動的兵隻有一種解決辦法,那就是槍托和皮靴,在挨打和繼續走之間總得挑一個。他也不會顧忌男的女的,一腳下去自個兒忍著吧,有本事就把坐騾車上的兵趕下來幹一架,誰贏了誰坐上去。


    對於2班的兵來說,長距離行軍又不是頭一遭,他們當初可是繞著千山走了一個多月,比起在暴風雪裏苦苦煎熬,一天走二三十公裏跟享受也沒差了,好歹能邊走邊聊,眼睛順便瞟瞟路過的女兵,如果是混熟了的,高興了讓揩油也不是不行。條令歸條令,班長的眼睛是掛在天上還是腦門頂了個雷達?


    沈如鬆的注意力自然不在男男女女的事上,他比較關注輻射值。隨著慢慢靠近北琴基地,他注視著腕表的輻射計數指針靠近了黃色區域,這意味著在本區域內的平均輻射劑量未超100毫西弗,屬於安全區域。但若是達到100以上400以下便屬於低風險區,長期滯留會引起慢性疾病或明顯的身體不適。超過1小時的室外活動必須穿戴防輻組件。


    這次是要深入同安嶺,那裏是強輻射區,一旦越過了琿江就要全員穿戴防化服,那種以阻燃橡膠為材質製造的作戰防化服。從頭到腳全部覆蓋,隻露出臉,而臉部要麽戴著全罩式防毒麵具,要麽是熟悉的兩件套,風鏡加半罩式呼吸過濾器,後者是班排長專用,因為他們帶有指揮職責,需要更廣泛的視野。


    若是在弱輻射區活動,也就是不超過黃林兵站這一塊,嗯,就是那個請補給車隊喝過自釀蘋果酒,卻被獸潮餘波衝毀的小小兵站。在這片區域活動,每人往胸口、襠部套上鉛襯護套就夠了。


    至於輻射沉澱到底對身體傷害多大,大家非常默契地不聊這個事,反正人人都知道輻射病理學向來是各類醫院的招牌科室,出地下城服役,總能在上行隧道碰見一卡車一卡車送到療養區的傷殘兵。


    輻射唯一比較好的地方,估計是有助於植物生長?沈如鬆如是想到。


    通訊器傳來紮營的命令,四聲短哨在長長的隊列交替響起,士兵們如釋重負地停下。戰鬥部隊還好,其他兩個從基建兵抽兵補員的步兵營便表現不咋地了,不少新兵直接就向後仰去,被背包帶倒。


    “怎麽想到在這麽個晦氣的地方紮營?”陳瀟湘牽著馬走到沈如鬆身邊說道。


    “那不然去林子裏嗎?”沈如鬆瞥了眼她的戰馬,這頭叫“迅卡”的瑠灰色駿馬此前一直在延齊基地裏養著,也不知道陳瀟湘用了什麽法子讓人給捎了過來,本來她的騎兵班就是因為缺編所以臨時湊成3班的,補充一來,又變回了原來的9人騎兵班。


    “上來。”陳瀟湘說道。


    “上來什麽?”沈如鬆以為自己聽錯了。


    “我說你叫你上來。”陳瀟湘不耐煩道。


    “你瘋啦?”光天化日之下,同騎一匹馬也真不怕死啊。


    陳瀟湘揚腳踢了沈如鬆一下,她勒住韁繩,鄙夷道:“燒草!燒一圈草!噴火器在你們工兵身上,你想讓我們拿刀子去割嗎?”


    沈如鬆回頭看了眼向荒野中斜過去的隊列,他脫掉頭盔抓了抓汗濕的頭發,說道:“我會帶人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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