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錦心心不在焉地點點頭。


    翌日,天氣晴好,陽光溫暖,楊府賓客盈門。


    楊家聲望正盛,如今永安伯弄瓦之喜,自然誰都不會錯過。收到喜帖的,沒有收到喜帖的,自問為有點兒身份能勉強踏入楊家門檻的,都來了。


    幾位外嫁的林氏女當然第一時間到了林宜佳的床榻前,麵上緊張,喜色都沒有幾分。


    才一進屋,林慧佳姐妹幾人便瞧了一眼林宜佳的麵色,又將福姐兒包起來仔仔細細地瞧了一遍,知道姐兒睜開眼睛,笑了一下,才終於大鬆一口氣,再次將姐兒的包裹起來。


    林慧佳親了親姐兒的小臉,歎道:“大年初一,你就打發人過來說生了,真是嚇我一大跳。才八個多月,又一向好好的,怎麽突然生了?若不是那報喜的婆子拍著胸脯再三保證是母女平安,隻怕我立即就要過來了。”


    “可不是?”林敏佳接口讚同,後怕地道:“嚇的我這幾日都沒有安生。又怕是楊家騙人,瞞了你的狀況,讓人仔細打聽了,見你們家仆人上下俱是喜氣洋洋的,並未有半點不妥,才算是信了。”


    林詩佳接過姐兒抱住,抬眼問林宜佳道:“到底是怎麽回事?總不能是姐兒為著趕上好時辰,就鬧著提前出來了。”


    林慧佳和林敏佳也問。


    林宜佳笑笑,道:“當時不知怎麽的,做了個噩夢,驚著了。”


    事情已經過去,她不欲再說得嚴重,徒增緊張。


    “什麽噩夢?”幾位姐姐倒是有點兒信了。


    月份大了,的確難說,一點兒小狀況,導致早產,也是常有的事。隻是,林宜佳一向平心和氣的,萬事都不上心動容的,居然會做噩夢?


    林宜佳道:“不過是些神仙鬼怪的東西,本不值一提的,隻是懷孩子嬌氣,就被嚇住了。”


    眾人便都信了。


    林詩佳點頭,道:“上次你們家中給老侯爺做法事,竟是累的你這個孕婦也在寺廟中待上了一兩個月。這孕婦到底能不能接近神佛,民間本就有兩種說法……平日拜拜心誠足夠了,何必住上幾個月!”


    一事求佛能保佑母子平安的,一事是胎兒尚未有靈,怕要被神佛給衝撞了。一為好,一為不好。林宜佳莫名其妙地做了噩夢,導致胎兒早產,幾乎遭了大難……莫不是就應了後一種說辭?


    “不管怎樣,你如今母女平安,殊為難得。就像姐兒的名字一樣,你們母女都是有福氣的。你啊,總待能出門之後,親自到佛前拜拜才安心。”林慧佳建議道。


    林宜佳點頭,道:“千裏已經去相國寺供了香油,又在城門口設了粥棚,也是一片感恩的心思。”


    “若是大伯娘聽到你已經生了,真不知要擔心成什麽樣子。”林詩佳回想起來,還是後怕。她也生過兩個孩子了,俱算是順利的。隻是設身處地地想一想,怎麽能不怕?若換成她……她臉上一白,再看林宜佳,便有些欽佩了。


    林宜佳想起林大夫人,心中溫暖,道:“我就是怕娘聽了會焦急,讓奶嬤嬤親自去報信了。不論當時如何凶險,總歸我們母女現在是平平安安的。”


    林慧佳幾女聽到後,便相視一眼,轉口不再提當時之事,隻是問起孩子來。


    林宜佳笑容溫柔。


    除了林氏幾位女眷,其他楊府親近的女眷們也難免要到屋外先看一眼孩子,以表親近之意。林慧佳幾人便抱著福姐兒,到了外室,同那些夫人說話去了。


    林宜佳正在月子中,並不好接待來客,隻靜靜地聽那些人說著話。


    片刻,林宜佳招過藍田,躊躇一下,才輕聲問道:“我突然想起來,秦家可有人供奉?”


    藍田愣了一下,才問道:“夫人說的是那個秦家麽?”


    林宜佳點點頭。


    藍田想了一下,開口道:“當年秦老爺入土之時,林起大哥曾表態說逢年過節會到秦氏的墳前添紙錢果品的。林起大哥為人老實念恩,既然那麽說了,應該就踐諾的。”


    曾經也是風光勳貴的秦家,如今落得個斷子絕孫無人供奉的下場,說起來也是讓人唏噓。


    藍田不知道自己主子為何又想起他來,她看見林宜佳怔愣的神色,卻還是說道:“奴婢得空會親自去看一眼。”


    林宜佳緩緩地點了頭。


    到了吉時,福姐兒被抱到前頭正院暖廳去舉行洗三禮,微光院暫時安靜下來。


    林宜佳正靠在床頭,微微閉著眼睛沉思。


    一陣遲疑的腳步聲傳來,林宜佳睜開了眼睛,看到是趙玲瓏,抬了抬眼,輕聲道:“郡主,我失禮了。”她掃了一眼內室,不見幾個丫鬟,麵色不愉,拉響了床頭的繩子。


    很快,便過來了一個十三四歲的丫鬟,正是緋芍。


    緋芍、緋桃、緋蓮、緋荷,也都是她從娘家陪嫁過來的丫頭,才領了二等,平日裏並不怎麽能到林宜佳近前來。


    此時既然是她過來了,隻能說明藍田她們都有事忙去了。也是,洗三儀式那邊,她們不能不照看著。


    林宜佳神色平靜,吩咐緋芍道:“給郡主上茶。”


    待緋芍端了茶過來,趙玲瓏仔細瞧了一眼緋芍,嘴角流笑,道:“你這個丫頭倒是沒見到的,模樣也伶俐。罷了,我同你家夫人說話,你不合適聽,還是在門口守著吧。”


    說著丟給了緋芍一個梅花樣的銀裸子。


    緋芍下意識地接住,看向林宜佳。趙玲瓏話說的太過直接,緋芍一時有些為難。


    林宜佳點頭,揮了揮手。


    緋芍捧著賞銀,退到了門口束手站定。


    “郡主有何指教?”林宜佳淡淡地問道,神色平靜。


    這輩子,她同秦明遠最重要的牽扯糾葛,怕就是趙玲瓏身上的那一回了。就算是做個那樣一個夢,驚了產,讓她受了一番磨難,林宜佳依舊不認為自己有何過錯,需要她來自責內疚的。


    而這廂趙玲瓏聞言,卻是神色好奇地上下打量著林宜佳,目光半是放肆半是驚歎,道:“我可不敢指教你……八月早產,換成旁人怕是要一屍兩命了,而擱在你這裏卻是母女平安……林宜佳啊林宜佳,你讓我怎麽敢說指責你?你這麽大福氣的人,我討好還開不及呢!”


    林宜佳搖頭,沒有多說。


    人人都倒她是有福氣的,卻難以想象她當時的那種難以言說的痛。拋去疼痛不提,若非她平日裏養的好,若非楊廣北有備無患地請了柳慎之在府上,而接生婆和各項用品都早就備的齊齊的,她和孩子還能不能好,也是難說的。


    所以,她是有“福氣”不錯,但這福氣,並非是僥幸來的。


    趙玲瓏心中明白林宜佳並不想同她多說,但她卻是自在的很,沒有得到回應,卻能繼續好奇地道:“要說你一向好好的,怎麽會受驚早產呢?難道你就沒懷疑什麽?”


    “說不定啊,有人正像我一樣,對你懷恨在心,瞧不得你好呢。”趙玲瓏笑容中的不懷好意和幸災樂禍,掩飾都不掩飾一下。


    林宜佳心中一動。


    她昨日才醒來,而後看了一下孩子,便又再次疲倦,又睡了過去。加上那個夢的內容她並不願意想起,便下意思地沒有想太多……如今聽趙玲瓏這麽一說……


    林宜佳抿了一下唇,看著趙玲瓏,緩緩地道:“郡主這般提醒,可是非要讓我懷疑是郡主從中動了手腳?若真如此,還請郡主為我解惑,也對得起我受了一遭罪,差點兒一屍兩命。”


    正像趙玲瓏所言,趙玲瓏是對她林宜佳懷恨在心的。


    於是,林宜佳便盯著趙玲瓏的俏臉來回地看。趙玲瓏似乎最近生活的十分滋潤,眼角眉梢,都滿是蕩漾的春情……林宜佳不免想起上次趙玲瓏所說的“那個人”,不禁皺起了眉。


    在她的目光之下,趙玲瓏佯作嚇一跳,一雙塗了鮮紅蔻丹的手輕拍胸前鼓脹之處,窈窕的身姿向後一仰,道:“林宜佳你可不要嚇我!真是的……你是有大福氣的人,我哪裏還敢來惹你?萬一就因你這句話,我又莫名其妙地倒了黴,那才是冤枉!我可是好心提醒你來著。”


    她這一番做派不似作偽,林宜佳很快相信了,不管她早產是不是有其他的緣故,怕都與趙玲瓏無關的。


    “那要多謝郡主提醒了。”林宜佳收回目光,淡淡地道。


    趙玲瓏仿佛才放了心,做出心有餘悸的誇張表情,再次探身強調道:“喂,你可千萬不要冤枉我!”


    林宜佳微微一笑,什麽也沒說。


    趙玲瓏又坐在床頭同林宜佳絮絮叨叨地說了好些亂七八糟的話,知道林宜佳不耐煩地說“倦了”,才意猶未盡地說了告辭。


    路過站在門口的緋芍時,還在她微紅的小臉蛋上擰了一把,嘻嘻笑了一陣,才邁出了門。


    緋芍行禮,目送她離開,回到林宜佳床前侍候之時,不禁紅著臉低聲道:“郡主怎麽能說那樣的話呢?她可是寡居之人……若是傳了出去,隻怕是……”


    那些話,隻怕連那煙花之地的女子,都說不出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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