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宜佳笑道:“四叔如此喜歡小孩子……這次來是求娘給你謀一門親事的麽?如今盛京城正是最為熱鬧的時候呢。”


    林世飛麵容的笑容住了一下,而後又繼續深起來,道:“人家姑娘們可都是衝著最華貴的那座大院子去的,宜兒為何如此心狠,詛咒別人心想不成?”


    有過那樣攀求富貴之心的,決不適合他。


    林宜佳莞爾一笑:“誰說都是的了?我就認識一個並不想求深宮榮耀的貴女……恩,說起來,她與你也是關係匪淺呢。”


    “哦?”林世飛不信。


    他在京城,總共才待多久。


    又一別幾年,何曾與某位閨秀打過交道。那件事情之後,他再見到閨閣女子,也總下意識地就遠遠地避開了。


    他曾經不是暗自罵過自己沒出息……但卻總也過不了自己心底的那一關。仿佛是曾經看過萬紫千紅落盡之人,再也不敢麵對百花盛開的景色一般。


    而這一次,他都不知道自己為何鬼使神差地又回到了盛京城。


    林世飛神色之間,微微怔愣。


    林宜佳笑著問林世飛:“敢問四叔是否用過行風這個筆名,寫過許多遊記故事?還曾經刊印出來過?”


    林世飛愣了愣,點點頭,失笑道:“這你都知道了。”


    他不用真名,就是從不想張揚。


    且林世飛也是有才學的。他筆下的山水,又與林老爺子筆下的山水不同,更多了許多腳踏實地的真實的味道,總是細細描摹,仿若那工筆畫一般,少了那種虛無緲縹的神韻,卻更能讓人觀後在頭腦之中想象出山水具體的模樣。


    就像是親眼所見一般。


    他並未借助林老爺子和林家的名聲,但行風這個名字,也漸漸被士林文壇所熟知和接受了。


    林宜佳笑容狡黠,問道:“那四叔,若是有一位閨秀將您所有的文章都收集起來多遍拜讀,耳熟能詳,對行風此人推崇倍至……四叔您說,她是不是與您有關係的?”


    這樣看來,那閨秀應該算的是他的仰慕者。


    林世飛摸了摸鼻子,搖頭道:“宜兒這話千萬別胡亂說出了去,壞了人家閨譽名聲就不好了。”


    林宜佳抿唇笑道:“那樣正好同四叔配一起啊……”


    見林世飛尷尬,林宜佳又笑道:“我娘托人打探過了,人家姑娘今年並不參加選秀,且依舊待字閨中呢……我們這些女眷都見過人,也都很滿意,如今就差四叔您表態了。這會兒我不說,我娘也會找個時間問您的。”


    林世飛卻隻是笑了笑。


    林宜佳和林敏佳隻當他是揣著長輩的架子不好同她們小輩討論自己的婚事,提了提之後,就沒再追著問,轉而問起了林唱佳回廬州之後的情形來。


    “……給改了名字叫林馨佳,對外稱是林家族中之女,失了雙親依靠投奔過來的。放出風聲說是守寡,準備再嫁的。林家在廬州聲譽很不錯,我來的時候,已經有些富戶之家著人朝祖宅中帶話了。想來,她是能夠再找到一個很不錯的歸屬的。”


    “這樣就好。”林敏佳和林宜佳都放下了心思。


    林二夫人如今同林二叔夫妻相合,也聰明了許多,不會再同林二叔計較從前那些舊事,自然也不會在林唱佳的身上找不自在。她用點心地給今日的林馨佳找門不錯的親事,林二叔焉能不念著她的大度寬容?


    所以,今日的林馨佳,應該會有一份好前程的。


    提到林唱佳,林宜佳情不自禁又想起了趙玲瓏。


    如果她不是那麽自己折騰自己行錯了路,在秦明遠之後,她一個郡主,難道會找不到合適的姻緣?


    時至今日,趙玲瓏這個名字已經身死,實在是……林宜佳總不想讓自己再關注趙玲瓏的心思行為,但想到她的時候,心中總免不了覺得唏噓。


    在娘家和在婆家,總歸是不一樣的。


    一個月的時間,仿佛尚未察覺,就一晃而過了。而林宜佳早產之後蒼白的麵色也養出了些健康的粉紅,腰身已經瘦下,整個人都覺得重新又輕盈起來。


    小初福已經大變了模樣,白嫩嫩粉嘟嘟的,胳膊和腿兒就同那藕節一般,胖乎乎的,壯實極了;她的眼睛已經完全能夠睜開來,黑眼珠占了絕大部分,就像那黑葡萄一般,吃飽的時候,總喜歡對著人笑,露出嘴角淺淺的酒窩兒,隻將人的心都要笑的融化掉了。


    林大夫人抱著福姐兒親了又親,才戀戀不舍地將福姐兒交給林宜佳抱著,眼睛又像是黏在了那個大紅的繈褓之上了,幾番咬唇掙紮,才最後掙開來。


    “她們兩個的孩子,都沒讓我怎麽抱過,總共相處的時間加起來,也沒有一個月……”沒有看著抱著長大,心中就不會有這麽多的不舍。


    林大夫人言語之中酸酸的,而後又瞪了楊廣北一眼,隨即又變幻麵色,語重心長地道:“千裏啊,以後可一定不能攔著她們娘兩個回外家,知道麽?”


    楊廣北正了正神色,認真地道:“我會的,嶽母。”


    他如此嚴肅認真,反而讓林大夫人有些不好意思起來。她歎息一聲,再抱了一抱康遠衡,後退一步,擺手佯作嫌棄地道:“都走,都走吧!別磨磨蹭蹭的,心裏發煩!”


    她倒是忘記了是誰剛剛在一遍遍地不舍得。


    無論如何,最後林宜佳還是抱著福姐兒上了回興國公府的馬車。


    林宜佳想起之前的林大夫人,不禁說道:“娘做祖母之後,心態真是變了好多……”從前的林大夫人的性格有多爽利。就是當年她們姐妹出嫁的時候,她也是一滴眼淚沒有流,一直都是笑容燦爛的。


    那時候,林大夫人總說:“我若是哭,難道是篤定女兒嫁人之後過的不好不得幸福麽?哪有做娘親的這麽詛咒女兒的!我笑,就是相信女兒以後能夠夫妻和美兒女雙全,小日子能過得幸幸福福的!”


    林大夫人從不覺得女兒嫁出去到了別人家就是受苦,所以她們幾個真的將小日子過的很好了……林宜佳悵然地想。


    楊廣北握著林宜佳的手,輕聲道:“嶽母這一輩子,丈夫愛重,兒女雙全,如今連出嫁的女兒們一個個都過的很好……她的人生已經如此圓滿了,她的心態怎麽還能同年輕時候一樣呢?”


    或者說,人一旦長期覺得自己是幸福的,心理難免就會變得脆弱而軟起來。行為態度之間,便總喜歡感懷,或者說……矯情。


    生活不如意的悲苦之人,絕不會矯情。


    換句話說,一個女人矯情,那是因為存在那麽一個包容她矯情的男人。


    所以說,能夠矯情,也是一種難得的幸福。


    林宜佳聽了楊廣北的話之後,點了點頭。


    馬車行走起來,一顛一顛的,懷中的福姐兒很快就有了睡意。


    林宜佳正輕輕拍著她的繈褓哄著,突然馬車一個急停,林宜佳身體控製不住地向前一衝!電光火石之間,她緊緊將福姐兒摟在了胸前,隻努力控製住自己的身體!


    幸好!


    楊廣北並未騎馬,而是同她們母女二人一同坐在車廂中,及時抱住了她們!


    福姐兒的睡眠被打斷,又被林宜佳下意識地抱緊之下勒的很不舒服,張開嘴巴“哇”的哭起來。


    林宜佳連忙哄著她。


    “怎麽回事!”楊廣北一隻手箍住林宜佳,言語陰冷,怒火一觸即發。


    趕車的應該是寅一。


    果然,寅一立即回答道:“回爺,剛剛有一個婦人猛然間直直衝向馬車,屬下無法,隻能勒馬急停。”


    不停,那就要當街撞人了。


    此時,外麵又是一片動靜,仿佛是那婦人掙紮著往車廂這邊靠,而侍衛們正在不斷阻攔。


    “我找林宜佳!林宜佳在不在裏麵!我找林宜佳!”


    這個聲音……林宜佳愣了一下,難以置信地囁嚅道:“趙玲瓏?”


    她倒還沒有說出自己的身份。


    外麵就聽到有侍衛大聲嗬斥道:“大膽,你這個婦人,莫非瘋了不成!胡亂喊叫什麽!”


    “我沒有瘋!我就是要找林宜佳!”那婦人大聲喊道:“林宜佳,你出來!你出來見見我!我如今這個樣子,你難道不敢見我麽!”


    是趙玲瓏沒錯。


    她有王府不去找,來攔自己的馬車做什麽?


    林宜佳抿了唇,看向楊廣北。


    裏麵遲遲不出聲,外麵趙玲瓏仿佛是發了急,再次往車廂這邊衝過來。


    楊廣北輕輕拍了一下林宜佳的手臂,掀開車簾走到外麵,冷冷地看著趙玲瓏往這車廂邊衝。趙玲瓏見了她出來,露出包的隻剩下眼睛的臉,道:“楊廣北,讓林宜佳出來見我!讓她來見見我這鬼樣子!”


    她一下子拉開了麵上的包裹的碎花布。


    隻見她雙頰又青又腫,嘴角爛了幾道口子,就像是被人狠狠地抽過許多嘴巴子一樣,完全看不出之前是什麽模樣。


    她的眼淚湧了出來,仿佛發瘋一般向車廂這邊猛撲過來,口中大喊道:“林宜佳,你敢不敢出來見我!”


    福姐兒安靜下來,林宜佳聽著趙玲瓏的呼喊,在車廂中有些坐不住了。她猶豫了片刻,終於在聽到趙玲瓏的哭音之後,將福姐兒交給了藍心。(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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