估計安郡王也沒有想到,他們不過是不甘心被遺忘而小小鬧騰一下,結果卻導致了這般嚴重的結果。


    “皇上君威日重了。”林宜佳輕歎。不然,又怎麽敢放手去做這種事情,卻不怕出變故。


    “他很聰明,知道什麽樣的人能夠信賴借重,而那些人可以被舍棄拋棄。”楊廣北應了一聲,又開口說道:“你大約不記得之前,嶽父大人起複的時候,那前禮部尚書不是被免職了麽?”


    楊廣北提起的這個事情,林宜佳想了好一陣才想起來。她愣了一下,問道:“這其中有那位尚書的事情?”


    楊廣北點頭道:“他倒是有心,一直不曾忘了尋找機會。居然讓他巧遇了你那位姑姑,而後給皇上上了密折。同樣的,段嬤嬤一家人也是落到了他手中。”


    林宜佳微驚。


    從前先帝之死,雖然是個禁忌,但又有多少人在一直思量著其中的各種關鍵之處。而林媛兒的存在,無疑是關鍵中的關鍵。


    至於那段嬤嬤和她的女兒……皇上對皇後看重,若是知曉前事,怕也會在心頭形成一根刺。


    “皇上……他知道了什麽?”林宜佳微微咬唇。


    “皇上他這是難得糊塗,什麽都不想知道啊。”楊廣北的語氣中有一些讚賞,也不知為何,輕輕搖搖頭。


    他凝望著眼前的月色,過了片刻之後,才開口道:“計較前事,對於他沒有任何意義。倒不如將這些消息賣給我們,換我們一心替他做事。”


    若非牽涉到林家和楊家,至少楊廣北,並不願意參合這種到應慶帝的這種政治整合中去。


    林宜佳聽明白了楊廣北話裏的意思,緊了緊他的手臂,問道:“你那一支暗衛,真的沒有關係麽?”


    楊廣北搖頭:“盛京有底蘊的世家,誰家手上沒有這些人。就是那看似沒落的和親王府,養的人並不比我的少……皇上他心知肚明,並不會因此而容不下。”


    “恩,這一次的混亂,也是他在清洗他手中的皇室暗衛。他即位突然,一直覺得有一部分暗衛使喚的不順手……”楊廣北輕笑道:“他居然邀請我替他執掌暗衛,倒真是……”


    膽大包天。


    林宜佳替楊廣北補上了這幾個字。


    楊家已經是權勢鼎盛了,應慶帝一心想要中宮先有子嗣倒也罷了,居然還想將自己的刀交給楊家人……這不是膽大包天是什麽?


    不過,聽到楊廣北這麽說,她才算真切地放了心。


    她知道,楊廣北在這場混亂之中肯定替應慶帝做了許多事,源遠不止他同她提起的這些……但此時此刻,他已經完好無恙地站在她麵前,其他的,她並不想追究那麽清楚了。


    “隻是祖母她……”林宜佳將念頭轉向了家中。


    紅月大長公主依舊處於昏迷之中。林宜佳能夠感覺的到,楊廣北站在她床前時候的那種悲傷。紅月大長公主定然是遭了那段嬤嬤的算計,但……前因後果,楊廣北定然自責難過。


    楊廣北許久沒有出聲。


    林宜佳陪著他站在屋簷下,心中祈求著,紅月大長公主能挺過這一次,身體無恙。


    但事與願違。


    在楊廣北回來之後,紅月大長公主在次日悠然轉醒,但卻是油燈枯竭,回光返照。


    她看到楊廣北完好地站在他麵前,笑容虛弱卻慈祥,將旁人都趕了出去,拉著楊廣北說了很久的話。楊廣北出來的時候,臉色沉痛,將興國公請了進去。


    而後是楊廣南。


    待楊廣南出來時候,居然對林宜佳道:“大嫂,祖母請你進去。”


    林宜佳心中微愣,沒有耽擱,立即走了進去。


    紅月大長公主半臥在床,神色疲倦,卻依舊有她身為大長公主的尊貴威儀。


    她看到林宜佳,威嚴淡漠地道:“本宮叫你來,是想要你答應本宮,若是三年內你不能替廣北生個兒子,就要替他納妾,懂了麽?”


    三年……


    林宜佳這一瞬間想了許多,卻是微微點頭,道:“您放心。”


    “若是你將來做不到,本宮就是到了地下,也會回來找你的。”紅月大長公主冷淡地道:“你出去,將所有人都叫進來吧。”


    林宜佳領命。


    待所有人都來到她床前跪下時,她將勉強好了些的瑞哥兒叫上前,伸手在他小臉上摩挲了一陣,見瑞哥兒有些害怕躲閃,她眼中一暗,揮手讓瑞哥兒回到了蘇寧柔身邊。


    紅月大長公主愣了一會兒神,從容不迫地交待安排了她的身後事,最後說道:“……侯爺等了我許多年,該等急了。我能感覺到,他在催我呢。”


    “娘……”


    “祖母……”


    眾人不知如何寬慰。


    “好了,就這樣吧。”紅月大長公主露出一個淡笑,揮手道:“你們都出去吧。我死之前,就別打擾皇後娘娘了。她既再有身孕也是她的造化,別讓她跟著受累折騰了。”


    說話間,她的神色已經分外疲倦了。


    眾人隻得退了出去。


    楊廣北回來之後的第三日淩晨,紅月大長公主溘然長逝,享年六十八歲。


    興國公府縞素遍地。


    ……


    ……


    應慶十年,春。


    同安伯府百花盛放,一片春光。


    水麵上,白色粉色的花瓣幾乎鋪滿了整個湖麵,隨著淡淡的漣漪而微微起伏動蕩著。時而有錦鯉竄出水麵咬上一枚花瓣,激起一陣波光。


    林宜佳扶著小腹,沿著園子的卵石小徑上在緩緩走了一陣,而後到花廳中坐下,問緋芍道:“客人來了沒有?若是有信兒了,讓縣主到二門邊上迎一迎。”


    “說是辰正時分,隻怕一會兒就到了。”緋芍微笑道:“至於縣主那邊,一準兒早準備出迎了,哪需要夫人您操心。”


    這裏的縣主,指的是初福。如今,她已經滿七周歲,十分聰明伶俐。在林宜佳時隔近六年才再次懷上身孕之後,初福得了楊廣北的囑咐,已經能十分積極熱切地幫助林宜佳管家待客了。


    做的有模有樣的。


    想起自己的女兒,林宜佳不禁微笑起來。


    紅月大長公主去世之後,他們先是守滿了一年的孝期,又隔了半年,才嚐試著要孩子,沒想到這個孩子十分矜持,又讓他們等了半年多,才在林宜佳的肚子裏生了根。


    孩子來的不容易,所有的人都十分精心,也包括了初福。


    沒一會兒,外麵來了個丫鬟稟告,說客人已經過了二門,正由縣主領著往這兒來了,林宜佳便吩咐了人重新換過花廳中的茶水糕點,自己也起身往外迎了迎。


    遠遠的,林宜佳便瞧見那開的燦爛的迎春花掩映的夾道上,迎麵走來了幾道身影。


    領頭的一個小人兒,穿著鵝黃色的小薄襖,藕荷色的厚厚的百褶裙子,頭上抓了兩個雙丫髻,戴一個黃橙橙的金項圈兒,小臉又幾分肉鼓鼓的,生的分外玉雪可愛的,正是初福。


    她正同後麵的一位貴婦人笑眼彎彎地說著話,一邊引著路。


    那貴夫人的裝扮並不張揚,輕墨綠緙絲的寬鬆上裝,杏白色的襦裙,腰身也微微凸起,也是一位孕婦。此時,她頭上插的珠翠不多,卻樣樣都是上好的,一見就是那富貴人家出身的,有一種低調的貴氣在周身彌漫。她正在微笑著聽初福說話,笑容恬淡和氣,行走之間,平實而輕緩。


    這樣一位氣韻皆佳的貴夫人,真的讓林宜佳很難將她同印象中那個驕縱傲氣、曾經一段時候又有些尖刻的魏薇聯係起來……林宜佳眨眨眼,麵上笑容濃鬱:看來,魏薇嫁給心上人之後,過的很不錯。


    她過的不錯,有了這樣的氣度,也就基本上意味著,身為她夫君的宋階,婚後生活也十分不錯吧。


    五年前,宋階娶了魏薇之後,並未留在盛京為官,而是再一次調動去了外任。他的這一舉動,還曾經讓紅月大長公主和定國公夫人十分惱怒過。隻是當時,宋階根本就未同他們通氣,到她們兩位婦人得知的時候,調令已下,再無可奈何了。


    宋階在巴蜀為官,一任就是五年多。


    當時紅月大長公主去世的時候,兩人都沒能趕回京。


    此時眼看宋階兩任要滿了,魏薇才帶著兒女先一步回了盛京。


    魏薇手中牽著一個約莫兩歲多的小男孩兒,穿著寶藍色的錦袍,邁著小步子虎虎生風,行走之間好奇地左顧右盼……一看就有八分宋階的模樣,十分討喜。


    他們母子身後,跟著一對兒金童玉女,都是八九歲的樣子,男孩已經有了小大人一般的少年模樣,溫潤的氣質,比容貌更似宋階,正是宋懷瑾;女孩兒打扮的同初福一般無二,連項圈都是一樣款式的,隻是笑容嫻靜文雅許多……到底是大了一兩歲。這是宋懷瑜。


    宋懷瑾和宋懷瑜在林府跟著林大夫人長到了七歲整,才被宋階派人接入了川中任上。在川中待了一年多,這就又回來了。


    聽說,宋懷瑾是要正式跟著林世卿進學,宋懷瑜也一樣會被林大夫人找點兒借口留在身邊。這是宋階的安排,隻等他任滿回來,就會執行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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